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林仁肇一直看著趙德昭,他並沒有多說甚麼,只是他心底一直在糾結接下來該要如何行事。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要不要抓住這個魏王,這樣自己手上也有籌碼,而且眼下自己的家眷尚在潤州(鎮江),只要以此作爲要挾,到時候也能爲大唐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林仁肇在軍中踱著步子,背對著趙德昭幾人,此刻軍帳內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其餘人都在等著林仁肇的答覆。
趙德昭大概猜測到了他的心思,林仁肇骨子裡還是忠君愛國多於背叛國家,於是乎他繼續道:“想必林將軍也知道,如今唐國動亂,這眼下天下的局勢一下子就瞬息萬變,而且形勢對於你們唐國而言並不好,我大宋已經兵發多路,又聯合天下各國討伐李從慶,可是這吳越國以及漢國並不見得一定會遵照我大宋號令行事,只待金陵城池一破,這局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將軍覺得這應該以天下的百姓爲重,還是一個國主重要?”
林仁肇並沒有立即回答,他也知道如今江寧府雖然尚擁大部分兵力,而潤州、常州東南沿線已經全部落入吳越國與宋國聯軍手上,在西南,唐國的大部分水上防線已經全部奔潰,自採石一役後,江寧府如今只剩下鐘山——前淮河東沿線地盤苦苦據守。而且現在自己軍營內缺糧草,若長此下去,軍中將士們的軍心就要變化,弄不好就要引起譁變。
林仁肇自然明白,宋軍西路以採石爲基點,只要穩固住了採石,就能長驅直入,而眼下唐國的水軍駐紮在從採石以東至秦淮河以及京口一帶,對於宋軍而言還需防備一二,但是長期以往,對於宋國而言,已經不足爲慮,如今宋軍控制了整條大江江面,若要補給軍用線,宋國的糧道也會暢通無阻。
林仁肇又仔細分析了當前的局勢,只是他的性子有些固執,又有些焦躁煩怒,此刻他看著趙德昭,他發現這個魏王果真不簡單,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的胸襟、見識以及膽識,確實讓林仁肇有些敬佩。只是對方並不是唐人,而且因爲利益的不同,要各自爲自己國家的利益考慮,這樣他們根本就走不到一起,除非一方臣服另外一方。
“咳咳——”林仁肇尷尬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糾結與無奈。
趙德昭也不知這林仁肇心中會怎麼打算,他微笑地沒有接話,只是淺淺一笑,他正等著林仁肇抉擇,只有林仁肇作出抉擇了,這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好辦。
一時間的沉默,讓林仁肇有些錯愕,他感覺坐在自己對面的並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中年人,他感覺自己就算被看穿了一般,趙德昭這個人,初次見面就讓林仁肇有印象。
趙德昭繼續問道:“林將軍覺得百姓重要還是國主重要?”
“這個……自然都重要了。”林仁肇打了一個馬虎眼,因爲回答了任何一個都中了趙德昭的計,是以兩個都回答。
趙德昭並沒有任何不悅,而是反問道:“那爲何當初林將軍會拋棄閩國,投靠唐國?林將軍覺得呢?這世人都是要有所抉擇的,只是抉擇對於自己有利還是有害罷了,而今林將軍若是選擇了百姓,這樣對天下而言也有利。”
林仁肇被問得有些面紅耳赤,這閩國的國主殘暴,弄得國家滅亡,他林仁肇最終還是選擇投降唐國,眼下被問起,他還是有些慚愧的,而且在別人的眼中自己也有一個不光彩的過去,是以當江寧府遍傳關於自己的謠言之時,林仁肇雖然憤怒,可是過去自己也有這一方面的想法。
趙德昭笑道:“林將軍,青史是春秋筆法,以後的歷史記載一定會分辨林將軍的爲人的?林將軍何必爲了一個人而拋棄了天下,既然當初林將軍都選擇了大唐,爲何現今就不能選擇我大宋,選擇全天下的百姓呢。”
“全天下?”這個全天下對他而言太重要了,只是這個時候,林仁肇的目光掃視了一下軍帳內外,他忽然間注意到了魏王趙德昭身側的那個少年,他的腰上繫著一塊玉佩,而且這塊玉佩他好像在哪兒見到過。
“這塊玉佩是?”林仁肇嘀嘀咕咕說著,隨即他站起來,走到商浩斌面前站住不動了。
商浩斌被林仁肇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住了,他問道:“林將軍這是?”
林仁肇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商浩斌腰上繫著的那一塊玉佩,他問道:“小兄弟,你這塊玉佩是你自己的麼?”
“玉佩?”關於這塊玉佩,商浩斌也覺得不是一塊凡品,雖說是撿來的,可是因爲珍貴,他一直戴在身上,並沒有抵押換錢,而且現在憑藉他的眼光,他認爲這種玉佩不是一般貴族官員享用的,因爲上面有龍紋。這塊玉佩乃是當時他作爲一個乞丐在城外發現的,只是如今商浩斌發現林仁肇似乎對這塊玉佩感興趣,他立馬從自己的腰上解下那塊如意玉佩。
玉佩閃現淡淡的光澤,似乎在表明自己不平凡的地位。
林仁肇從商浩斌手上接過玉佩,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溫潤如春,他仔細端詳片刻,陰面陽面兩面均刻了一些龍紋,這擺明了就是皇家玉佩。
林仁肇已經認出這塊玉佩來了,他是當年李璟貼身的一塊玉佩,後來他記得李璟好像賞賜給了他親弟弟李景達,那麼現在也應該在李從慶的手上,只是爲何出現在此少年手上,這一點他有些疑惑。
此刻林仁肇道:“這塊玉佩乃是皇家御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應該在李從慶手上,怎會在你手上?”
