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曉被柳元這樣的反應弄得心慌意亂，柳元從頭至尾，卻是跟沒事人一樣。
看著顧曉曉，滿臉譏誚地問，“是不是覺得特別神奇？”
“畢竟，像是我這樣性格的人，能夠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不動聲色僞裝一個下午，都可以算得上是奇蹟了……”
許是柳元說話的語氣，和她平常的樣子實在是大相徑庭，顧曉曉錯愕地瞪大眼睛，良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柳元卻是擅自繼續開口，“其實，連我自己都有點討厭現在這樣子的自己了……”
“曉曉，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說過的話嗎？”柳元突然把事情扯到另一個話題上。
“嗯？什麼話？”顧曉曉雖然還處於震驚之中，但下意識地迴應了柳元的話。
因爲她也很好奇……
柳元此時此刻指的是那句話。
畢竟他們兩人說過的話，實在是太多太多，這一時半會讓她想，她完全想不出來。
“愛人愛七分啊……”
“這句話，當初還是我告訴你的……因爲你這個死心眼，當時就對左臣希那麼死心塌地。”
顧曉曉自從懷孕之後，就感覺自己記性不太好，所以在柳元提起左臣希這個名字，她還怔忪著思考了一下，這個名字，怎麼會這麼耳熟……
然後才幡然醒悟，這個人，不是自己當初暗戀了好幾年的對象！
嗯……
好幾年是幾年？
顧曉曉記憶模糊，已經記不起來了……
只記得，當初，在遇見厲風爵之前，她覺得，左臣希已經佔據了她整個青春，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會這樣子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
現在想起來……
當初自己對左臣希那單向暗戀，猶如小孩子過家家一般，固執地覺得自己現在經歷的，就是人生真正的酸甜苦楚，殊不知，現實比起過家家，可殘酷激情得多……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還告訴你，無論遇見誰，我們都要做最瀟灑的自己，”柳元的聲音聽著彷彿都帶著點哭腔，也不知道是不是顧曉曉的錯覺。
“現在……現在，我自己卻瀟灑不起來了！”
顧曉曉現在可以確定，剛纔自己耳朵聽到的，並不是錯覺，因爲柳元的表情，已經儼然開始有崩潰的跡象。
“曉曉，你大概不知道，爲了安澤，我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了自己的底線和原則……”柳元抓著顧曉曉的手臂，說這句話時，尖銳的指甲直接陷入顧曉曉的嫩肉之中。
顧曉曉不願意打斷柳元，強忍著沒有出聲，柳元卻是用一種既咬牙切齒又悲哀的語氣，繼續開口……
“我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下去了……人總是這樣，越是縱容，越會失望……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每一次，我都勸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因爲我自己也知道，有時候，我脾氣不好，所以我一退再退……”
“希望有一天，安澤能夠看到我的退步，看到我的隱忍，對我有所補償……可現在，除了成爲自己最不屑的人，我什麼都沒有得到啊！”
柳元說著，捂著自己的嘴巴，直接就開始低聲抽泣了起來，“曉曉，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特別累，累到支撐不下去……”
“可是，我又捨不得和他徹底斷了所有聯繫……”顧曉曉從來沒有見過柳元這個樣子，因爲在她固有的記憶之中，柳元一直都是瀟灑的。
所以，顧曉曉一時間都有點難以消化著巨大的信息量……
畢竟，顧曉曉現在的對於安澤的印象，還停留在一開始，安澤千方百計粘著柳元，只要柳元稍微皺一下眉頭，他就半句話不敢多說依著柳元的樣子……
難道他變了嗎？
應……應該不會吧……
因爲上一次兩個人出來，柳元說安澤去法國給她帶了一支紅酒的時候，那種語氣和神情，儼然還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
“都怪我……今天不該看那部電影的……”
顧曉曉把所有柳元失態的原因，歸根究底，都怪罪在下午看到電影上。
因爲，孕婦的情緒總是容易大起大落……
那部電影……
又實在是負能量巨大。
可能不知不覺之中，就影響了人的狀態……
“不怪你，”然，柳元搖了搖頭，接過顧曉曉手裡的紙巾，臉上是深深的釋然，“應該感謝這部電影，不然，今天我都未必會說出這些話……”
“呼……”柳元重重舒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這些話，在我心裡，已經壓了很久了……”
