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曉在感覺離開厲風爵的視線之後，就把顧堯從自己的懷抱之中放下，然後一副缺氧的模樣，開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原來，所有的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
“媽咪，你沒事吧？”
顧堯本來還想問，顧曉曉和厲風爵說得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爲他有點沒太聽懂，什麼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兩個人的事，和水有什麼關係？
顧堯好奇心滿滿，結果看見顧曉曉這個樣子，頓時什麼都不敢問了，只是用一種受驚的眼神看著顧曉曉。
“我沒事……”
顧曉曉擺了擺手，本來還想斥責顧堯爲何偏偏和厲風爵糾纏到一起，結果看見顧堯這個樣子，只能深呼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轉移話題，“你晚上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們現在去超市買……”
顧曉曉帶著顧堯走向就近的公交車站，然後，很努力地就在心裡勸說自己，在孩子面前，自己必須得繃住情緒，不能輕易地崩潰。
但是……
一些事，越是努力藏著，不發泄出來，就越是憋得人難受。
顧曉曉在回到家，切菜的時候，想起厲風爵，想起那天在張芷病房看見的那個小女孩，莫名其妙就恍了神，然後，意料之中地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頭……
“呲……”
早就過了那個流點血痛哭流涕就會有人帶你去醫院的年紀了，顧曉曉自力更生，先是打開水龍頭，把自己的傷口沖洗了一下，然後回到房間，翻出小醫藥箱，自己貼創口貼。
“媽咪，你怎麼了？”
顧堯本來一本正經地在客廳寫作業，看顧曉曉切菜切到一半去了房間，帶著些許好奇之心跟過去看了一眼，就看見顧曉曉剛好貼好創口貼。
“你切菜切到手了？”
在孩子的世界，流點血似乎就是天塌下來一般的大事，顧堯瞪大眼睛，看著顧曉曉，一副既想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表情。
顧曉曉摸了摸顧堯的腦袋，這個時候，卻是有點力不從心，“我沒事……”
“只是剛纔不小心而已，你快去寫作業……”顧曉曉揉了揉眉心，在安慰了顧堯之後，突然就有種深深的倦怠，不想進廚房，也不想再去理會各種亂七八糟的家務事，“今晚我們叫外賣吧！”
“我有點累，想去睡一覺……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給你買……”顧曉曉說道，見顧堯沒有任何反應，便道，“我給你買披薩吧……”
“你不是一直都特別想吃披薩嗎？”
顧曉曉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應該能夠讓顧堯轉移注意力開心起來，因爲在平常，顧曉曉真的很少讓他吃這類東西……
不想，顧堯看著顧曉曉，突然像是一個小大人一樣，走到顧曉曉面前，認認真真地問，“媽咪，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兩人身高差距，顧堯必須要仰著頭和顧曉曉說話……
這要是換做以前，顧曉曉可能立刻就把顧堯抱起來了。
但是今天，她是真的覺得有點累，所以，她只是搖了搖頭，強笑了一下，反駁顧堯這句話，“沒有的事?！?
“只是上班有點累，不想做飯而已，”顧曉曉知道，顧堯從小就是一個細膩敏感的孩子，她不想讓顧堯多想，所以努力地解釋。
不料，顧堯直接開口，“是和下午我見得那個叔叔有關嗎？”
“因爲從下午開始，你就開始不對勁……”顧堯盯著顧曉曉的臉，似乎實在心裡鼓足好大的勇氣，纔開口，“媽咪，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就是我爸爸？”
顧曉曉渾身一震……
因爲她也沒有告訴過顧堯，他是從福利院領養過來的這件事，怕顧堯知道後，和她有間隙。
但是，她也萬萬沒想到，顧堯竟然會這麼想！
這是厲風爵告訴他的嗎？
顧曉曉緊緊擰起眉頭，想也不想的反駁，“不是！”
“他……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顧曉曉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厲風爵又來橫插進入她的生活，打亂她原有的生活節奏。
這是爲什麼呢？
明明……她都已經把當年的事情忘記的差不多，準備開始新生活了，爲什麼他還要來打亂她的生活。
因爲五年的遺憾嗎？
可是，遺憾已經造成，已經沒辦法彌補了??！
“你晚飯就吃你的零食吧……我把你的零食都藏在廚房第二個櫃子那裡，等會你餓的話自己去拿……”
“我先去睡一覺……”
