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人果然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主。
唐跡大概看出了他在想什麼,扯脣一笑,極慢的開口:“高先生,想必你是恨極了唐家吧。”
面色微沉,他定定的看著面前輕鬆的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的男人。
的確,他很唐家,從家破人亡的那一刻開始。
“唐先生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唐家人吧?”高寒冷嗤,話中隱含譏誚。
唐跡倒也不生氣,似乎早已料定了如此,只見他淡然一笑,毫不在意的撫了撫面前的白瓷玉杯。
“正是因爲是唐家人,所以纔不會忘。”
更……不敢忘。
那個男人,自接手了唐氏以後便壟斷了所有,他的光芒太勝,讓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想要仰視。
他也是在這樣壓抑著的需要仰視他的日子裡存活著,雖然他有時候的確對他這個弟弟很好,可是,再好又怎樣?
他就算是再努力十年,也沒辦法避開他的鋒芒。
a市這片天,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他,空有唐家二少爺的身份,卻在外人眼中難成大器。
原因,只是因爲他有了一個受萬衆矚目的大哥。
高寒一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時不時的抿脣,見面前的男人半晌沒說話,思緒都似乎已經轉到了另一件事上,他不得不開口提醒他。
“唐先生,如果只是因爲你大哥太過的鋒芒,我想,還不足以讓我相信你的這份決心。”他不是傻子,所以絕對不會因爲他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便相信了他的話。
可唐跡卻在聽到這裡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除了因爲大哥鋒芒太盛外,他還有什麼需要嫉恨他的理由?
他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對心裡隱隱生出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慾望的抵制。
有些難以言說的觸覺在心底輕輕的摩挲著他的心,到底,是什麼?
高寒的眸中劃過些許瞭然,對於唐家的盤枝末節,他自然調查的很清楚,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唐家二少,似乎在多年前對於自己名義上的大嫂有些難以言狀的情愫。
他的大嫂……喬語晨。
高寒的眸色黯了一下,不過片刻後又恢復成精明的模樣看著面前尚有些迷茫的男人,“唐先生。”他輕咳了一聲,喚回了唐跡的神志。
“如果需要合作的話,雙方必定要求絕對的信任。”
唐跡沒說話,面上神色稍緩,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他贊同。
“唐先生該知道我的決心,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他有些驚訝,擡眸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這人,竟是不惜犧牲一切的代價也要毀了唐家的基業麼?
“當然。”高寒復又輕笑,“如果能得到唐先生的鼎力支持,我想,這個計劃會比預想中的完成的快,並且,比預想的結局要稍好。”
聞言,唐跡皺了皺眉頭,高寒故意忽視了他的不悅,繼續說:“高寒不才,但自認是誠信之人,所以,既是合作,便絕對不會虧了唐先生。”
唐跡依舊沒說話,只是面色比之前略青,看的出來是有些動怒的,高寒也不著急,緩緩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半晌,才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我和你一樣,都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沒有說‘她’是誰,可兩個男人都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高寒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狀態,可當他看到唐跡原本平靜的面上隱隱的動容以後,他才輕舒了口氣,看來,他沒有賭錯。
唐跡心思難測,可再難測也比不過高寒的心思,所以他沒有看到高寒眼中閃爍的光,只在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微微動容了一下,之後便快速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嫉恨大哥的才華和鋒芒外,其實最嫉妒的,該是他得到了自己心儀的女子吧,那人,明明淡淡然然的處在這個世上,可偏偏就被捲入了這樣的一場腥風血雨裡。
她本該也是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長大的天之嬌女,可偏偏世事難料,讓她從天堂直接摔進了地獄。
他心痛,卻懦弱的只剩無奈。
如今,終於有同他對抗的勇氣,他也再不想看見那人眼中,明明滅滅的讓人心痛難耐的光。
生怕,那殘存的光會就此覆滅。
這是他不願看到的殘忍一幕。
高寒料定了他的心思,整個人瞬時輕鬆下來,兩人又閒話了一陣,唐跡便起身告辭了,他也不多留,含笑看著他走出房門。
門剛關上,他便伸手撫上額際,有些疲憊這才從眼底浮現,最近太累了,唐少謙的打擊無處不在,搞的他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應接不暇,如今終於找到同盟者,他也是該適時的放鬆一下了。
可一想到方纔的事,心裡又有些奇怪的感覺涌上來。
他現在有些不確定喬語晨是否還如當初那般堅定的想要同他一起摧垮唐氏了,不得不說,唐少謙太過卑鄙也太過狡詐,只消藉著銘析這一張王牌,就足以讓她陣腳大亂。
輕嘆口氣,他握緊了拳頭,女人,終歸還是顧慮太多。
恰在此時,桌上的行動電話響起,他皺了皺眉頭,起身拿過。
桐語芊。
眉頭皺的更深,語氣也比之前冷了幾分。
“不是說沒事就不要給我打電話麼?”
