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魔都後, 玉清發(fā)現(xiàn)子離變得沉默了許多,問他有什麼心事,他卻只是笑笑說沒事, 明明以前一點也不愛看的書, 如今天天抱著啃, 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然而玉清卻高興不起來, 這樣下去,這孩子非憋出毛病來不可!
紅戈想到他是傷心墨涫的死,偶爾勸勸, 卻也不見效,最奇怪, 這孩子從此再也不吃零食了……什麼小點心也不吃, 勉強(qiáng)吃了也是反胃吐出來, 吐完了他也不難受似的,笑嘻嘻的漱了口擦擦嘴, 繼續(xù)看他的書。
玉清看著兒子一點點清減,心裡難受,卻也無法,紅戈不同,跟孩子們處得久, 子離跟墨涫之間的事她多少知道些, 想來想去, 她上墨家找墨妃去了。
墨妃自從墨涫過世之後便沒再去過長生宮, 如今聽紅戈說起子離的狀況, 心裡也難過,點了頭便去找子離了。
子離坐在書房裡聚精匯神的翻著一本舊公文典籍, 墨妃來時,他只擡頭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妃姐姐,請坐。”
墨妃皺了皺眉頭,想到自己是來勸話的,扯了個笑道:“今日天氣不錯,看書不如到院子裡梅樹下去,邊曬太陽邊用功。”
子離繼續(xù)看著書,隨口道:“院子裡吵,怕分心,還是書房好。”
墨妃噎了,沉默了一會兒,湊過去看了看子離手裡的書,想了想勉強(qiáng)道:“這些公文,你以前不是說沒有意思麼?現(xiàn)在怎麼又想起來看它了?”
子離總算擡起頭來,笑笑:“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細(xì)看,其中有些東西還是頗有看頭的……”指著其中一條,“早在我孃親那時,便有官員上奏說鬼族不誠,要加強(qiáng)邊界的駐守規(guī)模,可是那時候鬼族勢微,孃親和陛下都沒有在意,便駁了回去……要是那時候就能加強(qiáng)駐守,打擊鬼族,那現(xiàn)在的邊界應(yīng)該很安定……應(yīng)該不會有叛亂……應(yīng)該……”
啪!墨妃再也聽不下去,打掉他手中的書,顫聲道:“小離!你清醒點!你就算找上一千一萬個理由,涫哥也不會活過來的!當(dāng)初駁回這條公文的理由是因爲(wèi)當(dāng)時的魔國國基不穩(wěn),刻意打壓一個種族會人心動搖,而且當(dāng)時的魔國初定,資源不足,沒有那麼多的餘力去養(yǎng)活那麼多軍人!你不要爲(wèi)了給涫哥的死找理由去誣衊前人!更不應(yīng)該懷疑千月丞相的政績!”
子離瞪著她,是了,這位是未來的魔國之後,她的學(xué)識絕不低於自己……可是……
他輕笑了一聲:“妃姐姐,你還沒嫁呢,就幫起魔帝來了。”
墨妃臉色微微一紅,隨即又是一白,咬牙,從腰上扯下個東西來狠狠丟在桌案上,噗的一聲,子離看著那事物,突然便怔住了。
“你什麼時候拿去的?”他猛擡頭瞪向墨妃,那是一隻香囊,上面繡著精緻的鳳凰,散發(fā)著淡淡的梅花香。
墨妃怔了怔,低頭輕語:“我……趁他們給涫哥整理遺容的時候取出來的……我……我原本只是想留個紀(jì)念……”
子離一愣,盯著墨妃,張了張嘴,最後卻沒有說出話來。
“涫哥已經(jīng)去了,你、我,我們都要接受事實,我想他不會樂意看到你這個樣子折磨自己,看自己不愛看的書,過自己不想過的日子……他喜歡你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他曾對我說,他要守護(hù)這片國土,只因爲(wèi)你生活在這裡,你明白麼?”
墨妃看著他,輕輕撫著他的小臉:“涫哥也曾說過,你會成爲(wèi)最好的丞相,我信他的話。”
“妃姐姐……”他看著墨妃,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我不知道怎麼成爲(wèi)最好的丞相……沒有他,我學(xué)再多的學(xué)識也沒用,心裡空空落落的……難受!很難受啊……”
墨妃沉默了一下,輕輕道:“總會有東西能填滿它的,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些事……小離,我們要在意的遠(yuǎn)不止這些!”停了一下,“死的人不止涫哥一個,還有其他許多陣亡的將士,他們也有爲(wèi)之傷心的人,這些活著的都得繼續(xù)過日子而不是永遠(yuǎn)悲傷下去,我們是有能力的上位的一羣,我們比他們要好得多,因爲(wèi)我們可以用我們的手段去儘量避免這種事再發(fā)生,避免再有人因此而悲傷,不是麼?”
