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少拉著蕭含笑從大紅的祭殿內逃出來時, 看見遠方的天一片火光,他揉了揉眼,差點以爲是雲裡翻涌的紅霞,
“你傻啊, 沒看到那女的是個託”!暗紅的朱漆大門發出沉悶的一聲關閉響, 蕭含笑驚訝的愣了愣, 還是失神的看著韓雲少, 剛被他罵了一頓,若不是他,或許他就被關在門裡面了,
“可是,她看著不像啊”, 蕭含笑依舊在回憶中, 他永遠忘不了女子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 她躺在血泊裡的表情,彷彿又讓他回想起了他姐抱著他痛苦流淚時的樣子,
“你該不是相中她了吧,覺得她長得漂亮”?韓雲少反問,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但他真真沒瞧出來蕭含笑這個呆樣子居然也有顆色心,
“怎麼會, 有枉生姐姐珠玉在前……”, 蕭含笑本想說, 其他的女子再看也不覺得會有多漂亮, 只是沒想到, 話出口了一半,便被韓雲少迎頭拍了一拳,
“走了,我們已經暴露了”,韓雲少隱約瞧見吊橋對面的山林裡不斷涌動的暗影,趕緊拉著蕭含笑像大殿後方的位置撤去,
奇怪,天水主人會在哪裡呢?
韓雲少帶著蕭含笑飛身穿過一片臨淵深潭,落到一片紅豔豔的桃林裡,他又看了看身後緊緊圍過來的暗影,心想,此番,可別天水主人沒見著,小命倒是被他手裡下的人斃了,不劃算。
“哎呦,我肚子疼”,蕭含笑不知哪根筋錯了,他使了個計,存著想去搭救那女子的一顆心。
“你真是個事媽啊”,韓雲少恨鐵不成鋼,隨手朝遠處一指,蕭含笑趕緊閃了過去後,他則捂著鼻子站在原地,叢林裡跟過來的黑影越來越近了,韓雲少不由的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鷹老三在前方打頭,他竟不知傳聞中的神屋如此好闖,話說他又是帶手下如何闖進來竟也未覺,只記得他們不過是尋著濃霧,在山腳下穿過一片淺川,無根浮萍寥寥飄在水上,旁處盛開幾多蓮花蕩漾,
霧散後,好似做了個夢一樣。
媽的,地盤太大,都趕超皇宮了,鷹老三他們尋了一炷香的時辰竟連天水主人的鬼影子都沒見到,這天水主人是怎麼活的,竟連個掃地的僕人都沒有,
鷹老三心裡將天水主人連同人頭骨問候了千百遍,待靠近一處紅樓時,正要圍攻,沒想到,從樓內閃出兩人,硃紅的大門正好緊閉,
“活捉天水主人,主子重重有賞”。鷹老三一聲令下,手下得令,頃刻間便悄無聲息的包抄靠近,
韓雲少嘻嘻哈哈的掃了一眼困住他的暗衛們,只見他們個個黑袍黑麪,看不清容顏,幽幽月色下,倒好似一個個想來催命的孤魂野鬼,
幸好領隊還有點人樣,韓雲少剛要開口詢問天水主人在哪,帶老子去瞧時,愣了一下,又將領隊的鷹鉤鼻子看了個真切後,又愣了一下,
去你大爺的,這不是剛追過他跟枉生的鷹老三麼?!
“你們怎麼是太子的人”?韓雲少心裡當即敲了盤算盤,怪不得人頭骨數年來發展的如此壯大,原來竟是太子一手組建的,嘖嘖,太子這個小白臉,不帶這麼愚民的,
“是又怎樣”,鷹老三雙手一指,江湖傳聞天水主人深不可測,他原以爲至少該是個面容深厚的老者,沒想到,居然如此年輕,且有爲,面對他們,他就跟玩似的,不僅滿臉不屑,甚至還擡腿打起了拍子,孃的,就差秧歌扭上了,
簡直太令人受傷了,鷹老三心裡憋著一股莫名火,
“那你們此刻圍著我幹嘛呢,我一沒殺人放火,二沒偷盜搶奪,不過是要會會你們的主子而已”!
