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被身後的婆子在腿窩踢了一腳,噗通一聲就直挺挺跪了下來。葉姝聽著都覺得自己膝蓋發(fā)疼,而周嬤嬤也是臉色一白,悶哼了一聲。
顧老夫人這才示意一旁婆子把周嬤嬤嘴裡的布料給拿了出來。
“老、老夫人,大姑娘。”周嬤嬤臉色發(fā)白,倒是沒有亂了分寸。
顧老夫人垂下眼簾嗯了一聲,然後端起茶杯慢吞吞喝了幾口茶,這才輕輕把茶盞往邊上一放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周嬤嬤渾身一個激靈,擡頭看了過去。
“李嬤嬤剛剛跟我坦白,是你下毒殺了半夜前去廚房提熱水的巧翠,可是真的?”
這話一出,不止是周嬤嬤連葉姝都嚇了一跳。她這才明白過來,顧老夫人說給她上一課的意思。而周嬤嬤心驚之餘完全沒有注意到葉姝的反應(yīng),這會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響才道:“奴婢、奴婢跟巧翠無冤無仇的,怎麼會動手殺她。而且,那一日半夜,奴婢也未曾見去廚房提熱水的巧翠。”
“老夫人,那一日守夜的丫鬟是廚房的青杏,奴婢問過青杏,她那一日突然腹疼不止,最後值夜的人正是周嬤嬤。”盼兮在一旁突然開口,說著還轉(zhuǎn)頭看向周嬤嬤問了一句,“我且問問周嬤嬤,那青杏爲(wèi)何湊巧就在那一日腹疼不止,可是周嬤嬤給她吃的東西有問題?”
周嬤嬤沒有想到盼兮竟然已經(jīng)知道這麼多了,遲疑了下才咬牙道:“她一個小丫頭,不知道輕重胡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我怎麼知道的!”
對著的不是顧老夫人,她自然理直氣壯,甚至態(tài)度也強(qiáng)橫了些。
“我還以爲(wèi)周嬤嬤很疼愛那個小丫鬟呢,畢竟以往可沒有聽說過周嬤嬤主動幫那個生病的小丫鬟值夜的。還是說,那一夜周嬤嬤料定了巧翠會去廚房,好方便你下手殺人?”
盼兮倒是不爲(wèi)所動,只笑著繼續(xù)問道:“之前兩位媽媽去請周嬤嬤的時候,我多事繞道去了周嬤嬤的房中,恰好搜出了些許東西,周嬤嬤應(yīng)當(dāng)會覺得眼熟吧?”
她說著拿出了一對耳墜和一個簪子。
葉姝一眼認(rèn)出了那東西正是幾天前她賞給巧翠的,耳墜是瑪瑙珠子的,顏色不錯。簪子是銀簪子,樣式倒是普通,不過分量十足。
沒有想到,周嬤嬤她們殺人也就算了,竟然還謀財。
葉姝吃驚地轉(zhuǎn)頭看向周嬤嬤,“這是巧翠的東西,我前幾日才賞給她的!”
“如今,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李嬤嬤的指證,還有這些證據(jù),一應(yīng)俱全!”顧老夫人冷豔看著冒出冷汗的周嬤嬤,“巧翠怎麼可能不是你殺的?”
周嬤嬤半響說不出話來,一旁葉姝見狀不由手心冒出了汗水。
“老夫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巧翠與周嬤嬤素來沒有什麼不和,之前巧翠還說周嬤嬤對她頗好的?”
周嬤嬤聞言立刻擡頭,雙眼充滿了希望。
“沒錯,沒錯。奴婢對巧翠那丫頭向來很好,怎麼會謀害她。這些東西……這些東西也是我值夜之後回房休息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一時貪心,就私藏了下來。之後聽聞巧翠落井,這東西就更不敢拿出來了……”
“這般說,倒是有些道理。只是,李嬤嬤之前的指證又怎麼解釋呢?”盼兮笑瞇瞇說了一句,周嬤嬤位置語頓,半響才道:“奴婢不知道她爲(wèi)何這般說……”
“李嬤嬤昨天晚上在封了的井邊燒紙祭拜巧翠,被人看到了。之前老夫人問她,她說因爲(wèi)知道是誰殺了她,卻沒有辦法爲(wèi)她伸張正義,這才燒紙祭拜巧翠,希望她能夠安息的。”盼兮緩緩開口,“一開始李嬤嬤還不肯承認(rèn),說是昨夜去尋你說話了。直到當(dāng)時見到她的人出來指證,她才承認(rèn)了。”
“昨夜……”周嬤嬤一愣,想起昨天夜裡李嬤嬤半夜敲門去尋她時慌亂的模樣,還有說起顧老夫人封井的事情。“昨夜,她確實來尋了奴婢,在奴婢那裡過的夜。但是,她去之前在井邊燒紙祭拜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道。”
周嬤嬤說著呼吸急促起來,半響才似突然醒悟一般。
“老夫人,殺人的是李嬤嬤,肯定是她。不然她怎麼會在井邊燒紙祭拜巧翠。明明是她心虛,竟然誣陷奴婢……”
“這麼說,殺人的是李嬤嬤而並非你了?”顧老夫人揚(yáng)眉看著周嬤嬤,脣角帶起了嘲諷的笑容,“那她是怎麼殺人的?”
“不……不就是下毒,然後拋屍到了井中嗎?”周嬤嬤遲疑著說。顧老夫人卻閉上了眼睛,彷彿是累了一時睡著了一樣。
屋中一片寂靜,大約過了近一刻鐘,顧老夫人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與李嬤嬤關(guān)係不錯,難道真的就沒有察覺一點點的端倪嗎?她指證你殺了巧翠,可是說出了你屋中私藏的巧翠的東西。你這般空口白牙的說,讓我如何信你的話?”
