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姣好,漫天洋溢著暖人的光芒,只是她的心猶如寒天冰窖般怎麼都融不進去。
一時間,她擡頭望向頭頂湛藍的天空,心中不斷地吶喊著,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中間會有三年的空白期。
她……她現在是人是鬼?
死亡到醒來的這三年間,她作爲一個孤魂野鬼到處流浪,是什麼讓她得以重生到‘煙雨’的身上呢?
“是我搶佔了你的身體嗎?如果我不曾出現,你會不會還有的救呢?”
煙雨低垂著螓首,呆滯得望著胸間搏動的心房,彷彿透過它在看那個不曾謀面的‘煙雨’。
煙雨病倒了,病魔來勢洶洶,她根本就無法抵擋。
國師府。
慕容子音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衫斜臥於石榻,專心鑽研著棋盤上的珍瓏棋局,絲毫沒有察覺不遠處翩翩走來的白言九。
已是五月,白言九早早的就把他前些年得到的寒玉扇拿出來除塵,捻過白子,他隨手落下,白影拂過,人已經盤腿落座。
“病了這麼久,怎麼還不見好,北朝的使者怕是都要等得長草了。”白言九輕笑地問道。
慕容子音指尖一彈,便把白言九的那枚白子彈進芙蕖池裡,連瞅都沒瞅上他半眼。
“阿音,我算是看明白一件事了。”白言九抽了抽脣角,略有不滿。
“何事?”慕容子音捻起黑子於指尖裡玩弄,慵懶得擡起眼瞼淡掃了眼白言九,他很少說話是稀奇古怪的。
白言九搖曳起寒玉扇,望著滿池初露尖角的芙蕖,攏起玉扇若有所指的一點,道:“你與那芙蕖如出一轍,它是滋生長大,而你,則是情愫滋生。鳳溪說你動了情,起初我不信,現在,我倒是信了。”
指尖的舉動驟然停住,深邃的眸瞳失去焦距,他的心事素來隱藏得極深,不易被旁人所窺探到,現在亦是如此。
僅是稍稍緩滯片刻,又佯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重新研究起棋局來。
白言九瞇眼笑著,“長公主的病總不見好轉,是你動了手腳吧。阿音,除了鳳溪這個因素外,你又有什
麼理由來阻止她和親呢?”
仔細算來,這一病都快有半月了,皇帝有多疼惜這個姐姐世人皆知,太醫們若是沒有半點的手段,那幾個腦袋早已分家了。
除了這個理由外,他想不透太醫們爲何始終不肯用猛藥治好她。
慕容子音默不作聲,手中的黑子落在棋局邊緣,似是默認了白言九的說法。
“有時候,放下何嘗不是件好事呢?天下有主,你又何必執執不忘,就算……”
不知爲何,他今日的話多了起來,一時不慎連觸到慕容子音的痛楚都不覺,直至頭頂射來一道冷冽的目光,他哆嗦了下,乖乖得把脣邊的話語吞了下去。
下棋的興致完全被破壞,慕容子音觸動機關把棋盤收進石桌裡,正欲起身。
見他情緒低落,白言九仍不知死活地脫口說了句,“爲什麼短短數月的時間,你的心境變化如此之大?”
煙雨剛拜師那會兒,時隔幾日總會纏著師兄弟們探討如何取得男子的歡心。看在眼裡的慕容子音時常訓誡她的行爲,實質卻沒什麼阻止的舉動。
而現在呢,煙雨不過是說考慮聯姻,他便迫不及待得利用所能利用的,甚至狠心得在她的湯藥中做手腳,藉此來拖延她的病情,好讓北朝主動提出取消聯姻。
這樣的行爲,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慕容子音懶得回答他的話,穿好鞋靴徑直朝著亭門走去。
白言九狠狠一捏寒玉扇,今日就算是豁出去了,猛地跳下石榻朝著他的背影,高聲喊了句,“別忘了,你們除了是師徒關係外,還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你和她是……”
慕容子音霍地轉過身來,鋒銳的雙眸死死得瞪向白言九,見他言語堵塞,冷冷說道:“說,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聞言,白言九頓時頭皮有些發麻,愣怔得停在原地,口中喃喃念著,“你和她是……”
“是什麼?”慕容子音往裡逼近一分,他諒白言九沒有膽量說出來。
“是……是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你也知,又何必逼我說出來。”
他被面前慍怒的慕容子音嚇退,這些年來,想必是他第一次徹底激怒他吧,後果會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
聽到他這樣一說,慕容子音倏然扯脣嗤笑,“那本座不妨告訴你,早在她拜本座爲師前就已經得知此事真相,你以爲,堂堂長公主爲何紆尊降貴來本座府裡吃苦頭,她是爲了守住她弟弟的龍椅。”
“……”
白言九怔怔地,顯然他始終沒有想過煙雨拜師一事裡更深沉的涵義。
“本座清楚與她之間的關係,不需要你時時在本座面前耳提面命。這件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裡,否則……本座對付外人的手段,你是清楚的。”
慕容子音毫不客氣地威脅著。
最近幾日,煙雨的病情總是反反覆覆的,渾渾沌沌的過著日子。
碧若把煎好的藥端到牀畔,涼風習習得拂動著牀幔,唯恐會使煙雨的身子受涼,她攬過一牀被褥覆好。
煙雨側了側身,全身乏力得連動都不想多動一下,聞到溢在空氣裡的藥味,不由往被褥裡鑽進幾分。
喝了大半月的藥,怎麼都不見起色,她已經想要放棄了。
見煙雨醒著,碧若作勢要去攙扶她,“殿下,藥的溫度正好適宜,奴婢伺候你喝藥吧。”
煙雨輕緩得別過頭去,“退下吧,本宮待會兒喝。”
碧若猶豫了下,想到小廚房裡還熬著糖水,叮囑幾句後便掩門離去。
被褥蒙得臉頰通紅,混沌的腦袋似是想到了什麼,忙不迭推枕坐起,替自己診起脈象來。
喝了這麼多天的藥,沒道理病情是沒有任何起色的,不是太醫們的錯,那麼就是……
閉上雙眸,她回想到慕容子音在聯姻事情上強硬的態度,他斷然是不同意的,依他的手段,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餘光瞥向那碗濃稠的藥汁,鼓起全身的力氣掀被下牀,將藥汁悉數倒入那盆蘭花裡。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不願讓他稱心。
傍晚碧若送藥來時,精神稍稍好許的煙雨便差遣她去請皇帝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