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痛,你只要閉上眼睛,一會兒就好。”面容慈祥的醫生溫和的看著她,這讓她一瞬間有些難過。
她肚子裡的孩子,只要她點頭,他便能像從來都不曾來過那樣。可是,爲什麼還是會猶豫?
就在那個慈祥的女醫生準備讓她閉上眼的時候,她猛地從手術檯上坐起,而後驚惶的跳下手術檯,瘋一般的跑了出去。
她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要失去這個孩子,她不能夠。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做的那個噩夢,那個在夢裡哭泣的孩子,那麼的悽慘,那麼的可憐,她不想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她不想以後她的孩子也會這樣出現在她的夢中,對著她哭。
一想到這裡她便覺得恐慌,心裡也越發的沒有著落。
一路小跑到醫院的後花園,她坐在那裡急促的喘氣,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讓她心有餘悸卻又有種劫後餘生的欣喜。
終於還是沒能捨得這個孩子,她苦笑的勾了勾脣角,不知道是不是母愛作祟,這個孩子現如今生長在了肚子裡,讓她覺得莫名的有股安心的感覺。
想到這裡,她伸出手撫上肚子,輕輕的和肚子裡的孩子對話,“寶寶,你也不想離開媽媽的,對麼?”
那麼輕,那麼柔的聲音,生怕嚇壞了那個尚未成型的小小人兒。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喬語晨擡眼看向天際,有日光從枝頭傾瀉而下,斑駁的樹影隱藏其間,無端讓人覺得心情大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而後起身,沿著醫院的長廊向門外走去。
有尖銳的剎車聲響在身後,大概是又來了需要急救的病人吧,她平靜的想著,邁步又拐上二樓,卻在下一瞬被人猛地抓住手臂。
一股重重的壓力驀然襲來,她驚愕的回身,而後在視線觸及到那人憤怒的眉眼時露出更爲愕然的神色。
唐少謙。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喬語晨有些微愣,不過一瞬便又反應過來,淡淡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卻不放,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雙眸如炬的盯著她。
她被他盯的渾身不自在,又忽的想起腹中的寶寶,眸中有著一絲痛意劃過,卻還是淡然的開口:“唐總,望自重。”
聞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猛地一縮,這樣的動作是他怒極的前兆,她不自覺的就抖了一下手,生怕他的怒氣因此傳達給她。
他的視線緩緩的掃過她的身上,而後盯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眸光微黯,“爲什麼來醫院?”
她以爲自己聽錯了,半晌卻又覺得好笑,定了神色,淡淡道:“家父病危。”簡單的四個字,顯示了她並不想和他多話。
他的眸色又黯了不少,可還是一瞬不動的盯著她,空著的那隻手猛地拉過她的提包,輕而易舉的便在裡面找到了那張手術單。
白紙黑字,他驀地沉下臉,聲音陰冷至極,“喬語晨,你竟然把孩子打掉了。”
聞言,她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都沒說。
唐少謙紅了眼,恨恨的盯著面前的女人,她竟然隱瞞了懷孕的事實,並且揹著他偷偷的將他們的孩子打掉了。
心臟驀地揪痛起來,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所牽扯,他冷冷的盯著她,半晌才猛地甩開她的手。
“喬語晨,你好樣的啊你。”一字一句,似咬著牙從喉間蹦出。
她聽的渾身一震,卻只將視線轉向一邊,淡淡道:“我的事,現在也與你無關了。”既然要斷,那就斷的徹底吧。
聞言,他猛地睜大了眼,眸中戾氣越盛,似是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竟然能說出如此大膽的話,他不由冷笑,看著她的眼裡是刻骨的恨意和不甘。
她低下了頭,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溼,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那可怕的自尊又在瘋狂的作祟了。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不想在這一刻因爲孩子而再同他搖尾乞憐,她也是有尊嚴的人,委屈了那麼久,也該爲自己好好的活一回了。
唐少謙就這麼恨恨的盯了她半晌,而後才冷笑一聲,譏諷道:“喬語晨,你以爲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麼?”