子離瞪著墨妃,這女子的心極大,大到他無法也不敢揣測……
墨妃並不在意子離看她的目光,微微的笑,伸手將他攬在懷裡說道:“你還有真王大人,還有陛下,還有……我。”她撫了一下男孩子玉一般的臉蛋,“小離,你是天狐,天狐是屬於魔國的。”
子離沒有迴應(yīng)她的話,心裡隱隱的有些什麼東西浮現(xiàn)出來,但他看不真切……
墨妃離開的時候指著那隻香囊說:“我能帶走它嗎?做個紀(jì)念。”
子離點點頭,於是墨妃將那香囊更新?lián)炱饋恚屑?xì)的盤好上面的絲帶放進(jìn)懷裡,然後才離開。
“看不出這個小丫頭的心思這麼大呢!”淡淡含笑的聲音從屋角的某處傳來。
子離嚇了一跳,不過並沒有象小時候一樣變成原身逃躥,他已完全能控制自己的形態(tài),只是一驚,回頭,便看到東華懶懶的趴在他的暖玉榻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嚇著你了?”東華問。
子離愣了一下,搖頭:“不,我以爲(wèi)你不會再來找我的了……”說完他低了頭,看著東華腰間那個醜醜的香囊,墨涫,爲(wèi)什麼你沒有要這個呢?如果是這個……會不會保佑你活得長一些?
“墨涫是個好樣的!魔國有他這樣的將士是福氣,只可惜,他命不好。”東華嘆息一聲,“墨家的後人都不簡單哪!小妃子也是……不過她有一句話我愛聽——小離,你是天狐,天狐是屬於魔國的;嗯!小離啊,你是屬於我的,可別讓我失望吶!”
子離看看他,想了想,搖頭道:“天狐也許是屬於魔國的,但是我卻是屬於我自己的。”
東華愣了愣,哈哈笑了起來:“好罷隨你怎麼說,總之,你有身爲(wèi)未來丞相的自覺就成。”
子離皺了皺眉,又道:“東華,我不可能成爲(wèi)我孃親的,你必須知道這一點。”
東華點頭,認(rèn)真的回答:“是的,我知道,千月是千月,你是你……”
“那就好。”
子離看上去漸漸從墨涫去世的愁情中解脫出來,這讓玉清和紅戈都放了心,玉清也就逐漸將心思放在國事上,魔帝的傷到底有多重,他曾問過東華,東華的回答是:“我也不清楚……雖然身上的傷都已好了,但是魔力不濟(jì),無法以成體顯形,法術(shù)似乎是在恢復(fù),但是威力都大不如前,怕是沒有個幾千年還是恢復(fù)不了成體。”
這讓玉清有些苦惱,子離馬上就要近兩萬歲,按天狐的成熟期來看已近成年,若是子離成年後要接任丞相,若是沒有魔帝親自授職,總是不妥,總不能由自己去給兒子授職,落個專權(quán)篡位的口實就太沒意思了。
但是日子卻是由不得他,子離兩萬歲這天,雖然紅戈事先已經(jīng)說過天狐成年會有一番變故,但是親眼看到玉清還是嚇了一跳。
子離自己只知自己兩萬歲之日便會成年,成年後即會化爲(wèi)成人的模樣,同時具有天生第二相變化的能力,爲(wèi)此他小小的興奮了一陣,頭天夜裡幾乎沒睡,拉著父親撒嬌,說是過了今夜便再也不能在爹爹懷裡這般恣意了,無論如何要爹爹陪著。
玉清自然是滿心疼愛,眼看著愛子終於要成年,自然是有求必應(yīng)的……
子離在父親懷裡呆到黎明將近時,突然昏迷過去,仍玉清怎麼叫也不醒,身上的溫度也是越來越底,化成原型的小白狐身上迅速的結(jié)了一層薄冰,玉清這才明白過來這孩子開始蛻變了,連忙著人叫來紅戈。
紅戈趕來時,小白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tuán)冰球,她倒是並不驚訝說道:“這是冰狐繭,聖子要在這冰狐繭中呆上三天,待繭自行融化之後,成年的聖子便會出來的,此刻只需將他移到靜室中不要驚擾便好。”
玉清依著紅戈所說,將子離的冰狐繭放在一間安靜的偏殿內(nèi),心情多少有些忐忑,子離終於要長大了……變成真正的天狐,通曉過往未來的一切,他亦終究會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到時候……子離,我的子離!你還會不會接受我這樣的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