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陰氣正濃。
潛入葉家前廳高高的房樑上躺著的韓雲少一覺醒來時,猛一擡眼瞥了一旁正雙腳懸在房樑上的姑娘,貌似她比較擅長製造驚嚇,長長的烏髮從耳畔垂下去,活脫脫一看不見臉的女鬼,
也幸虧葉家前廳的房樑高,再加上室內不斷上飄的火焰氣連同紙錢灰瀰漫,否則,以她的本事,估計真能嚇死一屋!
真有才,貌似這個動作自他入睡時已經開始了,終於,韓雲少還是不忍心,開口道,
“哎,生生,你有沒有覺得我眉宇間有一股逼人的英氣”!
“陰氣”?枉生一個機靈坐回到房樑上,她凝眉重重的看了韓雲少的額頭一眼,隨後極不相信似得反問道,
“你中邪了”?
韓雲少當即在心裡重重給自己扇了一巴掌,他這麼大的小白臉,感情在她眼裡就是一團空氣,可悲可嘆。
原本這該是個寂靜無比的尋常夜晚。
嘶鳴不休了一天的知了終於睡著了,大蛇出動,青蛙也不再聒噪,藍成一片海的天幕上,閃亮的星就這麼隨意掛成個永恆的姿態,
葉家負責守靈的家眷在前廳跪著,密密麻麻的一片哭聲,再加上一羣白袍加身的道士仙們圍著棺材奔跑著唸經,咿咿呀呀的,一個字也聽不清楚,讓人好不煩躁。
一列列整齊劃一的看家護衛拿著利器各個角落巡視,葉家後院三樓吊腳樓上,火光映天,數名奇服異裝的劍客手握冰刃,眼光如鷹。
枉生跟韓雲少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葉家前廳高高的房樑上藏著,從光滑的檀香木木頭探出頭來,正好可以看見下方的紅木大棺材。
“我說,以後這樣的事情可不可以找楚大官人,爲什麼好事都在他,而壞事都是我”,韓雲少怨婦般的喋喋不休,他一個下午都爲她的事情忙活,她倒好,約會回來就抓他來盜屍,
“這樣的事不是不方便他出面嗎”,枉生懶得拆穿韓雲少,她晚上出門,他悄悄尾隨她也就算了,還厚臉皮誣賴道被她抓來的,這果真是境界啊,枉生想了想,不說她這輩子趕不上,估計下輩子,下下輩子加起來都趕不上!
今天下午,一路尾隨管家劉有才外出的盛凌發現劉大管家居然暗中私吞葉家財產,刀架在脖子上,劉有才不得不道出實情,
葉寒天確實已死,頭被一刀割斷,案發的第一現場是在後院天川閣不遠處的書房,當時入內伺候茶水的丫鬟跟後續知道的幾個僕人皆已全部杖斃,剩下知道內情的人,全部是葉家的核心人物。
而老管家,也就是劉懷才的爹劉有福,他是自願要跟老爺陪葬的,畢竟老爺的死雖秘而不宣,但人死了,總歸是要送終的,他跟了老爺一輩子,怎忍心見他如此平淡的踏上歸去的路。
至於葉寒天的屍身,除了葉家兄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安放在哪裡,即便是殺了劉懷才,他也說不出個一二,見如此,盛凌只好放了他。
“那個劉懷纔不是說了嗎,下面是他親爹的屍體,不是葉寒天的,你怎麼還這麼執著”?其實,韓雲少的意思是,枉生並不認可楚遠提供給她的訊息,這點,他心裡十分滿意,但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一做的。
“誰知道劉懷才這個品德不高的說的是真是假,連主子都能背棄的人,人格有問題,所以,出口的話當然有待考量”。
枉生一動不動的盯著下方,室內,銅爐裡不斷燃燒的紙錢,飛身的熱量差點沒將她熱昏,這真是件苦差事,尤其是那些守靈的人,這麼晚了居然沒有一絲睡意,她打算少頃從空中灑點迷藥下去,這樣就好辦多了。
“你笑什麼”?韓雲少瞧見下方的道士仙開始裝神弄鬼般的做法,降妖驅魔符貼的一道一道的,他當時就想,不知道這些道士能不能降的了枉生這個女妖,故他剛一露齒,便被枉生看在眼裡,
“瞧著,這真是個羣魔亂舞的年代”,枉生長袖一揮,如塵埃般的隱隱香氣在主場道士的口裡慢慢擴散,擴散,
