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臺前供養著的食人花開了, 這是一種奇毒的花,需日日用七七四十九種毒物的新鮮血液供養,並在烈寒的香下連續薰染三個七七四十九天。
青衣人立在臺前, 眼光一落不落的, 全部停留在血皿中央一把匕首上, 噬魂的如血花枝緊緊纏繞住閃著寒光的刀刃, 徒留出來的刀柄孤單的落在空中, 那上方鑲著的碧玉寶石很是突兀的怪誕。
“該還的遲早要還”,他凝眉信手將刀柄從血水裡拔了出來,十二年前, 只有十六歲的他巡視江南,不幸被人陷害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當時, 就是這把匕首直直刺入髕骨……
瘋了的食人花花藤扭動著妖嬈的身體迅速攀了上來, 眼看衝著他的那雙瑩潤的大手就要吸了上去,
刀柄在他手中旋轉了幾圈優美的幅度後, 只聽的“嗖”的一聲便穿透深藏在血皿中央的花心處,剛剛還很囂張的花瞬間頹敗了下來,
“藩籬,把花養好”,青衣人離去後, 大紅的祭殿內瞬間黯然下來, 一名散著長髮的白衣女子碎步上前, 她伸出一隻毫無血色的手剛攀在器皿口, 著了魔般的花兒便如毒蛇般吸附了過來……
層層山巒緊緊疊加, 圍成一面又一面密不透風的屏障,高高揚起的松濤尖上, 一前一後兩個不斷悅動的人影從遠處慢慢飛躍過來,
“這小子有點意思”,青衣男背手而立,他站在山谷旁一處開闊的橡子樹下,正對遠處那兩團人影飛來的方向眺望,
“是啊,主人,這韓家公子居然沒有被楚遠派去的探子所矇蔽,並一直找到了這裡,也是個人才”。緊隨在青衣男身側的黑衣人連忙接著句,語氣裡多少有幾分讚許,
“恩,是很不錯,不過難爲楚大將軍對他的一片苦心了”。青衣人搖了搖頭拂袖而去,黑衣人趕緊小跑著緊隨了過去,繼續主人提到楚大將軍,有句話他忍了很久,還是說出去的好,
“主人,我想我們已經找到了楚遠的軟肋,不如……”,黑衣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回頭狠狠瞪向他的青衣人打斷,
“你跟了我這麼久,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難道還不明瞭嗎”?
因青衣人帶著一副人皮面具,未能得見真容,黑衣人嚇得當即猛的俯下身一跪,
“主人,請恕後溪無理,杜大俠生前主人對其無比器重,待其死後又費盡心機幫其照拂幼子,如今杜妞妞即已長大,不知主人爲何卻棄之不用”?
“後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下個月初八,貌似是你哥哥要同蕭盟主歸隱的時候,你可都準備好了”?
“後溪該死,後溪再也不揣摩主人心意了”。後溪在滿是橡子的泥地上連磕了三個頭,他猜的沒錯,主人對杜妞妞果然不一般……
雪宮內一派白雪皚皚,青衣人置身其間,他長長一個人坐在這裡冥想,有的沒的,發生過的,即將發生的,
穿堂而過的風在雪裡唱起哀傷的歌,這裡沒有日升、日落,宮內整日一派銀裝素裹,空曠淡漠。
人人都道前太子業已經死了,可不是嗎,自他娘被打入冷宮那年冬天他就死了,江湖傳言,是活活凍死在他娘冷宮前的大門外,
太子業死後那晚,安皇后懸樑自盡……
那年生日,十六歲,大雪飛了一路,他嘔著氣沒有帶隨從,瘸著腿,掐好了時辰,去父王的行雲宮求見,爲母后求情,
只是,他並沒有等到下早朝歸來的父王,
楚妃一身明晃晃的站在他跟前,端著的笑也是明晃晃般的刺眼,她的話吝惜的沒有一句客套,也是,如今她是這後宮的正主,正春風得意,眼裡哪還有他這個前太子,
她說,業兒啊,不是本宮不可憐你,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本宮這個外人了,就連你父王他都不願意多看你一眼,
她說,業兒啊,本宮要是你,就死了算了,下輩子啊,只要這命好啊,沒準,還沒投胎到帝王家裡,
她說,嘖嘖,業兒啊,不過本宮看你的命,也就算了吧……
青衣人從懷裡探出那把鑲著寶石的刀,嗜毒的刀口閃著狠辣的寒光,它隨著男子的手在空氣中裸露的舞動著,發出如毒蛇般叫囂的聲響,
恐怕讓你們都失望了,我陳業好好活著呢……
……
在谷口看到大大的“神屋”石牌時,蕭含笑越來越佩服起了韓雲少,高,實在是高,當初山澗垂釣的老者明明給他們指了向東的路,韓雲少帶著他走了一段後,果斷轉向了西,
林子裡有少許霧氣,韓雲少看了看高懸的豔陽,當即判斷神谷入口就在附近,在一處天河水落下的瀑布前,他看見天邊一道明黃色的光穿了過去,隨後,便帶著蕭含笑一道闖了進來,
夜晚,天空似幕,谷裡空無一人,韓雲少很是納悶,他跟蕭含笑小心翼翼的穿過一座又一座荒蕪的大殿,心裡蹊蹺的緊,
“小子,你真是來刺殺天水主人的”?韓雲少帶著蕭含笑飛身略過一處吊橋,對面山腰上一處血腥猙獰的樓裡面發出忽明忽暗的光,
“恩”,蕭含笑鄭重的點了點頭,他只要一想到他姐姐就心痛如血,當然這一切都是拜人頭骨天水主人所賜,
他永遠記得那晚,他那風華正茂的姐姐喝醉了酒抱著他哭的死去活來,若不是她親口說出,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堂堂武林盟主的女兒,現任的武林盟主,居然淪落到要出賣自己的□□連同靈魂,去爲人頭骨辦事!
惡魔,遲早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蕭含笑在隨韓雲少落定前,用手緊了緊藏在手腕間的暗器,他本生在習武世家,爹爹一代梟雄受人敬仰,姐姐更是巾幗不讓鬚眉,一柄紅纓槍曾打敗天下無敵手,
可是自小,他的性子卻隨了他娘,滿腦子詩情畫意,且膽小如鼠。
若不是爲了他姐姐,他想,他此生真不一定會有這個能耐去使一門暗器,
溪雲鎮,他在那裡蹲點蹲了半年,直到遇見枉生連同韓雲少,心內當即涌動起的光,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
“咦,怎麼地上趟這個女的”?韓雲少在庭前一閃,猛的瞥見了躺在地上的藩籬,她身後流了一灘血,
“我看看”,蕭含笑驚異,他的眼光落到那女子臉上,便再也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