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淺淺嚥著口水，手指放在銅質門把上，卻忍不住回頭。
“您在說什麼？”
男人擡手，橫樑上的蝙蝠展開寬大的翅膀飛來，倒鉤在男人食指，咧著嘴露出尖牙，似是對周淺淺無聲無息的嘲笑。
“我知道你的迷茫，也能看清你的困惑，坐下來吧，我將告訴你答案。”男人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周淺淺心中猶豫，最後選擇了入座。
“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是什麼意思？”近距離看，男人的手指越發蒼白，雖然周淺淺見過許多白種人，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不健康的白色，似乎從出生開始就沒曬過太陽般，泛著近乎透明的青。
“我看到了一個充滿壓抑的靈魂，一顆矛盾的心臟。”男人娓娓道來的聲音如同夢靨，十分刺耳。
“什麼？”周淺淺嚥了咽口水，腦海中想著這是不是狐蕓口中，那些裝神弄鬼的開場白。
“你知道海妖嗎？”男人倏爾發問。
“用歌聲迷惑水手，讓他們迷失回家路的海妖嗎？”神話中舵手就算塞住耳朵，也會被海妖的歌手吸引，忘卻家鄉的一切，只爲不顧一切去看看唱歌之人的容貌，但往往還未來得及看見就會被沉入水中，就連靈魂也無法得到解脫。
“你有海妖一樣的天賦，如果想要得到愛人，就要奪去她的靈魂。”男人指了指胸口心臟部位，周淺淺呼吸一緊。
他們交談用的是英語，男人說的是her soul，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愛的那個人的性別是……
一種秘密被窺見的戰慄席捲全身，周淺淺咬牙，“爲什麼？”
“你順從了太久，但你心中知道，這並不是你的本性。”似是看見一隻潔白的羔羊很快要染上黑色般，男人指尖輕輕撥動著燭火，絲毫不怕被灼傷，反倒燭火在指尖的反覆逗弄下，似是也從橙色漸漸轉青，“這種時候也要拿出點勇氣纔是啊……”
周淺淺瞪大眼，彷彿完全被迷惑，喃喃自語道：“勇氣……”
……
另一邊狐蕓和霍姝百無聊賴地隨便逛著，狐蕓忍不
住吐槽。
“和我們當初來的時候一樣，好像沒有什麼新意啊。”
“本來就是騙錢的地方，你想要什麼新意？”霍姝目視前方，對來來往往用盡本事甚至開始表演魔術的占卜師視而不見，當初做法醫的時候，她也接觸過不少號稱氣功大師的神棍，都是比較高明的騙子罷了。
“嘖，剛說著沒新意呢，你看那邊就有華夏文化的傳播者。”狐蕓朝不遠處點了點，一個穿著道袍長相清秀的男人，旁邊立著布幡，竟然寫著英文，大意爲一天三卦，不靈不要錢之類。
饒是霍姝都覺得荒謬，“到現在還沒收攤，怕是一天三卦都沒算完。”
來來往往遊客如織，就算再不景氣的小店也有些人進去逛一逛的，可偏偏這個道士打扮的算卦攤子前分外冷清，讓狐蕓都有種華夏文化的失落感。
“畢竟是老鄉，咱們去照顧照顧生意算了。”狐蕓剛走到跟前，道士忽然笑了。
“狐小姐？”
狐蕓和霍姝止步，這邊還沒開口，已經猜出姓氏，看來這人的確有點本事啊。
“你怎麼知道我姓什麼？”狐蕓挑眉。
男人坐在小板凳上，隨口說道：“哦，我看過你演的電視劇，就是那個《劍指天滄》，演得真心不錯。”
噗……狐蕓差點笑噴，剛纔還想這位大師功力了得，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理由。
“你這攤子一天能賺多少錢？”狐蕓索性也坐在對面，隨口聊著。
男人擦把汗，將手中裝模作樣的易經往攤子上一扔，和狐蕓訴苦，“根本賺不了什麼錢，這些老外就相信什麼塔羅牌，星座說，對咱們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化根本不瞭解，這些傻老外。”
霍姝淡淡道，“是不方便你騙錢吧？”
男人也不生氣，嘿嘿一笑道：“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嘛，反正都是騙錢，我本來還想著英語好不容易過了六級，來這邊也算憑著一技之長賺點錢，沒想到連飛機票和酒店的本都回不來。”
狐蕓實在忍不住笑，“那你也要好好鑽研一下，師夷長技以制夷，學學他
們擦個水晶球，再買一副塔羅牌。”
道士擺擺手，“我之前倒是這樣想來著，結果人家看我這張東方長相的臉就覺得不靠譜，買來的塔羅牌只能當撲克玩，又賠了本。”
聽起來有點心酸啊，狐蕓都忍不住要爲他掬一把同情淚了，“行，那我今兒就當照顧你的生意，你隨隨便便給我算一卦說點好話。”狐蕓拿出一百美金放在攤子上，反正這個錢也是白得來的，花起來一點不心疼，倒是旁邊不少佔卜師看見狐蕓這樣出手大方，都捶足頓胸恨沒拉攏到這樣的客人。
道士狡黠一笑，半閉著一隻眼伸手將美金收攏到袖子裡，笑嘻嘻道：“要不怎麼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呢，狐小姐出手忒大方了，那我好好給你算一卦。”
狐蕓含笑等著，反正看樣子這人也就是個野路子打秋風的，這身道袍恐怕也不知道從哪裡淘弄來的，她也不覺得能說出什麼有價值的。
男人裝模作樣地掐算一陣，倏爾睜開眼，“狐小姐，佛家有一株二豔，並蒂雙花的雙生花說法，不知你聽說過沒？”
狐蕓失笑，“你不是道士嗎？怎麼又說佛家的事。”
男人絲毫不汗顏地笑著，“我這不是爲了多賺點錢，藝多不壓身嘛。”
“那你繼續說。”狐蕓沒怎麼在意。
“一蒂雙花，同時開放，一朵必須不斷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則兩朵都會敗落。因此，其中一朵必須湮滅，以換取另一朵的生存。雙生的花朵，會一起搖曳一起旋轉。但是，最後卻只會一朵生長，一朵枯萎。”隨著這江湖騙子的話語，狐蕓卻倏爾瞇了瞇眼。
“什麼意思？”
男人灑然一笑，“聖經中以掃和雅各本是兄弟，以掃卻用一碗紅豆湯與弟弟交換了名分，最終被奪走長子的祝福……”
霍姝聽得滿心不耐煩，這人怎麼又說到聖經了？從道士到佛家到聖經，還真是博採衆長。
“狐小姐難道你就沒想過，一身雙魂，你爲什麼會變成狐蕓？”
狐蕓豁然起身，再看向道士的目光已有所不同，“你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