沈筠端著黑漆漆的一碗湯藥進來,忽然感覺到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籠罩著,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硬著頭皮走上前,把湯藥擱在桌上,然後坐在牀邊的凳子上,擡首直視他。
“說吧,又想幹嘛了?”他這種眼神,絕對是有事。
“先餵我喝藥。”慕容琛笑瞇瞇回答。
她擰眉,“你受傷的是身體,手又沒斷,沒聽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
“哎呦,疼啊,不知道手爲什麼疼了,一定是昨晚某人睡覺的時候壓的。”見她沒乖乖答應,他就使出一些小計謀,還故意大聲嚷嚷。
果然,她的臉很快就紅得像蘋果,嘟起的紅脣令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但比不上某人緊張彎身捂住他嘴巴的樣子。
“好,我喂,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她瞪著他說,接著鬆開了手,乖乖端起藥。
她舀起一勺湯藥,他立刻張開嘴,高興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下次再這麼威脅我,我會生氣的。”
他一勺一勺張口喝著,其實就是耍下小孩子脾氣,也只能在面前使,但說到底就是他拿著雞毛當令箭,“你不會。”
“誰說不會,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扔了碗,頭也不回離開。”
“你捨不得。”他用更加肯定的語氣回答她。
好嘛好嘛,真的捨不得。她在心裡無聲說,但沒有開口告訴他,不想讓他繼續恃寵而驕。他就是吃定了她這件事,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湯藥見底,他傾身湊近她,拉著她的手,深情笑著說:“等下帶你去個地方。”
她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欠揍嗎,我怕自己忍不住扇你一巴掌。”
昨晚就是他這樣的表情,她不小心就上當了,做了一晚陪睡,剛纔還被人埋怨壓到手,如今還要任勞任怨,她多委屈啊。
他伸臂勾住她的肩膀,“別生氣嘛,那地方風景很棒,是看日落的好地方。”
“真的?”風景不錯的地方,她都願意去,“但你的身體行嗎?”
“放心,傷口都結痂了。要不是你每天逼著我躺在牀上,我都能活蹦亂跳了。”他只差沒拍著胸口說了,但後半句是小聲嘀咕。
她耳朵尖著呢,這些話她不可能聽不到,“怎麼,那麼不滿意嗎?”
“哎呦,哪敢啊,你這都是爲我好,我明白,非常理解。”他臉上馬上掛滿微笑,只差沒抱著她大腿了。
見他都這麼推薦了,她點頭表示可以去,但某人立刻長臂一伸,將她放倒在身邊,騰出的牀位置,她掙扎著想起身,他的雙臂卻搭在她肚子上,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她乖乖不敢亂動。
她忽然沒掙扎,他知道爲什麼,把頭挪到她耳邊,低聲說:“陪我睡個午覺吧。”
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沒用多少力,反而是溫柔地撫摸著,她嘴角漾開笑容,他從來不說爲什麼,但她很清楚,他正用特別的方式關心著她。
他不善言辭,也不是很懂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意,所以用最蠢的強制性手法,也是他一直對她這麼做的手段,可說到底,他是非常在意她的。
“老公。”她輕聲開口。
擁著她剛閉上眼睛的他,聽到這聲叫喚,整個人都起了雞皮疙瘩。那麼溫柔,一定不懷好意,可能怎麼辦呢,他心甘情願啊。
“說吧,想要求我什麼事?”他知道是這個意思。
“我們回去之後,我不想看到安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一想起安晴那張嘴臉,她就恨不得撕了。
這個問題,他也想過,“要做到見不到她是不可能的,但我會盡量讓她碰不見你。”
那就是說,你不會休掉安晴了?她是這麼想的,要是她告訴他,安晴假懷孕的事,他會不會很震怒,然後將安晴掃地出門?一想到這,她忽然興奮了,但很快理智控制住了她的情緒,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那麼嫉妒,而且恨不得見到安晴的悲慘下場,這非常不好,她立刻打消掉這個念頭。
“好吧,只能這樣了。”她做出了讓步,如果這男人很快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她才覺得可怕。要是有一天,他不再像現在喜歡著她寵著她,會不會也會變成那樣。
她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袋,靠近他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這顆心她拿到全部了嗎?還是僅是一席之地?
