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媛媛眼眸倏然睜大，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自盡呢？站在她身旁的玉珠兒臉色也十分難看，小紅口中的蕓兒，她是有印象的，就是前幾日服侍王妃洗漱時，不小心將水盆打翻在地的那個小丫鬟……

“你說什麼？”葉媛媛猶自覺得難以置信，說話的音調(diào)兒也不由自主的提高，又問了小紅一遍。

“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蕓兒她爲(wèi)什麼要自盡……奴婢是無辜的啊……”小紅跪伏在地上，額頭觸地，聲音悲慼，難掩絕望。

葉媛媛本來以爲(wèi)，這個小紅只是被嚇壞了，纔會如此語無倫次。畢竟她看起來年紀(jì)不大，又是王府裡的僕人，沒經(jīng)歷過什麼事情，被嚇到了也是十分正常的。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丫頭哭訴的話裡面處處都透著蹊蹺——若她真的與蕓兒的死無關(guān)，又何必口口聲聲的爲(wèi)自己辯解，這本來就有些不合常理……想了想，葉媛媛最終吩咐那兩個婆子，“把她關(guān)到柴房去，看住了。別讓人跑了，也別讓她尋了短見。”

“玉珠兒，你隨我去一趟西小院兒。”等到屋子裡的人都退下去之後，葉媛媛吩咐玉珠兒道。

西小院兒是王府裡專門闢出來給一些未婚嫁的粗使的丫鬟、僕婦們居住的地方。雖說只是給下人住的地方，但是十七王府中院落寬敞，最主要的是，宇文昊平時待這些下人十分寬容和善，因此，這裡的住宿條件並不差，和其他官宦人家相比，甚至可以說是極好的。

西小院兒裡大半是兩人同住一間房，也有少數(shù)的三人同住。宇文昊體恤下人，早在開始時就將西小院兒裡的房屋修建的結(jié)實整齊，雖不精巧漂亮，卻實在得很。入冬之前，葉媛媛又做主，著工匠將各處略有破損的房屋重新修繕了一番，下了第一場雪後，每間屋子裡又領(lǐng)到了一個炭盆。做這些，爲(wèi)的就是讓王府裡的下人們也能過個好年，不至於一邊工作著，一邊還要挨餓受凍。

——葉媛媛將她嫁進(jìn)昊王府之後，接觸到的關(guān)於西小院兒的事情全部都仔細(xì)回想了一遍。她自認(rèn)爲(wèi)已經(jīng)把一切都考慮得很周到了，縱使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後，府中的大半內(nèi)務(wù)都交給了二管家和宮嬤嬤處理，可是在大方向上，還是由她把關(guān)——府中不可能會發(fā)生苛待下人的事，二管家和宮嬤嬤都得了她的囑咐，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站穩(wěn)了身子，任由玉珠兒爲(wèi)她披上了斗篷，葉媛媛的面色透出幾分冷峻來。自玉珠兒被安排到葉媛媛身邊伺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女主人這番形容，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竟有幾分面對宇文昊時的感覺。

“娘娘，如果奴婢沒記錯的話，那個叫蕓兒的丫鬟，應(yīng)當(dāng)就是前不久驚擾了您的那個小丫頭?！?

聽了玉珠兒的話，葉媛媛心下微沉——她自然是記得那個小丫頭的，毛手毛腳的打翻了水盆之後，二話不說就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不知道的，還當(dāng)自己是隻吃人的母老虎呢。

難道說，蕓兒會自盡，是因爲(wèi)之前那件事情？只是，她並未爲(wèi)難過那丫頭啊……

玉珠兒爲(wèi)葉媛媛戴上兜帽，將絲結(jié)繫好，又上下檢查了一遍葉媛媛的身上，見沒有什麼不妥，方纔親自扶著葉媛媛，出了門往西小院兒走去。

這幾日，京城的天氣總是有幾分陰沉沉的，更是隔三差五的就飄雪。早上時候還好好兒的，等到葉媛媛出門時，灰濛濛的天空中便淅淅瀝瀝的落下細(xì)小的雪花兒來。

綠衣回去取了傘，撐開了傘走在葉媛媛另一側(cè)，與玉珠兒一左一右的護(hù)著葉媛媛。與綠衣一同被挑選出來、作爲(wèi)一等侍女備選的另外三個女孩兒綠萼、香蘭和香芝則垂著手跟在後面。

雪斷斷續(xù)續(xù)的下了幾日，放眼看去，王府裡除了灰黑色的屋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甬路兩旁的灌木叢和花簇的殘枝也盡都被白雪覆蓋，只留下一個個連綿起伏的小雪包，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也別有幾番意趣。

若是放在前幾日，說不定葉媛媛還會新奇一番，然後又纏著宇文昊出來陪她玩雪、堆雪人。可是現(xiàn)在，葉媛媛全然沒有了玩樂的興致。

她一心記掛著那個只見過一面的蕓兒，一路走來，都在心裡琢磨著：一個女孩子，好端端地，又如何會想不開呢？還有那個支支吾吾的小紅，在這件事中，她到底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雖然雪還在下著，可是早有王府的下人將甬路給打掃了出來。路上雖沒有了積雪，走上去卻仍有幾分溼滑。葉媛媛走得小心謹(jǐn)慎自是不必說，離得她最近的玉珠兒和綠衣，更是緊張得連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一個不留神，沒照顧好自家王妃，讓她出了什麼好歹。

一路上，王府裡有不少下人都瞧見了葉媛媛一行人，他們紛紛朝王妃娘娘行禮。只是一向和善的王妃娘娘，今日卻不知是怎的了，臉色沉靜，竟是連一絲兒笑容也沒有。

再看葉媛媛去的方向，是偏僻的西小院兒……一時之間，衆(zhòng)人當(dāng)中猜測紛紜。

***

分給大廚房的幾間屋子靠著王府南邊的院牆，正好佔據(jù)了王府的西南角落。幾間屋子一溜兒排開，每一間的門上都釘著厚厚的棉簾子。這也是按照葉媛媛的吩咐弄的。

“小紅和蕓兒住在哪一間？”葉媛媛話音剛落，廚房的管事婆子就指著正數(shù)第二間房子道：“回娘娘，那兩個丫頭就住在這裡?！?

葉媛媛回頭看了一眼，西小院兒的管事收到王妃的眼神，便到了前頭去，在腰間別的一大串備用鑰匙裡翻找了許久，這才找出來一把有些舊了的鑰匙來，打開了掛在門上的大鎖，順手也將房門推開了。

饒是已經(jīng)提早做好了心裡建設(shè)，可是當(dāng)葉媛媛見到屋中的景象時，還是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