有時候,意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控制意念的人。
“走”,不待韓雲少答,枉生便飛身而下,一身白衣正好隱在白袍道士羣中,當然,他們此刻已經進入昏迷狀態,只見她對著棺木蓋雙手一用力,厚重的烏木蓋子便懸空起來,
“哇,看吧,果真是老管家”。韓雲少先趕在枉生前面趴在棺材口瞧了一眼,原本他是想,若真是葉寒天的,那豈不是太驚悚,怕她看了心裡有陰影,故,他先一步。
“是麼”,枉生一把將韓雲少拽了出來,而後仔仔細細的瞅了半天,果然,看來劉懷纔沒有騙人。
確認好後,枉生跟韓雲少皆用帕子掩面,從正門溜了出去,門口的護衛見怪不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而後又瞅了一下室內,貌似有哪些不一般,可他一時又答不上來,護衛只好撓了撓腦袋。
枉生跟韓雲少二人離去時,前廳正門口一團樹蔭裡,盛凌看著坐在他身邊的將軍眉眼又笑了一笑,盛凌嘆了口氣,他家主人對那個女子實在是太好了,他去後院找她不見,猜她一定上樑,便搬了個凳子守了過來,
果然,待她出手時,又飛快的將葉家兄妹及閒雜人等支走,這心操的,盛凌覺得他都要被主人感動了。
奈何他不是斷袖。
韓雲少跟枉生二人穿過前院,繞過一片蓮花花海,便是後院,哪知,他們剛穿過前院拱形的石門,便瞧見候在那裡的葉家兄妹,連同管家等人。
“見過韓公子”,葉氏兄妹客客氣氣的對韓雲少行禮,枉生猛的瞧見葉花燈低下頭,羞紅了臉,她覺得很奇怪,這妹子白天還對楚遠有意,如今,這麼快就被移情別戀了?
枉生一臉壞笑的打量了一眼韓雲少,這廝倒挺能裝,迴應過來的眼神很是清白無辜,結果,他沒得意太久,回院時,葉花燈跟她大哥告明瞭聲,便緊緊跟著韓雲少,還把順勢將枉生擠到後頭!
見枉生落了單,韓雲少還不忘扭頭過來像她擠眉弄眼,順便再吐吐猩紅的舌頭做個誇張的鬼臉,枉生暗暗感嘆,幸好晚上沒有多吃,否則定得抱樹吐一吐,
“生生,你要快點跟上本公子,可別半道上被劫財劫色了”。韓雲少說完,身後猛的飛來一記猛棍,他一擡手穩穩接住,葉花燈無比崇拜的看著他的背影,同時,還不忘深深回頭瞪了枉生一眼,
葉花燈不明白,一個小廝怎敢如此放肆,先是招惹楚將軍,後又敢襲擊韓公子,一想到楚將軍這麼英勇偉岸的男人居然是個斷袖,她是神傷,幸好,有個可以同楚將軍想媲美的韓公子,
中午用罷午膳後,她葉花燈因主動邀約楚將軍不成,一個人氣的跑到後花園哭,結果,老天讓她遇到了韓公子,他風度翩翩,談吐不俗,她頓時一見傾心,後悔爹爹在時沒搶先一步跟韓家訂親。
說來慚愧,如今爹爹還在頭七,她居然思考個人兒女問題,也是不孝,可是爹爹,你不是希望女兒可以過的好些嗎,你也不希望看到天香閣的何家將來踩在我們葉家頭上吧,所以,爹爹,女兒一定爭氣!
當然,葉花燈的爭氣指的是,她一定要傍上韓雲少這棵風頭正盛的大樹!
故,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就這麼坐在假山上聊了半天,韓雲少也趁機從葉花燈的話裡聽出她爹爹確實離世的傷情消息,奈何,他再三打探時,她卻機靈過來,再也不提。
韓雲少跟葉花燈回院裡後又聊了一會,眼看一盞茶都吃完了,也不見枉生回來,韓雲少不僅有些著急,他匆忙送客後,又惹得葉美人一陣流淚,但也管不了了,葉美人前腳走,他便原路返回去找,
可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石林小徑,除了不斷來回的護衛,哪裡還有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