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能讓玉清迴天庭去。”他緩緩說道,“那樣我們三人將永遠痛苦下去!那是我所知道的未來,如果那是命中註定,那我就要改命!”
紫微聞言猛的擡頭看他:“改命?!什麼意思?”
千月微微一笑:“字面意思:改變命運!我們三人的命運!”
“你想殺九郎?!”紫微瞪著他。
千月搖頭:“主死之神居然會問出這種有趣的話,殺他,這一世完結,元神歸位,玉清真王自然就醒過來了,殺他正是幫他呢!”
“千月,別做傻事,玉清是主生之神,天地間萬萬少不得的神仙!”紫微皺眉,千月究竟想做什麼?
天狐一笑:“放心,玉清真王自然還會在天上做神仙……”他說完,身形化去,卻原來只是一抹虛像。
紫微一驚,暗暗掐指,卻算不到傅九郎的未來,心裡暗暗懊惱,無奈,神仙可卜天下,唯獨卜不出與自己有關的事,他對那人有情,所以便也算不出那人的未來!
傅九郎回到家中便著手置辦迎娶天月的排場,雖說家中沒什麼權勢,但傅家在東都城也算是有名的花商,兩三天下來,一切佈置妥當,花轎一乘到神母廟祭了神母大聖,娶了天月進門。
齊蒼有風俗,女子出閣,可從孃家出,亦可從神母廟出,自孃家出閣爲正出,意爲家長許可,明媒正娶之妻,神母廟出則多是父母雙亡的孤女,又或是不受父母同意但又執意要出嫁的女兒,這種名爲天出,意爲由上天指定的婚配,天出之妻因失父母護佑,爲夫者必須在神母廟起誓與妻同存,誓契入宗府,此後不得休——即天出之妻,夫家是不能休棄的,是以,一般人家多是不願娶天出之妻的。
傅九郎執意要自神母廟娶天月進門,讓傅家人也頗爲難了一陣,傅老夫人總覺雖然天月貌美太過,容易招來禍事……只是耐不住兒子尋死覓活的苦求,終於還是答應了。
自神母廟娶進門的妻子是不需要經過孃家同意的,因此,天紫這個大舅子直到聽到對門的爆竹聲才知道傅家有喜事,出門一問竟然才知道自家妹子被娶進傅家門了,當下臉色蒼白,轉身拂袖離去,這天紫月藥鋪沒開張,街坊裡便有人猜測,定是當初傅九郎在天家的紫月藥鋪裡被孰安侯欺辱,這回傅九郎便強娶了天紫的親妹子,算是報復……
拜託完天地,傅九郎還在前院與一衆朋友喝喜酒,洞房內只得天月一人靜候著,突覺牀幔無風自動,他擡手取下紅蓋頭,便見紫微站在身前,滿面憤然:“爲什麼?你不是不喜歡他麼?爲什麼還要嫁他?”
天月挑脣:“他喜歡我就行了,嫁給他,總好過陪著你這不開竅的木頭!”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胸口悶得難受,他嫉妒,嫉妒得發狂,萬萬沒有想到千月竟然會嫁給九郎!若是他……咬牙,天狐,你究竟想做什麼?!
“紫微,你在吃醋麼?吃誰的醋?”天月問道,眼中微微閃動著一絲希望。
深吸了口氣,他勉強自己平靜,開口:“千月,你到底想做什麼?”
天月眼中的希望驟然暗淡,只一瞬間她擡頭,笑得豔麗:“我想與他做一世夫妻,百年好合,爲他生幾個孩子,幾十年後子孫滿堂,然後伴著他終老,隨他歸位還神。”她一雙眼定定的望著紫微,一汪春水在眼眶中強忍著不願落下,“紫微,你便看著我演繹你夢寐以求的一生,痛苦去罷!這是你讓我飽受相思之苦的代價!”
“千月!”
