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
蓮二正坐在牀邊給伊武削蘋果, 聽見敲門聲皺了皺眉,把蘋果放在一邊起身開門。
不要又是那個煩人的跡部軒吧。
蓮二把門打開,看見門外的一堆少年, 暗自鬆了一口氣, “是你們啊。”
“看起來蓮二很驚訝的樣子, ”幸村抱著一束百合, 站在門口柔聲說道, “蓮二不讓我們進去嗎?”
伊武臥坐在牀上,聽見門口的熟悉的對話聲,也儘量湊過頭去看。
“請進。”蓮二側過身, 讓門口的一衆少年可以順利進入。
門外的一衆少年魚貫而入,讓原本還算寬闊的病房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這就是神奈川綜合醫院的病房啊, 看起來條件好好的樣子, ”丸井吹起一個大泡泡, 率先蹭到伊武賢身邊,一臉擔憂的問, “小賢你在這裡有沒有受到委屈啊?比如說什麼怪蜀黍怪阿姨什麼的。”
“啊?那是什麼東西?怪蜀黍怪阿姨?”這是一干少年的反應。
“丸井……你這段時間又看什麼不正常的動畫片了?”這是蓮二的反應。
真田黑著臉看著一臉純良的丸井,沒有說話。
伊武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醫院沒有怪蜀黍吧?”
“誰說的!!”丸井一下子就變得激動起來,湊到伊武的耳邊, 悄悄的說, “小賢, 我悄悄的跟你說哦。”
丸井神秘的看了看周圍, 悄悄的道, “怪蜀黍很可怕的,特別是醫院的怪蜀黍特別多!麻麻說怪蜀黍會把乖孩紙吃掉, 所以要乖乖的哦。”
聽見話的幾人一臉黑線的看著得意洋洋的丸井,這些話真的不是丸井麻麻爲了讓丸井乖乖的打針編出來的話嗎?而且什麼叫做醫院的怪蜀黍特別多……白大褂和白衣天使聽見了肯定會傷心死的。
伊武也用同樣懷疑的眼神看著丸井。
“什麼嘛!本天才說的這是真的啦!真的!”丸井受不了衆人懷疑的眼神,竄到桑原的旁邊拉著衣角,可憐兮兮的看著老好人,“桑原,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
“呃……”桑原看著拉著自己衣角可憐兮兮的少年,心裡想說不對,但一想到少年可能會流露出的傷心,衝到嘴角的話又硬生生的改爲“對。”
麻麻,對不起!我說假話了……我對不起人民對不起社長……
幸村暗自抽了抽嘴角,不準備再搭理這羣時不時就抽風的社員。
“伊武君,身體好一點了嗎?”幸村把手中的一束百合放在他的身邊,用手撥了撥柔嫩的花瓣,本就嬌嫩的百合花更顯柔嫩。
“嗯,快好了,”伊武看著牀邊的鮮花,轉頭對著幸村笑了笑,“我聽蓮二說了哦,謝謝精市和絃一郎那天把我送到醫院。”
這份情,我若有機會定會報答。
聽見伊武叫自己爲精市,幸村雖然愣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綻開一個令百花失色的笑容,“那小賢要好好的養好身體哦,不然我和絃一郎會傷心死的,對吧,弦一郎。”
真田的臉微不可見的紅了紅,低聲答道,“嗯。”
“對了,小賢要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幸村轉過頭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蓮二。
“明天。”
“啊,來的還真巧呢,明天蓮二和小賢就能來網球場訓練了吧。”
“……嗯……”
幸村看到蓮二衣服不欲多說的樣子抿了抿脣,“關於過兩天的比賽我還有些事要和蓮二說,我把蓮二叫出去了,你們陪著小賢。“
“好!”丸井答應的最爲大聲,“我會好好和小賢玩的。”
仁王看到這副景象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沒有多說什麼。
怕是,有什麼話要單獨問軍師吧。
“走吧。”幸村率先走了出去,他知道,那兩個人會跟出來的。
蓮二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情,看不到悲喜。他頓了下,也跟著走了出去。
真田也猜出了幸村的用意,沒有多想也跟了出去。
幸村倚著後面的鐵網,天臺上異常的安靜,他斜著看了眼一直閉著眼的蓮二,“怎麼回事?”
雖是沒有問明,但在場的三個人都知道在問的是什麼。
蓮二直直的站著,沒有說話。
“蓮二,你究竟瞞了我們什麼事?”幸村閉了閉眼,睜開復而說道,“小賢他究竟怎麼了?”