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反正,他身上的氣勢比只方纔更加的攝人。
英俊的眉眼有片刻狠厲的光閃過,他咬牙切齒的問:“消息可屬實?”
得到確切的答覆,他猛地將手中的電話給摜了出去,‘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胸膛急劇的起伏說明了他此時正在壓抑著強大的怒氣。
唐少謙!
他竟然藉著銘析身份無恥的要求復婚,太卑鄙了!
額間青筋暴起,他狠狠的攥緊了拳頭,逼著自己深呼吸了好幾下,纔將那股巨大的火氣給狠狠的鎮壓了下去。
桐語芊的話言猶在耳,一字一句的似敲打著他的心,讓他滿腔的怒火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冷漠的看了眼地上躺著的手機碎片,他幾步上前,一隻腳又狠狠的踏上去,用力的碾壓,似乎此時在腳下的,就是唐少謙那張讓他看了就忍不住火大的臉。
半晌,門口響起短促的敲門聲,他凜了神色,硬聲開口:“進來。”
邢天翌是這家會所的老闆,自然也是他的至交好友。
此時,看著他一臉的戾色,邢天翌反倒不怕死的笑了笑,“怎麼?哪個不長眼的惹了我們高少爺?”
高寒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翌,看來得借你這個地方好好的演一場戲了。”
聞言,邢天翌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擴大,瞇著眼,如同狐貍一般,“沒問題。”
銘析一直以來都很乖,從來都沒有那麼任性過,她也不曾爲這個孩子操心過多,所以,一直以來竟漸漸的忽視了他的想法。
以爲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父親,殊不知,他的心裡卻也深深的渴望著完整的家庭。
喬語晨的心裡很亂,一夜未眠的後果自然體現在了她憔悴的臉上。
銘析在早餐桌上看到她的時候明顯被嚇了一跳,接著就嘟起了嘴,伸出手摸上了她的眼角。
“媽媽,你昨晚又沒休息好麼?”
她有些無力的點了點頭,將兒子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輕聲開口,“媽媽沒事。”
銘析不依,固執的伸出一雙小胖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額際,一下一下輕柔的按摩著。
孩子太小,自然力氣不大,可是她卻覺得好窩心。
陳嫂端了早飯上桌,她睜開眼,抱著兒子坐上餐桌。
“昨天,爸爸和我說了。”她微斂了眉間的情緒,替兒子剝好了一個雞蛋放在他面前的碟裡。
銘析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她沉吟了一下,狀似不經意的問:“銘析反對爸爸和媽媽在一起麼?”
銘析搖頭,眼中隱隱有些許的希冀。
她看的心下一痛,卻依舊強自笑笑,“可爸爸和媽媽,不適合在一起。”
果然,銘析的一雙眼瞬時就黯了下去。
見狀,她輕嘆了口氣,伸手撫上兒子低垂的頭顱,“銘析……”她不知道該怎樣和他說,畢竟,這件事涉及到的問題太多了,銘析年紀還太小,還不是時候告訴他。
就在她爲難著該如何同他解釋的時候,銘析突然擡起頭看向她,“媽媽還是喜歡爸爸的對不對?”
她愣了一下,接著便有些無措,“誰告訴你的?”
“既然喜歡,爲什麼不可以在一起?”銘析的語氣難得的有些生硬,卻透著更多的不解。
喬語晨苦笑,兒子還未滿四歲,他怎麼可能會懂。
在銘析看來,既然兩個人相互喜歡著,那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在一起的理由,整件事情在他看來,就如同他喜歡同班的小茹,所以就想跟小茹在一起玩一樣。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可大人總愛把他弄的很複雜。
看著兒子明亮的大眼裡滿滿的不解,她突然有些難言,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兒子,只得匆匆的調轉了視線,沉默的跳過了這個話題。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辦公室裡也早早的開了暖氣,在屋裡倒是不覺得有多冷的。
進了辦公室的門,她將大衣脫下來放在了一邊的衣架上,張宓隨後跟著進來,將手中的文件悉數放在了她的辦公桌上。
“喬總,這是上個季度的財務審覈,需要您簽字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