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使力把腳抽了回來,她順勢扶住他的臂膀。
隔著單薄的衣料,亦能感受到來自他身體的顫慄,教她驚駭得睜圓了眸子,慌忙得從竹簍拿出老參遞給他。
“快吃了它,再這樣下去你支撐不住的。”
她急切得衝著他吼道,滿眼都是擔憂之色,霎那間,她竟害怕他會倒下去。
慕容子音皺皺眉,煞白的臉色不見絲毫血色,他輕拍了拍煙雨的手背,側頭笑著說道:“十一,也會關心爲師了,真好。”
他的話輕若細紋,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煙雨的面前。
這是她第一次見慕容子音笑得這般無暇,心猛然一緊,手用力捏緊他臂上的肉給他提神,厲聲道:“我不許你有事,聽到了沒有,慕容子音!”
看著她焦急暴躁的神情,慕容子音動情得撫上煙雨緊蹙的眉心。
他的煙雨永遠都是無憂的,雖然有時沒心沒肺的,但他不想看到她這番模樣,殊不知,他的心會跟著疼。
“爲師沒事,十一,扶爲師回去。”
他咬字道,體內亂竄的真氣已不受控制。
他不想讓煙雨看到他的脆弱,若再不趁早回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煙雨如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雙手死死得扶住他的身子,慢慢地往山下的路走去。
她的腳仍在疼,硬是把吟痛聲吞進腹裡。
她不能倒在這裡,一直以來都是慕容子音在照顧她,現在該是她報恩的時刻了。
挪了幾步,原本昏暗的林子忽然亮堂起來,柔和的風瞬間大作,一支冷箭迎面直射過來。
慕容子音眸光一冷,一把摟緊煙雨的身體閃過那支嗜毒的箭,林子裡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聲。
他冷笑著環顧四周,終於是熬不住了,算算時日也是到他們的極限了吧。
“有本事放冷箭,怎麼沒本事出來見本座?千載難逢等到這個機會,難道就不想親眼看著本座踏上黃泉路嗎?”
他鬆開懷裡的煙雨,眸光充斥著萬千柔情,他爲她理了理凌亂的鬢髮,俯身至她的耳畔,輕語道:“十一,爲師諒他們不敢傷你,待會兒趁亂趕緊離開這裡。”
他依舊笑著,饒是面對生死,面前的人只要是她
,他便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鼻翼前縈繞著淡淡的香味,煙雨緊抓住他腰間的衣服,激動地說道:“那你呢,你打算去送死對不對?”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要是她沒有上山,要是她沒有采這株老參,是不是一切都會迴歸到原位。
她是她,而他仍舊一動不動得躺在牀上任人宰割。
“死,又有何難。活了這麼久,難道還看不破死關嗎?”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體,即使眼前來的是幾個小嘍嘍,他都沒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況對手是那個人呢。
他們鬥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化上結局了。
只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還是她,她這麼柔弱要怎麼辦纔好。
疾風捲地而起,塵埃尚未落定,一道人影自遠處乘風而來。
紅袍嬌豔如火,披散在空中的黑髮如墨,妖冶的瞳仁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是紅瞳。
這個人似煉獄裡的魔鬼,渾身上下透露著嗜血的味道。
煙雨懼怕得往慕容子音懷中縮去,她從未見過如此妖魅的人,與慕容子音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不由自主得害怕著。
“你如今真氣四處散亂,已自顧不暇,本尊面對你又有何懼呢。慕容子音,你可曾料到今日會是本尊取了你的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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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男子徒手支頭,側臥在樹幹上,瞳仁清轉,睥睨著地上殘喘的兩人,嗓子底發出尖細的笑聲,驚得人毛骨悚然。
“你我二十年的恩怨,終在今日可以了清。想想,還真是有點不捨。怎麼,好好考慮清楚,拿秘籍換取那小娃娃的性命,這筆賬,你可一點都不虧。”
慕容子音順勢將煙雨護在身後,許是被他的話語刺激到,猛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都幾乎用盡全力,“她是南國公主,傷了她,兩國交戰,宇文琰豈能饒得了你。”
煙雨震驚不已,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是南國的公主。
從慕容子音的口中聽到‘宇文琰’這個名字,心口又無端泛起了疼,她捂著胸緩緩彎下腰。
酸澀的眸華經不住緩緩闔上,混沌的腦袋頓時泛起劇烈的疼痛,似是有什麼東西敲打著,裡面那根緊繃的弦彷彿要斷裂般。
宇文琰……
這個名字無限的徘徊在她的耳畔,不由伸手死死得捂住耳朵。
“既是公主,你與她長留此地是爲了什麼?慕容子音,你動情了,哈哈哈哈……若是如此,本尊便做次月老,送你們共赴黃泉,做對鬼鴛鴦可好?”
話音落定,紅袍男子一個翻身就躍下樹,自腰間抽出的軟劍化在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神色肅然得盯著眼前的獵物,嘴角盪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他恨了整整二十年有餘,無時無刻都想著取了慕容子音的性命一洗前恥,如今他做到了。
雖不是正大光明,但誰在乎,贏者總歸是要染上鮮血的,他更不在乎那血是否無辜的。
軟劍閃耀出熠熠寒芒,鋒利的劍尖直抵慕容子音眉心。
他的笑愈加濃烈,像一株淬了毒的罌粟迎風搖曳。
“鳳溪,放過她,我的命就是你的。”
慕容子音鎮定從容得注視著鳳溪,赤手握住面前的軟劍,稍加受力,鮮血頓時流淌出來。
他連眉頭都未動,這點傷待他而言不算什麼,再痛哪裡及得上心裡的疼。
他卸下所有的驕傲與防備,亦做好接受被鳳溪凌辱的壞果,所求的無非是此事。
失去一切的他,到最後知道這些年,他從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麼,包括她,他們依舊是師徒。
不過也好,她至少是願意的。
幽深明亮的紅眸流光溢彩,他輕輕轉動掌中軟劍,劍鋒刮割下的血肉滴落到地面。
見慕容子音絲毫不爲所動,眸底徒生起一股戾氣。快速抽出軟劍,劍鋒一轉直指煙雨。
“你越是護著她,本尊越不想就這樣算了。本尊要你嚐盡苦頭,慢慢凌虐你,沒什麼比折磨人心更有趣的事。她,本尊勢在必得。”
從小到大,但凡他屬意的東西,都會落入慕容子音的手裡,師父寵著他,就連秘籍都傳授給他。
而他呢,身爲嫡傳大弟子,他什麼都沒有,淪落邪道那也是他們逼的。
他慕容子音就那麼高高在上是嗎,那麼他就徹底踐踏他的尊嚴,只要是他在意的保護的,就全部要奪走,哪怕不要,也不要成爲他慕容子音的所屬物。
“鳳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