蓮二依舊沒有答話,半晌安靜。
“DMD。”蓮二低聲說,“小賢得的,是DMD。”
真田和幸村都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
“DMD,所患患者表現爲行爲異常。病變呈進行性加重,常到10歲時已不能行走,大多數患兒最終臥牀不起,併發痙攣、褥瘡、肺炎而在 20 歲前死亡。注①”蓮二說話的聲音很低,若不是一直聽力便很好的幸村和真田都聽不見蓮二在說什麼,“小賢他已經不能走了,但是能撐到現在,已屬幸運。”
幸村和真田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裡的震驚。
他們想過伊武可能得了什麼病,但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殘忍的病。
真田想到那個一直跟在蓮二後面,雲淡風輕的少年心中劃過一絲不忍,眼神也暗了暗,“難道沒有辦法醫治嗎?”
“沒有。”蓮二緩緩的搖頭,“若是有……”
後面的蓮二並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樣殘忍的病也著實讓幸村和真田嚇了一跳。
幸村垂眸,頭髮遮住了眼瞼,狀似不在意問,“小賢……他,知道嗎?”
那個在他們面前泛起微笑的少年,知道嗎?知道自己得了如此可怕的病嗎?如果不知道,那蓮二他們是編造了怎樣的一個謊言才讓那個少年相信,可若是知道……那個少年怎麼還能那樣笑。
“知道。”蓮二一字一句的說,暗暗嘆了口氣,“小賢是最早知道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早。”包括我。
一直自詡爲最瞭解伊武的人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讓那個少年傷痛的時候無人知曉,無人可以依靠。
蓮二握住的手緊了緊,粉色的指甲在手心裡印出了深深的指甲印他卻渾然不覺,“幸村……”
幸村看向一臉平靜的蓮二,敏感的感覺到了對方在平靜下面的猶疑,挑了挑眉不解的問:“怎麼了?蓮二。”
一直黑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真田也看向蓮二,眼中有些瞭然。
他有些明白對方即將出口的話了。
蓮二鬆了鬆拳,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睜開一向冷厲的丹鳳眼,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我想要……退出網球社。”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幸村愣住了。
真田也呆了呆,但反應過來後更多的卻是他終於說出來了一樣的放鬆感,他甚至暗自鬆了口氣,想:若是沒有說出來這句話的蓮二便不是他們認識的蓮二了。
“爲……爲什麼?”幸村的聲音有些僵硬,他甚至可以想到沒有蓮二的網球社在全國大賽上的舉步維艱。
並不是不能贏,只是,贏的機率明顯會比較下降。
“小賢他…不能走了…”
沒有體會過不能走的人永遠不會知道別人在不能走的時候內心的痛苦和悲傷。
而小賢,在剩餘的時間內,只能和輪椅爲伴了。
“幸村……我以後還可以打很多次網球,可是小賢,只有一個。”蓮二閉上眼,低低的道,“幸村,真田,你們……會理解我的吧?”
幸村靠著鐵網,微有些疲憊的揉揉眼,“小賢他知道嗎?”
他知道,你做的決定嗎?他忍心,讓你放棄嗎?
而那個在記憶中一直都是乾淨澄澈的少年,只能在剩餘的時光裡和輪椅爲伴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幸村的心裡突然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嗯。”
“他同意嗎?”真田不相信那個少年會忍心讓蓮二放棄網球,這個決定,多半是蓮二自己提出來的。
“不同意。”蓮二垂下頭,臉上是一片脆弱和疏離,“他不同意,他說他想看我打每一場網球。”
可是,要我於心何忍,讓那個少年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和別人的並肩作戰,而那個少年卻只能一個人坐在網球場邊看著。
我做不到,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蓮二,有些事,只能你自己想明白,”幸村的眼光沉了沉,拍了拍蓮二的肩膀向外走去,“這些事,誰也幫不了你。”
只有你自己一個人能幫自己了。無論是我,還是真田,甚至是伊武。
我們都幫不了你。因爲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蓮二,喜歡他就不要讓他爲你感到愧疚。”真田在路過蓮二的時候頓了頓,“與其讓他感覺愧疚,不如讓他自己決定。”
無論結局是悲是喜,我們都能坦然接受。畢竟,這是他自己選擇。
這就是真田的性格,直率,敏感,自己的世界簡單而又複雜。
“我明白了。”蓮二無聲的勾起一個笑容,“弦一郎,謝謝。”
帶著小賢又如何,只要能夠讓小賢快樂就好。
哪怕,那個笑容在不爲人知的一面是酸澀的,他也會爲了那個笑容奮鬥。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看著一片湛藍的天空。
小賢,我們還有明天。
注①是在DMD的百度百科引用的資料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