商浩斌已經聽明白了,這塊玉佩應該是李從慶的,只不過他是撿來的。此刻他來不及再三思考,直接在腦海中轉了個彎,看著林仁肇狐疑的面色,他直接拱手道:“林將軍想必也清楚,這李從慶當下乃是篡位者,是亂唐之輩,乃是我天下人所痛恨之人,只是這玉佩到我手上,並不是通過正常的途徑而來,既然李從慶的貼身玉佩在我身上,那麼將軍想必也能知道一二了。”
商浩斌說完,兩隻手緊緊地攥著,接著他又故意施了個眼色,遞給趙德昭。
趙德昭的神情並沒有任何起伏,一切彷彿如平靜似的,此刻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拱手即道:“林將軍不要誤會,這李從慶篡位是真,如今眼下是對他最好的回擊了。這塊玉佩乃是此少年出入皇宮從李從慶那裡偷來的,偷一塊玉佩也是因爲小子打算試試看這皇宮的守衛如何,只是最終我賭贏了,如今我們的人馬若是直接進入皇宮殺了李從慶都不爲過分。只是我聽說林將軍對手刃此賊非常感興趣,是以這次也是希望林將軍能夠親自手刃此賊。林將軍,你說是不是呢?”
“哦?是,是,是。”林仁肇聽了趙徳昭的話有些意外,而且看趙徳昭如此說,他有些心動。只要去除了李從慶,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自然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他也可以對大唐天下臣民一個交代。
林仁肇也並沒有多說甚麼,他不知道這個少年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有一點,對天下人來說,這李從慶就是一個篡位者,篡位者的下場就是死,而且大宋也是希望李從慶死。
趙德昭見林仁肇許久未語,他快步走到軍帳內一塊牛皮繪製的地圖前,指著上面標識的山川、城鎮以及其他,道:“如今這形勢林將軍也清楚地很,前後不能自主,金陵城池近在咫尺,林將軍也不能有所作爲,何不聽從小子一勸,既可以入了這金陵,又能爲天下手刃此竊賊。”
他指著鐘山以及秦淮河、玄武湖一帶道:“這裡駐紮著唐國水軍,林將軍若是想從這裡過,首當其衝就得面臨水軍的攻打,是以,小子想問一下將軍,你有幾成把握能夠從這裡越過。”
“一成都沒有,如今我軍……”林仁肇並沒有接話,他差點就說了出來。
因爲缺糧一事事關軍心,若是被敵軍以及奸細知道了,恐有喪師之責,而且趙德昭所代表的乃是大宋一方,他知道宋國這次安得不是好心。
他暗自揣測少年的話,偷來的還是搶來的呢,還是這個少年能夠潛伏在李從慶身側,而他們今日前來的目的,恐怕藏著許多罷。
此刻軍帳內的氣氛有些尷尬,沒有人提起一句話,林仁肇揹著身子在軍帳內踱步走來走去。
“林將軍不說,小子也知道個大概,只是接下來,小子所行之事,還望將軍不要吃驚。”這個時候,趙德昭終於拿出一份籌碼來了,他直接將陳喬交給韓熙載的信函交給林仁肇。
信函的落款就是林仁肇親筆所書,此刻林仁肇一見這份信函,他心裡頭一陣踉蹌,因爲這封信乃是出自他手,前一段日子他交給林荊門之後,希望林荊門他能夠聯繫城內那些反對李從慶的勢力,……隨即來個裡應外合,打開金陵城門,這樣他林仁肇的軍隊才能率軍攻入金陵,最終殺了篡位者。
只是如今,林仁肇率領的兵馬卻連糧草都不足了,是以林仁肇這麼一想,心裡頭確實有些悲慼,而且這封信最終卻落入魏王趙德昭之手,這其中的脈絡,林仁肇已經大概知道了一些,看樣子今日趙德昭他們前來自己軍中乃是成竹在胸,而且能夠孤身深入自己軍中,這一份勇氣也挺讓林仁肇佩服的。
林仁肇一想,如今這金陵城中,恐怕有許多人已經暗中投靠了大宋,既然趙德昭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那麼他也一定會針對自己的軍隊、針對自己。
這時候忽聽軍帳外一聲軍報,隨即一陣急促腳步聲快步傳了過來,軍帳簾子被掀開,一個青年將士立即衝了進來。
那個青年將士拱手道:“林帥,不好了,方纔我軍斥候在西北一側發現金陵守軍的動向了,此刻他們正朝著我們大營一側前來。”
林仁肇站在原地,他的臉色變了,急問道:“甚麼?林荊城,爲何這麼快,金陵守軍怎麼這麼快就攻來了。”
趙德昭卻不慌不忙道:“林將軍,此時不抉擇,那何時才能抉擇?”
林荊城也急忙催問道:“是啊,林帥,此刻我軍應該如何做?”
林仁肇一片焦頭爛額,此刻他看著趙德昭道:“不知魏王千歲有何法子?當下正是應付金陵軍隊之時,還希望先過了這一關再說。若是魏王助我軍隊一臂之力,來日定當感激。”
“這是自然,速速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