對於顧曉曉的解釋，顧堯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顧曉曉，似乎是並不相信顧曉曉這句話。
顧曉曉本來還想繼續解釋，轉念一想，和顧堯解釋這麼多幹什麼呢，他也未必能聽懂。
不如……不如就趁機直接搬家吧，一了百了！
反正她既然能這麼隱姓埋名生活五年，就能繼續再隱姓埋名生活五年，十年。
只是……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顧堯很快就要上小學的，到時候，必須得入戶口。
而顧曉曉的戶口……
現在還在厲風爵那邊。
所以，就算厲風爵不出現，過幾年，爲了顧堯，她還是要重新出現在他們視線之中的……
顧曉曉閉上眼睛，突然有種宿命感。
彷彿自己不管怎麼努力，兜兜轉轉，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
*
*
“媽咪……”
顧堯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剛纔的話，是不是惹顧曉曉生氣了。
於是，在顧曉曉回房間之後，顧堯偷偷摸摸打開門看過她好幾次，發現顧曉曉並沒有在生氣，而是真的裹著被子一動不動在睡覺，顧堯總算是鬆了緊繃的心……
又偷偷把門關上，先是自己安安靜靜把老師佈置的作業給做完了，然後，看著顧曉曉放在他書桌上的包，一時半會，就沒忍住，打開顧曉曉的包，拿出自己被沒收的手機……
唔……
要不要問一問厲叔叔，他是不是已經到S城了呢？
關心一下。
顧堯這樣想著，本來都已經打開微信了，轉念一想，如果顧曉曉明天看見了，她估計會生氣……
因爲剛纔她很明顯的似乎不喜歡厲風爵。
自己還是不要惹她生氣了。
顧堯把手機放回去，又打開電視，看了會電視，覺得實在無聊，就打算回房間和顧曉曉一起睡了，結果，自己脫衣服的時候，手不小心碰到顧曉曉的額頭，滾燙的！
“媽咪……”
幼兒園老師有說過發燒的癥狀，顧堯心一慌，把兩隻冷冰冰的手都貼在顧曉曉臉上，發現顧曉曉的整張臉都是滾燙！
“你……你可不要有事啊！！”
幼兒園老師，爲了讓孩子重視起自己的健康狀態，所以再三強調，就算感冒發燒也可能有生命危險。
殊不知，到了顧堯這裡的理解，就變成發燒是有生命危險的，當即手足無措地看著顧曉曉，都不敢用力去搖晃顧曉曉的身體。
“媽咪，你醒一醒啊……我……嗚嗚嗚嗚……”
因爲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顧堯蹲在一邊看著顧曉曉，見顧曉曉始終沒有半點反應，再也忍不住，直接趴在顧曉曉身上哭了起來。
“唔……”
顧曉曉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自己胸口壓著一個東西，壓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於是，處於一個極其艱難的情況之下，她睜開眼睛，聽到顧堯哭泣聲，身爲母親的責任，讓她下意識地便是安慰，“你怎麼了？有同學欺負你了？”
顧曉曉說出口的聲音像是從什麼粗糲的紙上劃過，沙啞不堪，顧堯盯著顧曉曉的臉，似乎沒想到顧曉曉這樣子就醒了，所以，再看著顧曉曉的臉，猶豫了一秒鐘後，顧堯突然從牀上爬下去……
“你去幹什麼？”
顧曉曉根本不知道顧堯突然的動作是去幹什麼，撐起身子，就想抓住顧堯的手，但是，她實在是太頭重腳輕了，身子一動，就感覺眼前一片小星星在眼前旋轉著，於是“噗通”一聲，又躺回牀上。
“你不要打急救電話！”大概是想起什麼，顧曉曉用最後的聲音嘶聲力竭地道。
救護車出動一次很貴的！
根本沒必要！
而且……而且……因爲一個感冒打急救電話，也會被醫生護士取笑的！
顧曉曉趴在牀上，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知道顧堯到底有沒有聽見她這句話，內心充滿了絕望，本來都已經拿到手機，摁下120三個數字的顧堯，聽見顧曉曉這句話，硬生生止住動作，然後，在考慮了一小會後，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嘟嘟嘟嘟——
可千萬不要不接??！
不然，不然……以後他都不想理他了！
顧堯內心既充滿希望，又佈滿了絕望。
……看來是不會接了。
顧堯把手裡拿離自己的耳朵，有點迷茫，但又有點怨恨，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人沒在，那以後……以後再需要幫忙，他也不會再找他了。
顧堯打算把手機呼叫模式取消了，就看見電話突然被接通了，然後，一道醇厚的聲音聽過話筒傳來，騷動著心絃，“堯堯，你打電話來幹什麼？”
顧堯有點愣住，因爲他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厲風爵！
他怎麼會知道這是自己的號碼的？
顧堯心裡充滿好奇，同時，又有種終於找到可以求助的人的心安，當即，心中的石頭總算可以放下，連帶著眼裡的淚花都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