“我不知道跟誰說，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所以一直憋著，現在……總算說出來了，整個人都舒服了……”柳元臉上的表情看著不像是在胡鬧。
顧曉曉愣了一下，纔開始真正思考，可能……可能，柳元和安澤之間，是真的出問題了？
那……那應該及時解決纔對啊！
她可不想瀟灑恣意的柳元變成她之前說的那個隱忍退讓的樣子……
“其實剛纔那些話，你可以和安澤說的……”顧曉曉小心翼翼地開口，勸慰，“男人和女人腦袋結構不一樣，我們女孩子喜歡自己繞彎彎，但男生都是直腸子……他們未必會考慮那麼多，你不說，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顧曉曉覺得，自己說了這麼一長串話，應該也是挺有說服力的……
柳元搖了搖頭，卻是儼然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還是不了。”
“我可不想，自己的退讓和隱忍，讓他覺得吃定了我，更加肆無忌憚……”
柳元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告訴顧曉曉，那些顧曉曉想過得，她其實也都想到了，甚至在腦海之中，已經想過了千百遍。
現在這個狀態……
是她在經過各種各種假設之後，能夠想到的，平衡她和安澤之間的關係，最好的狀態。
“額……”
顧曉曉也是看出了柳元的深思熟慮，所以，在心裡更加心疼柳元。
因爲，以前還是柳元告訴她……
人就是不能自己爲難自己。
愛你的人，不管你做什麼，都會愛你。
不愛你的人，不管你做什麼，都不愛上你。
所以，很多時候，所謂的隱忍等待，都不過是自我欺騙的過程而已……
顧曉曉脣瓣翕動著，想把這些柳元曾經說過的話，再和柳元說一遍，順便再告訴柳元，既然真的這麼辛苦，那就不要忍了……
然，自己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竟然是厲風爵……
“厲總打來的？”柳元雖然沒有看見來電顯示上面的號碼，但用腦子想也知道，大概是她們呆在洗手間時間有點長了，厲風爵不放心了。
“我們快出去吧……”
柳元眼裡帶著幾分欽羨，這種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但還是被另外一個人當做孩子一般無微不至照顧著的感覺，說實話，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唉……”
柳元重重嘆了一口氣。
其實仔細想想，她和安澤，還是天天見面，天天一起吃飯，天天躺一張牀上……
想起來，每天做的所有事情，和之前似乎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但……但她就是敏感地嗅到了安澤的敷衍。
大概人心就像是一個氣球吧……
本來鼓鼓的一個。
因爲某件事……被紮了一個小洞，氣球裡面的氣本就處於慢慢流失的階段……猝不及防，又被紮了一個洞。
然後……
氣球瞬間扁下去。
不管你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再重新膨脹。
柳元闔上眸子……
在調整自己情緒，可以重新面對厲風爵的同時，在心裡想，大概，自己缺少的從來不是安澤的關心和問候。
她只是缺少一個解釋……
一個安澤越來越晚回家，越來越多次莫名其妙外出的解釋。
*
*
“今晚你們想吃什麼？”
柳元和顧曉曉很默契，誰都沒有在厲風爵面前表現出任何的異樣，所以，厲風爵單純地以爲兩個孕婦行動不動，在洗手間裡呆得時間比較久也是理所應當，沒有多問。
“我……我隨便吃什麼都可以，只要是能吃的，”柳元笑嘻嘻，儼然看不出半點之前糾結的模樣。
“我……我也隨便吃什麼都可以，”顧曉曉的注意力全在柳元身上，見柳元現在笑得越燦爛，她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
不行……
等會她必須要和安澤好好聊一聊！
不然……
她覺得這樣下去，柳元都快要不是她認識的柳元了！
“你們兩個都要吃隨便？可我這裡並沒有隨便這個選項……”厲風爵看著心情還不錯，大概是因爲在看電影的時候，看到緊張情節，顧曉曉無意識地就朝他靠近……
“這樣吧……我給你們幾個選擇……你們看著辦……”
厲風爵嘴裡報出好幾個餐廳名字，顧曉曉沒有什麼反應，柳元卻是猶如電擊一般扭頭看顧曉曉的反應……
因爲這些餐廳，全都是以前她們經常去吃的！
“這樣給你們選擇了，你們還挑不出來？那就聽我做主了啊……”
厲風爵笑瞇瞇的聲音，讓柳元不由又陷入一種深思之中。
因爲……
很多事情，細節是最騙不了人的。
從今天出來到現在……
柳元突然又萌生了一個想法——
相比較顧曉曉一個人在B市這麼辛苦，是不是厲風爵在她身邊陪著，纔是更好的生活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