“月兒!”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回首,只見傅九郎正與一衆準備鬧洞房的親友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他們……
天月看了一眼傅九郎,回過頭來看了看紫微,悽然一笑,大袖一展,藏在內裡的短劍握在手中,橫劍在頸中一抹……一劍斷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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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郎瘋了。
眼見新婚妻子在自己面前自刎而亡,他大叫一聲當場就暈了過去,等醒過來卻是無論如何不肯接受妻子已死的事實,從此瘋瘋顛顛的過活,稍有明白的時候便是沉浸在酒鄉,就是不肯清醒度日。
傅老夫人見新進門的媳婦兒突然死了,兒子也瘋了,一驚一急,沒兩天就病死了,傅家花圃一片愁雲慘霧,東都城裡只說這傅家不知撞了什麼妖邪,竟招至如此血光之災,人們也不敢再買傅家的花卉,只怕給自家招來晦氣,一來二去,傅家竟在短短數月之間敗落至門可羅雀的地步。
而紫月藥鋪,在天紫收斂了妹子的屍身離去後,便再也沒有開過張,這兄妹二人便就此從東都城裡消失了。
隔得一年,傅家後院那原本打算做九郎夫妻新婚之居的宅子裡竟鬧起鬼來!初時,九郎只是歡天喜地的在那宅子裡又唱又跳,說是天月果然沒死,如今回來陪他了……傅家人自然是不信,卻不料某日傅家長女與次子夜裡竟見那天月一身白衣,竟真的出現在宅子裡,與傅九郎談笑嫣然,嚇得兩人魂不附體。
時間久了,遠近便都知道傅家鬧鬼的事,四鄰恐慌,傅家人只得請了術士來鎮魂收妖,術士是請來了,進到後院轉了一圈,出來說:“貴府沒有妖精,也未見冤魂,真真是一絲邪氣也沒有,當真要說,貴公子還是個世上少有的神佑仙緣之軀。”
傅家人自然是不信,待那術士走後,又請了好幾個驅妖鎮宅的,居然也都是如此說法,久了便又有人傳出另一套說法,說是傅九郎強娶了下凡的仙子回家,那仙子不從,便在新婚之夜自刎,脫了凡身而去,上天罰傅家不敬仙神,讓傅九郎得了瘋病,一家敗落,如今是那仙子回來報仇了……
於是傅家花圃的花更加賣不出去了……
偏生傅九郎一人在那後宅裡瘋瘋顛顛的種含珠草,種出來的含珠果顆顆如血般豔紅妖異,到了夜晚,他便與那白衣天月在月光下,含珠草叢中執手對望……直看得旁人心驚膽寒,只有傅九郎自己樂在其中。
“九郎,我終是不得安心。”天月微鎖愁眉,輕輕吐出這句話。
“怎麼會不安心呢?如今你在我這裡,我們生死不離,還有何事煩惱?”傅九郎輕攬著天月單薄的身子柔聲問道。
天月的體溫冰冷,苦笑道:“我早先也與你說了,其實我與哥哥本不是凡人,我們是修仙的白狐,實是不能與凡人婚配的,哥哥本是不欲將我許給任何凡人家,可偏偏我對九郎你……成婚那日,哥哥定要帶我離開,我雖不願從他,無奈哥哥的法力高於我,自刎也實是逼不得已,只有那樣,脫了肉身,如今我只得一縷幽魂,能伴在九郎身邊便好……”
傅九郎感動不已,憐惜的拉著她冰冷的手道:“難得你對我一片真情……”
天月嘆道:“只是,哥哥若知我魂魄不散還與你在一處,只怕還是要來拘我回去,重修仙道,天月不羨仙佛,只願與九郎相伴!心裡總怕哥哥找來……”
傅九郎道:“不怕!不怕!天紫那廝我早知他定會阻止你我相守!若是他來,我也絕不會讓他將你帶走!”
天月愁容不改,道:“我哥哥法力無邊,只怕你阻擋他不得!”
傅九郎一愣,也說不出話來,確實,若是凡人倒也罷了,可對方是神仙妖精之類,他鬥不過!
見他一臉愁色,天月忽又輕笑一聲道:“其實我倒是有個法子的,只是怕九郎受累……”
聽說有法子敵得過天紫,傅九郎立時來了精神,道:“什麼法子!?”
天月道:“九郎可以與天月一同修道,修得仙術便能與哥哥一拼高下,有天月從旁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於是次日,傅九郎便留書出走,從此後宅的女鬼也消失了,傅家人不禁茫然,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
傅九郎剛走幾日,天紫出現在傅家人面前,說是要找傅九郎,傅家人嚇得都說不出話來,只怕他要傅九郎替他妹子償命,但又想他失蹤年許,要報仇也不應等到現在纔來,於是傅家長兄便將那留書給天紫看過,又跟他說了家中鬧鬼的事,再三說自家實是無奈,只能任九郎瘋顛去留。
天紫——紫微心中暗驚,他將千月的肉身送回雪狐境,往返仙界一日,人間已過一年,他知道千月脫了身形必是有所圖,卻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左右找不到他,只得回來找傅九郎,想不到竟是這般!聽傅家人的描述,他心知定是千月將九郎帶走了,不由得驚急,千月!他不會傷害九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