他咬牙,血紅著眼死死的將她盯著,陰冷的聲音緩緩縈繞在耳側,“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連同你的父親,我要讓你們給我的孩子陪葬。”說完,不顧她驀然蒼白的臉色,冷著臉默不作聲的轉身離去。
人一走,她便無法遏制顫抖的蹲下身,心裡的冷意一層一層的溢出來,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她再一次激怒了他,而這一次,他將不再留情。
喬語晨突然覺得很可怕,四肢冰涼的站在原地,直到指尖泛起微白的顫抖。
唐少謙真的是說到做到,以前對於振宇的收購案都只是不動聲色的暗中進行,而現在,他已經徹底的撕破了那張和善的面具,露出了青面的獠牙,徹底將振宇逼到了易主的邊緣。
振宇的各股東紛紛見風轉舵,高價將手中的股份給轉賣了出去,不到一週,唐少謙便掌握了振宇五成的股份。
顯然的,振宇在一夕之間徹底改變了姓氏。
外界的傳言一致倒向唐少謙,幾乎都認爲是她不軌在先,而她的前夫只是藉此來一雪前恥罷了。
可只有她知道,唐少謙是在報復,報復所有讓他痛苦的人。
黃秘書的表情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的惶恐了,他看著喬語晨不由自主的嘆氣,“小姐,您已經做的很好了。”
她坐在窗邊,木然的看著窗外的風景,半晌才低低道:“黃叔叔,謝謝您。”
黃秘書再一次嘆氣,無奈道:“小姐,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您再說謝的話,就太客氣了。”
聞言,她只是微抿了雙脣,視線依舊靜靜的注視著窗外,“黃叔叔,你說,他會把振宇再一次帶向鼎盛麼?”
這回黃秘書沒再嘆氣了,眼中有讚許的神色閃過,“小姐,您就放心吧。”
簡單的一句話,她確實也就放下了心。
振宇正式納入唐氏產業,那天,她看著他穿著剪裁合身的意大利手工西服,沉默的站在會場中央,明明沒有說話,可那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威懾力硬是震懾住了周圍的一羣人。
她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這樣的一場戰爭,終究還是他贏了,她倒是覺得無所謂,只要結局不是太糟糕,她通常都能平靜的接受。
爸爸依舊在醫院昏迷著,每天靠著營養液維持身體的基本需求,谷姨現在已經瘦的不成人樣了,她請了最好的護工去照顧,可谷姨卻不放心,事事都親力親爲。
她心疼這樣的谷姨,大半輩子跟在父親的身邊,卻連個名分都不曾有。
看到這樣的谷姨再聯想自己,她又覺得唏噓不已。
振宇正式成爲唐氏所屬下的一個子公司,她手中擁有振宇的四成股份,按理說,也算是第二股東,可唐氏自從駐進振宇,便沒有人再過問她。
生活一下子閒散下來,她突然覺得前一段時間的日夜顛倒就好像是一個夢,一個太過真實太過勞累的夢。
因爲懷孕的緣故,身子也一天比一天乏困了,所幸肚子還不顯,她的行動倒也方便,只是夜間的妊娠反應讓她受盡了折磨,通常都在半夜的時候醒來,然後吐的昏天暗地。
這一天,是唐氏第一次在振宇舉行的高級會議,她受邀參與。
九點整,那個男人姍姍來遲,整個人慵懶的如同一隻優雅的黑豹,只一個睥睨的眼神,便讓人不自覺的想要臣服。
她將頭深深的埋下,只靜靜的坐在角落裡,聽著鍾致遠一板一眼的彙報著最近的股市行情以及期貨比值。
其實,她哪裡聽得懂這些,耳朵裡盡是嗡嗡的聲音,聽的她稍稍有些頭暈,有日光從窗外射進來,剛好將她整個的籠罩住,溫暖的讓她舒心一嘆。
瞬時,一道冰冷的視線轉向她,她驀地怔住,而後正了臉色,復又垂眸,認真的聽著鍾致遠的彙報。
他果然是有手段的人,不到一個月,振宇便在他的手裡起死回生,她感嘆的聽著周圍股東的小聲竊竊,然後看著衆人的眼裡隱約帶上了些許的讚賞。
會議時間很長,結束的時候,她都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鍾致遠幾步走過來,將一份文件輕輕的放在她面前。
鍾致遠的表情有些不忍,她愣愣的盯著文件上的字眼,而後,猶如五雷轟頂。
“夫……喬小姐,作爲振宇前任董事,這些數據資料您應該再清楚不過。唐氏爲了補缺振宇遺漏的黑洞,投入了大量的資金補缺。”
鍾致遠絮絮的解說著,她的視線卻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個刺眼的數字,6.7億,她有點想笑,這個當初買斷她一生的價格。
如今,再次不期然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喬小姐,估算師已經精確的估計了您手中的四成股份,加上您手下的資產,總數也無法抵消掉這筆缺欠……”
她怔住,似乎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如果連手中的四成股份都沒有的話,她便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爸爸每日高額的營養費,芊芊的學費,以及全家人的生活費……
喬語晨瞪大了眼,轉眼看向上首位置的那個男人,可哪裡還有他的身影,她不由苦笑,看著鍾致遠有些苦澀的勾起了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