韓雲少說的雲淡風輕,鷹老三瞪著他半天,原本還不敢確認,只覺此前偷窺太子妃的色鬼跟他眉眼有點像,
如今聽他這麼一說,果真,沒想到啊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水主人竟還是個色鬼,
“哼”,鷹老三輕蔑一笑,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人頭骨的主人想會的是太子呢,實際上,他是對太子妃包藏色心,
色心,鷹老三決定回去一定好好在太子面前參他一本,
“我說你就別狡辯了,正好我們主子也想會會你,不如,請吧”?鷹老三做了個請的動作,韓雲少愣了片刻,突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天水主人想見他,太不可思議了吧,
不過他還是“哼”了一聲,大步朝前走去。
鷹老三倍感意外,什麼情況,天水主人竟然不屑於跟他們動手,天啦,我簡直太失敗了,不過他還是緊緊跟了上去,回頭該如何跟太子還有楚將軍說呢,就這麼將天水主人請了出來???
韓雲少穿過桃林時,忍不住回頭像蕭含笑離去的方向看了看,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看見,那小子去哪裡了,該不會聰明的躲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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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剛剛從韓雲少身邊溜出來的蕭含笑,他馬不停蹄的略施輕功饒了一圈,從另一側回到大紅的祭殿門口,
月色浮光慘白,將眼前整座紅樓照的很是滲人,當然蕭含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心裡惦記著那個女子,
因存著這份不管不顧的心,他拼命用力一推朱漆大門,沒想到居然將它推開了,
大片月光跟著照了進來,倒在血泊中的姑娘還是彼時模樣,他的心又爲之一痛,
將門關好後,蕭含笑快步跑到女子跟前,“姑娘姑娘”的叫了半天,
藩籬疲憊不堪的睜開眼,一看又是剛剛那公子,心裡一驚,他怎麼又回來了?
“姑娘,我這就救你出去”?蕭含笑猛的攙起藩籬裸露在外的兩隻胳膊,她冷眼看著他的胳膊瞬間黑的像碳,
“這……”,蕭含笑相當驚悚,他無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手卻絲毫沒有從她胳膊上抽離出去的意思,
“我中毒了,你也中毒了”,藩籬平靜的道,
“恩,我知道”,蕭含笑點點頭,
“死也不能死在這裡,我帶你出去吧”,不待藩籬回答,他便一把將她穩穩抗在肩上,
“公子,你我素味平生,你又何必救我”!藩籬一動不動的被蕭含笑扛在肩上,她雖眼裡一片默然,心裡卻有片潮澤涌起,
“你看起來是個好姑娘,好姑娘都值得被好好相待”。蕭含笑忍住漸漸折磨上來的毒液侵襲,一隻腳打開幽閉的紅木大門,開始像夜色中逃去,因神屋太大,他一時也不知該向那條道走好,只好撿隱蔽的地方走,
小徑上雜草紛亂,他因怕草枝傷了姑娘,時不時左右護著,齊腰深的芨芨草葉子劃在他臉上,胳膊上,深一道,淺一道傷,
就這樣,黑色的血沾了一路……
不動聲色的藩籬心裡早已落下淚來,她潛伏在太子陳時身旁做了那麼多年的間諜,早已練就一幅百柔不侵的鐵血心腸,
可是,眼前的男人,都被她害得要死了,居然還想著要救她脫離苦海?
好姑娘?
遠處天邊的火光映著她家鄉的方向,
曾經她真真是個好姑娘,家世好,樣貌好,性子也好。
劫難開始在十四歲那年九月初九登高節的廟會上,
往事不堪回首,
若她知道跟丫鬟私自外出與人相會,卻被那人調戲羞辱一番賣入妓院,她想,打死她都不會出來;
若她知道被武林盟主蕭莫顏救起後並選擇追隨她,將是一條無比虐心且痛苦的不歸路,她想,她死也不會如此信任蕭莫顏;
太子的龍牀好爬,她陪著他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鶯鶯燕燕,纏纏綿綿。
但終究是魚水之歡,抵不過一個叛徒的莫大罪名,
她恨蕭莫顏,但最後她卻從太子手裡將她的一條賤命救了出來……
她恨當初與她私會卻負了她的男人,可是最初,是她先要死要活的戀上他,併爲他得了一場相思病……
有因有果,有果有因,
“姑娘,你這麼小就起了色心可不好,聽姐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爲他們傷心傷神不值得”!
那個叫仙鶴的神婆一邊鬼畫符的在她面前跳,一邊神不知鬼不覺的遞了張紙條給她,紙條上,那人喚她乳名,
“思莞久已,不知重陽登高日,可否一敘”?----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