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武家嫡系不過只有兩個孩子, 一個是伊武淳,另一個便是伊武飛見。而伊武淳在青年時期便已逝去,所以家主之位自然是由伊武飛見接掌。而伊武飛見其人, 按照旁人的說法便是蠻、固執、冷漠卻具有能力, 而沒有人知道的是, 伊武飛見不折不扣的是個弟控。
在伊武淳還在世的時候, 伊武淳只要想要月亮伊武飛見絕不會給星星, 只要是伊武淳想要的,伊武飛見不擇手段也會爲伊武淳弄來。親眼見證過的人都說伊武淳沒被伊武飛見寵的尾巴翹在天上去真是個奇蹟。但就是這樣寵弟弟的伊武飛見卻在伊武淳去世後立刻動用家族勢力將伊武美子和伊武賢趕出了東京,這樣的結局讓一切人都唏噓不已。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伊武飛見要這麼做, 除了伊武飛見和他的妻子伊武奈。
伊武奈原名鈴木奈,不爲人所知的是鈴木奈本是鈴木美子一脈同出的姐姐, 而且在伊武淳和鈴木美子的婚姻中也起了牽線搭橋的作用, 但這一點包括伊武飛見都不知道。其中緣由, 卻不爲人知。
“母親,”伊武深司跪坐在臥榻上, 雙手握著一杯茶無意識的縮緊,“前幾天有一個自稱我阿姨的女人來找我,您認識嗎?”
正在斟茶的溫婉女人手微不可見的一抖,一直掛在嘴邊的淺笑消失不見,聲音裡包含了不容易發現的顫抖, “你是說美子回到東京了?”
“美子是誰?”伊武深司好奇的問, “她說她是淳叔叔的妻子, 她叫做美子嗎?”
“啊, 對。”
美子, 你回來了嗎?爲什麼不來找姐姐而去找深司?
“母親,茶湯溢滿了, ”深司面無表情的看著母親一臉神遊天外,絲毫沒有注意到茶湯溢滿的樣子終於忍無可忍的開始碎碎念,“母親,你是想阿姨想的入神嗎?可是茶湯溢滿了你不管他的話就會倒在桌面上,桌面上根據定律又會流在臥榻上臥榻變髒了又要洗,洗臥榻的阿姨會不高興的,雖然說她不高興不會影響到你但還是不好的,你要懂得珍惜別人的勞動成果不能隨意糟蹋,母親……你爲什麼打我腦袋,打腦袋會讓人變笨的,難道母親是想要個笨笨的兒子?我是無所謂但父親一定會不高興的,他不高興你也不高興你們不高興我也不高興,那你爲什麼還想讓我變笨呢……”
伊武奈無力扶額,腦袋上很整齊的具現化落下三根黑線,“伊武深司!閉嘴!!!”
難道真的是我教育問題?爲什麼小時候說一句話也嫌多的孩子長大後會變成這樣?還是說是因爲飛見太過冷漠所以物極必反,深司就變成了話嘮?
“母親爲什麼要讓我閉嘴呢?難道是因爲我說中了母親的心事所以母親要我閉嘴?可是母親明明就是你不對啊爲什麼還要我閉嘴呢?”在伊武奈的殺人目光下伊武深司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漸漸失聲。
“你阿姨找你做什麼?”伊武奈放下茶壺,雙手握著一個茶杯仔細的觀察裡面沉浮不定的茶葉,眼神飄忽不定。
按照美子的倔強個性,應該不會沒有一點事就跑回東京而且還去找了深司,但若真遇上了什麼事也不應該去找深司而應該去找飛見。究竟是什麼事能夠讓倔強驕傲如她也放下身段找到了深司。
東京和神奈川雖是短短的一段路程,但在他們眼裡卻長如天塹。
伊武奈暗歎一口氣,當年的事誰說的清對與錯,不過都是爲了保護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罷了。
“我的弟弟生病了,似乎是很嚴重的病……”伊武深司猶豫了下,繼續說道,“阿姨想要我跟父親說,讓父親可以伸以援手。”
生病了?伊武奈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手捏著和服下襬的衣角,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是什麼病嗎?她跟你說過嗎?”