他說他吃顧琰的醋,可作爲一個正常男人,自己的老婆被別的男人帶走幾天,吃醋也是正常的。而到現在爲止,別人口中他保護她的做法,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替她擋箭是真的。一個男人肯二話不說就替一個女人擋箭,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但那是不是愛情,她不敢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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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沈筠瞪著前面熟悉的景色,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但他受著傷,她不好動手。
他的傷口,在顧琰帶來的金瘡藥外敷之下,漸漸結痂,但一想起之前他的傷口化膿,血水外滲,高燒不退,她依然心驚肉跳。
“是啊,你看這裡多美。”慕容琛笑著說,率先自己坐了下來,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她咬著牙,很想拍他腦袋,因爲他真的很欠揍。說好的帶她去好地方呢,這不是在軍營裡嗎,還是軍營那條河,他們現在就在河岸邊上,看著快跳落到地平線的夕陽,周圍還時不時有巡邏士兵的身影。
她真的不知道他腦袋裡想的啥,好不容易鬆口讓他出來溜達溜達,竟然還是在軍營。正這麼想著,忽然被一股力量往下拉,跌坐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放開我啦,有人看著。”她紅著臉,低著頭說。
“那就讓他們看好了,我抱自己的老婆,別人管得著嗎。”他喜歡看她現在的樣子,因爲只爲他的嬌羞。
“帶女人來這種不解風情,還有電燈泡的地方,我真的難以想象,你要是沒有聖上賜婚,是不是注孤了。”
她一口氣說了幾十個字,他一句都沒聽懂,只能皺著眉問:“什麼意思?”
“就是你要感謝聖上,是他讓你討了個好老婆,不然你還孤家寡人呢。”
“本王英俊瀟灑,是多少女人夢中的相公,怎麼會討不到老婆。”他高傲擡首,彷彿要讓她看看自己的美貌。
她嘖了一聲,從他懷中退出,坐到一旁草地上,看著又落下一點的夕陽。好像在這樣的環境中看日落,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拍了拍自己臉頰,真是想多了,明明是他不解溫柔,連浪漫都不知何物。可能怎麼辦呢,她的心不知何時丟落在他身上了。
“你就臭美吧。”她伸手擡起他下巴,像是觀賞一樣左看右看,滿意點頭,“但再怎麼著,你如今是我一個人的了,別的女人你能看上?”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只能是你的了?”
“聰明。”她掐了掐他臉頰微小說。
“本王此等俊朗,出門一抓一大把女人圍上來。”
“她們敢,我就讓你不好受。”她插著腰,嘟起嘴說。
他擰眉,“怎麼她們敢,反而是我的錯?我比較好欺負?”他指著自己鼻子說。
“不是,因爲你愛我,所以捨不得還手。”她笑靨如花。
好吧,他服了,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但眼前美景,可不是以後有機會看到的。
綠油油的草原上,溪水靜靜流淌,風挽起秀髮,樹葉隨風升空,舞出一曲曼妙才甘心落下,紅色夕陽,瞄準地平線,準備一躍而下。
兩條身影,互相依靠著,臉上帶著笑容,視線不曾從夕陽移開,但心思卻在身旁的人身上,一刻都不曾無視。
“以後一有空就帶我看夕陽,好麼?”她問。
“好。”他理所當然應允。
她的要求不高,他會盡全力去完成的,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看數不清的黃昏夕陽。只要兩個人一起看,就足夠了。
他們的身影羨煞了其他人,同時也給立在帳篷前看著他們的顧琰,一次狠狠的打擊。
疼痛從心臟蔓延全身,他疼得不能呼吸了,明明可以選擇移開視線,卻不想瞥開,彷彿想給自己一次教訓,讓自己死心。
她永遠不會屬於他,既然如此,他何必強求。可如果可以輕易忘記,那還算是愛麼?
過了好一會,他才轉身,一步步往自己帳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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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和慕容琛看完夕陽,就給他做好吃的去了,但她給顧琰留了一份,趁慕容琛洗漱,她就走向顧琰住的帳篷。
顧琰幫了她很大的忙,她一定要好好感謝。捧著手裡溫暖的湯,站在帳篷外,叫了幾聲,沒得到裡面的人迴應。
明明燃著燭火,爲什麼不回答呢?她帶著疑惑,掀開簾子,卻沒看到帳篷裡有人。
“奇怪,去哪裡了?”她走了進去,把湯擱在書桌上,低頭就看到一封信,上面寫著她的名字。
不知道爲何,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她的心驟然緊縮了一下,拆開來看,落款是顧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