“這……這……”周嬤嬤遲疑著,半響才咬牙道:“她曾說過,買了幾樣藥關(guān)鍵的事情能用,就藏在她女兒玉如的房間。如果奴婢猜測的不錯的話,那裡面應(yīng)該有毒害巧翠的藥纔對。”
顧老夫人扭頭看了一眼葉姝,然後才擺手道:“先關(guān)起來吧,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說。”
周嬤嬤被重新堵上了嘴帶出去,葉姝這才鬆了口氣。
這兩人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鬧個魚死網(wǎng)破,直接道破她的身份,最難的一關(guān)等於已經(jīng)過去了。
“你可看明白了這其中的關(guān)鍵?”等著人被押了下去,顧老夫人這才轉(zhuǎn)頭看向了葉姝,笑著道:“明白了嗎?”
“是孫女輕信了。”葉姝說著咬住了下脣,露出爲(wèi)難之色,“只是,事到如今,孫女也不敢相信李嬤嬤竟然會動手殺人。”
“若是她一個人,自然是不敢的。”顧老夫人笑了下,“你還是太過於年輕。”
葉姝不解地看過去,顧老夫人搖搖頭,半響才語重心長道:“依著我來看,只怕是他們兩個人合謀殺的人才對。”
“合、合謀?”
顧老夫人點頭,卻沒有繼續(xù)解釋,反而露出了疲憊之色。“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葉姝見狀連忙起身告辭,等著出了顧老夫人的院子這才緩慢地吐出了那一口提在心口許久的濁氣。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好處理了。
李、顧兩人被關(guān)在了不同的空房內(nèi),顧老夫人不然跟人去送水和吃食。葉姝聽到小丫鬟打聽回來的消息之後,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才道:“準(zhǔn)備些吃食和水,等晚些時候老夫人休息了,我去見見李嬤嬤。”
回來的巧燕正巧聽到了這話,腳下一頓就擡頭看去。
葉姝倒是沒有避開她,笑著示意小丫鬟下去準(zhǔn)備,然後叫了巧燕過去。
“你心中可記恨李嬤嬤和周嬤嬤?”
巧燕遲疑了下,才低聲道:“我與巧翠畢竟一起多年,姐妹之情總歸是有的。只如今,說李嬤嬤或者是周嬤嬤殺人卻爲(wèi)時過早了。大姑娘與她們情分頗深,去探望她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
葉姝見她這般模樣,只笑了笑。
“若真是她們兩人動手殺人的話,我自然不會把她們留在身邊。”她說著看了一眼巧燕,“如今巧翠不在了,李嬤嬤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這院中還是需要有個人能夠管起來。之前我與巧翠更熟悉些,然而你與巧翠既然一同被老夫人送過來,應(yīng)當(dāng)也不差什麼纔對。”
巧燕有些遲疑地擡頭,“大姑娘的意思是?”
“你明白的。”葉姝笑了笑,“你且放心做就是了。”
巧燕點頭,說不上心中究竟是什麼感受。葉姝看著她的模樣,只暗暗搖頭卻再沒有說什麼勸慰的話了。如果巧燕實在立不起來,又或者對她心存芥蒂的話,到時候她也只能慢慢從下面挑合用的丫鬟提上來了。
夜色降臨,葉姝按照慣例練了半個時辰的字,回頭鬆了口氣,喝了茶水又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手腕,這才道:“老夫人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休息了吧?”
“依照老夫人往日的習(xí)慣,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是已經(jīng)休息了。”巧燕說著把一旁的食盒拎了過來,道:“裡面是饅頭、鹹菜和水,因爲(wèi)不好讓旁人知道的緣故,所以只有這些了。”
“這些就好,只要人不餓壞了就行。”葉姝接過去,“還是你陪著我過去吧,老夫人院中的人你熟悉,也好打點一二,別驚動了老夫人才好。”
兩人一路順利去了老夫人院中,巧溪聽聞葉姝是去看李嬤嬤臉色變了幾次,最終還是收了錢帶人過去了。
“大姑娘注意時間纔好。”巧溪說著喝巧燕守在了外面,低聲問道:“巧燕姐姐怎麼還幫著大姑娘來見那婆子……”
巧燕低聲嘆息了下,低聲道:“大姑娘重情義,來看看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H羰谴蠊媚镆虼司筒宦劜粏枺故亲屓诵暮!?
葉姝聽著外面的話,走了進(jìn)去。
屋內(nèi)沒有點燭臺,葉姝一手端著燭臺進(jìn)去,就見李嬤嬤倒在一旁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模樣。見到進(jìn)來的人是她,李嬤嬤這才精神了些,嗚咽著看向葉姝。
葉姝連忙放下燭臺,把食盒也放在一旁,“我?guī)蛬邒呷∠驴谥械牟剂希瑡邒咔心呗曊f話。”
李嬤嬤點頭,葉姝這才取下了她口中的布料,然後低了食盒過去,喂她喝了幾口水,然後又喂她吃了些許饅頭。
李嬤嬤吃了兩口,這纔回過神來。
“大姑娘,情況如何了?”
葉姝聽了這話,才露出遲疑之色。李嬤嬤一愣,立刻道:“怎麼?”
葉姝看著她,半響纔開口。
“周嬤嬤指證是李嬤嬤殺了巧翠,還說出李嬤嬤毒害巧翠的毒藥藏在玉如的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