“聽她說是和淳叔叔一樣的病……但具體什麼病我就不知道了。”
和淳一樣的病?伊武奈蹙眉,那不就是DMD嗎?當年爲了淳的病情倒是請了不少的醫學界專家研究這個病,但具體情況如何自從淳去世後便再也不知道了。
難道說,淳唯一的孩子也要重蹈覆轍?而美子也要再痛不欲生一次?伊武奈的眼神暗了暗,“你知道是哪一間醫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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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過小賢,是在神奈川綜合醫院。”伊武深司想起那個在病牀上軟軟的少年,嘴角不自覺的帶了一絲微笑,真的好可愛吶!有個弟弟就是好!伊武深司的臉上出現了名爲弟控的兩個字。
“我明白了,”伊武奈垂眸,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你不去上學嗎?快到時間了。”
伊武深司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鐘,立刻站起身向房外衝出去,“真是的,母親到時間了也不叫我,不會又遲到吧又遲到的話數學老師一定會讓我站牆壁的,最討厭數學老師了,每天都要罰站。”
“深司,”伊武奈叫住半條腿都踏出房門的少年,她垂眸輕聲道,“阿姨來找你的事別告訴你父親,母親會跟父親說的。”
“嗯。”伊武深司乖巧的點頭,然後衝出房門,向不動峰衝去。
伊武奈一個人坐在茶室裡,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她記起在青春韶華時,有那麼一個人,牽著她的裙角軟軟的叫姐姐;有那麼一個人,在她被罰跪在祠堂裡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陪著她一起罰跪;有那麼一個驕傲的少女,擋在她的身前被人毆打。
伊武美子一直都比伊武奈優秀很多,這是伊武奈心知肚明的。當少女驕傲的站在主席臺上時,伊武奈只能和大多數人一樣在主席臺下看著臺上驕傲肆意的少女。當她初爲人婦而少女卻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愛上一個少年的時候,她只能溫婉的在家裡等著新婚丈夫的迴歸。
伊武奈一直都認爲,伊武美子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驕傲,肆意,勇敢,爲了愛情不顧一切。但伊武奈怎麼也沒想到,伊武美子會在淳去世後性情大變,驕傲肆意不再,勇敢和爲了愛情不顧一切也都不在了。她就眼睜睜的看著伊武美子成了溫婉優雅的婦人,卻無能爲力。
或許,她當初一開始爲伊武淳和美子牽線搭橋就是錯的。伊武奈突兀的想,若是當初她沒有不忍,而強制性的要求嗎她嫁給另一個會疼她愛她的丈夫,那麼她會不會就不會變,而和以前一樣,驕傲肆意。
可是,沒有如果。
伊武奈站起身推開木門,走出屋子,金色的陽光照進屋裡,刺的她眼睛發疼。
美子,無論如何,你還是我的妹妹,我還是你的姐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木屐走在長廊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寂靜的庭院多了一分生氣。
一個女人可能一生只有那麼一次勇敢,而她的勇敢,只會爲了那個有著肆意眉眼的少女。
“你怎麼來了。"伊武飛見停下手中的筆,擡眸看向伊武奈,眉眼間盡是冷淡,”你不是最不喜歡這間書房的嗎?"
“也要學著喜歡啊,”伊武奈的手輕輕滑過那些名書典籍,溫婉的笑,“飛見,還記得嗎?我剛嫁給你的時候最是喜歡看書,你後來給我找了那麼多本書,但最合我心的還是你寫的那本《淡意》”她低喃,“最是一生歡喜處,半世煙柳半世塵。”
想到往昔,伊武飛見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怎麼了?會想到那麼久以前的事。”
“是啊,感覺纔過去一瞬間而已,深司都那麼大了。”伊武奈嘴角漾起淺淺的笑意,“飛見,美子她是不是來找過你?”
剛剛纔柔和的眉眼倏然變得冷凝,他站在書桌前不再看面前的女子,沉聲問 ,“你怎麼知道的?她來找過你了?”
“沒有,”伊武奈悽然一笑,“飛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找完你後又來找我。”
“……”
“只是,那個孩子是淳的孩子,你真的不能幫他嗎?淳在天上想必也不會安心的……”
“夠了!”伊武飛見低吼,“我纔是伊武家的家主,伊武奈,你不要越界了!”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伊武奈,你有什麼立場對我說這些?
“不要越界了?”伊武奈低喃,突然用比平時高一個分貝的聲音說,“伊武飛見!美子是我的親妹妹!那個孩子是我的親侄兒,你有什麼理由不去幫他們!”
“原來我做的這些只是越界了?呵,伊武飛見,我們少年夫妻,你竟跟我說我越界了,以前別人說你冷我以爲只是別人不瞭解你,原來一直以來是我大錯特錯,我用了十五年想要捂暖你的這顆心結果一直以來只是我一廂情願。”
十幾年來,竟是我伊武奈看錯了人?
伊武飛見擡眸看向對面的女人,這是他結婚十幾年來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對方,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女人溫婉但卻懦弱,並不聰明但也不魚脣,只是一隻淡淡的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女人,但現在的她卻意外地勇敢,對,就是勇敢。
若是在以前這個女人定是不敢這樣同自己說話的,但這樣的伊武奈,伊武飛見卻是有些欣賞的。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伊武飛見瞇起眼,饒有興趣的看著伊武奈,“想讓我出錢去救那個孩子還是別的什麼?”
“救那個孩子,我知道伊武家直到現在都還養著一羣醫學專家,他們專研的也是DMD……飛見,如果你還念著我們夫妻十幾年的情分就答應我,若是……若是……就當我伊武奈看錯了人也嫁錯了人。”
伊武奈閉上眼,眼前第一個閃過的是那個肆意笑著的少女。
美子,一直以來都是你保護我,這次,也讓我保護你。
“行了,你出去吧,”伊武飛見對眼前的女人突然有些厭煩,他揮揮手示意女人出去,“我會考慮的。”
伊武奈走出房門,最後看了一眼裡面的男人。
“飛見,那個人,是你弟弟的親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