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鬱郁沉沉的,密佈的陰雲(yún)將整片天際遮了個嚴實。
慕容子音睜開沉重疲倦的眼瞼,屋內不見煙雨的身影,動身要下牀時,發(fā)覺全身一陣痠疼。
原本穿在身的梨白衣袍此刻被掛在旁側的衣架上,而他身上僅裹了件中衣。
張嬸推門進來看到慕容子音甦醒,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國師大人,你總算是醒了。”
將重新翻熱的清粥呈在他的面前,爲了給他補身子,她狠心把養(yǎng)了數(shù)年的老母雞給燉了湯。
“現(xiàn)在,什麼時辰了?”慕容子音揉著眉心,看了眼窗**鬱的天色,“怎麼不見煙雨,她人呢?”
“申時六刻,煙雨姑娘上山採藥去了,算算時辰應該快回來了吧。小婦人熬了雞湯,不知國師大人可否用點?”
張嬸杵在原地,一雙粗糙的手不知所措地來回搓著,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國師不高興。
慕容子音擺了擺手,作勢就要起身,“本座素來食素,那湯留著給你兒子吧。他底子弱,是該多補補。”
礙於有旁人在場,扯過薄毯手一揮便將其掛在樑上,遮住她的視線。
從申時一直等至日落西山,始終都不見煙雨回來。
慕容子音淺咳幾聲,拭去額角冒出的熱汗,平靜的眸底已是波濤暗涌。
她確實與過往不同了,那麼,他是否該給予全部的信任,放手送她翱翔呢?
這個想法剛剛萌生,很快就隨著張嬸的一番話而凋謝枯萎。
“國師大人,煙雨久不見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以前見煙雨去採藥,每次都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像今日這般長時間的還是頭一次,何況她的身子是那樣的孱弱,越想心裡越?jīng)]底氣,不禁慌亂起來。
張嬸轉過身要去找慕容子音商量,只見屋門打開,坐在榻上的人已然不見了蹤影,唯有縷縷淡香浮在空氣裡。
蜿蜒崎嶇的山路,雜草叢生,不少葉子遮住路面,有少數(shù)被踩在地上,橫七豎八得倒下,茍延殘喘著。
慕容子音望了眼靜寂的
四周,晚風輕拂,卻帶不走他的焦躁,徒增心火。
“十一……十一……”
他卯足勁嘶聲力竭得吶喊著,聲音直抵天際幽幽得迴盪著,似鬼哭狼嚎般可怕,林中飛鳥盡。
煙雨坐在巨石上,不停地揉著紅腫的腳踝。
棲息的鳥兒瞬間展翅騰飛,委實把她嚇了一跳,空氣裡迴盪的喊聲令她打了個寒顫。
這可怎麼辦,出了多時也不知慕容子音的情況如何了,張嬸該是等急了吧。
思至此處,她勉強撐起身體,只是腳尖剛觸及地面,稍要用力便傳來一股鑽心的疼。
手一時沒有扶住,整個人就往前栽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記破碎的吟痛聲脫口而出,眼淚差點不爭氣得掉落下來。
這一下摔得可不輕,渾身都泛著痠疼,受傷的腳像沒了知覺似的,可怎麼也使不來力氣。
塵土沾滿臉龐,她抹了幾下,慢慢地想先爬起來,再仔細想想要怎麼離開。
目光觸及竹簍裡的那株人蔘,脣角綻開一抹暖暖得笑容。
也不是很倒黴,至少找到了這株老參,還給慕容子音後,是不是就能兩清了呢。
就在她捧著老參充滿幻想時,一道斜長顫抖的身影躍入她的眼簾。
“慕容?”擡起下顎,她錯愕得注視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不過摔了一下,難怪出現(xiàn)幻覺了。
生病的他,不會出現(xiàn)在這裡,一定是她出現(xiàn)幻覺了。
慕容子音好笑得看著煙雨,這個小丫頭把他當空氣了,“煙雨。”他悠悠得喚了她一聲。
不僅有幻覺,現(xiàn)在還出現(xiàn)了幻聽,真是她腦子糊塗了嗎?
挪開視線,低頭繼續(xù)看老參,腦子裡一道白光劈過。
不對,慕容子音一直都叫她‘十一’,何時喚過她名字的。
想到這個點上,她倏然再次擡頭,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不是慕容子音又會是誰呢。
梨白袍裾沾染了大片的污漬,就連他都顯得脆弱不少。
雖是極力在掩飾,身子卻不住的發(fā)著顫。
“慕容,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匆忙放下老參,忘了腳傷在身的她猛力站起身來,用力過大,重心稍有不穩(wěn),眼看又要摔地上,慕容子音不顧一切跑上去攬住她的腰肢,抱她入懷以免摔倒。
慕容子音放她坐定,見她行動受阻,皺眉凝著她,“傷哪兒了?”
緊接著,目光細細遊離在她身上,不放過任何一寸可及的地方。
煙雨訕訕得用裙襬遮起受傷的腳,她總不能告訴慕容子音,是高興過頭摔的吧。
估計會得到他的捱罵,想了想,她沉默不語,下意識咬住脣瓣。
“怎麼不說了?爲師是豺狼虎豹嗎,剛纔得瑟的勁跑哪兒去了?”
慕容子音嗔怪得瞪了她一眼,凝住心神後方緩緩蹲下身,掀起她的裙裾拖住腳踝放到他的膝蓋上,看著腫起的傷處,多少是有心疼的,“傷成這樣,還倔,十一,你的心當真是鐵做的嗎?”
他凝了她一眼,隨後點住她周身的幾處穴道,把懷裡的藥塞進她的口中,手一用力就替她接骨化腫。
“啊……”淒厲的叫聲響徹林子,煙雨十指嵌入石縫中,“痛啊……”
活生生得感受到這股疼痛,她恨不得此刻就昏過去,全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慕容子音的背影。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彷彿注入一道暖流涌遍全身直至四肢,疼痛不復當初。
清冷的月華傾灑下一片銀白光輝,倦鳥歸巢,微風帶走縈繞在煙雨心頭的悸動。
直到這一刻,她發(fā)覺慕容子音並非想象中那般惹人討厭。
腦海裡閃過許多片段,有霸道的,有冷血的,也有最教人動容的柔情。
她忽然看不懂他了,真真假假,哪個纔是真正的他?
一顆滾燙的汗珠自慕容子音絕美的側臉墜落,煙雨被拉回思緒,頗爲懊惱得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她怎麼對他動了惻隱之心呢。
“慕容,你……”隨著時間的推逝,她愈發(fā)得覺得他有些不太正常,“我們回去吧,你的病還沒好,吹不得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