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停下腳步,將兒子哭紅的小臉擡起來,“爲什麼?”
銘析卻抿緊了嘴,任性的偏過了腦袋。
他輕嘆了口氣,故意板著臉說:“不知道媽媽很擔心麼?”
果然,一提到喬語晨,銘析臉上的表情便不自覺的動了動,他看的分明,抱著兒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來,告訴爸爸,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出來?”
聞言,銘析迅速的紅了眼眶,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將頭埋下,他愣了一下,寬厚的大掌不自覺的撫上兒子的腦袋。
他沒試過同小孩子相處,心裡有些發慌,可還未等他說什麼,銘析埋著頭,小聲的說:“不想再看見你們兩個吵架了。”
他心下一緊,面上表情也漸漸變得苦澀起來。
喬語晨在家中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任何消息,直到夜色沉下去,她終是按捺不住站起身,陳嫂勸不住她,拿著一早就準備好的手電跟在她身後。
剛走過庭院,便聽見腳步聲在身後不遠處響起。
她連忙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鍾致遠當先走出來,“夫人。”
她心下著急,自是無暇糾正他的稱呼,“怎麼樣?找到了麼?”邊問邊探頭往他身後看去,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眸光一黯,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紅了。
鍾致遠見狀,連忙急聲開口,“夫人別擔心,小少爺已經找到了。”
她微愕,訥訥的看著他,“那人呢?”
“唐少帶著呢,一會兒就到。”
聽到這個名字,她懸著的心才飄飄蕩蕩的沉落在心底,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習慣一直未變,反正,她在緊張的時候只要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便會覺得心安。
想到這裡不由開始苦笑,她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將他刻在了心底深處。
唐少謙在半個多小時以後面色不豫的帶著銘析回了大宅,她一直站在別墅門口,此時看著熟悉的人影走近,連忙迎了過去。
“銘析……”
話剛落,淚水便再次沾溼了睫毛。
“媽媽……”銘析小小聲的囁嚅了一陣,隨即張開雙臂,撲進了她的懷中。
她有些泣不成聲,就像是失而復得的寶貝,直到這熟悉的甜膩奶香充斥鼻尖,她纔將心重重的放下,一陣滿足。
母子倆抱著在門口站了許久,唐少謙微蹙眉,將手中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她這纔回神,淚眼朦朧的看了他一眼,他被這一眼看的心下微顫,隨即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先進去吧,別感冒了。”
她恍然,連忙抱著兒子站起身,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他嘴角微滯,而後勾起,帶著些許自嘲,“銘析也是我的兒子。”
她沉默,抱著兒子默不作聲的進了屋。
唐少謙跟在身後,看著她抱著兒子的背影好一陣難言。
銘析今晚上似乎特別的黏人,抱著她的手臂怎麼都不願放開,她有些無奈,只能抱著兒子和衣躺在了牀上。
“媽媽……”銘析扳著手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今晚講兩個故事好不好?”
骨碌的大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心下微澀,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那也讓爸爸在旁邊一起聽好不好?”銘析眼巴巴的看著她,順便偷空朝門口站著的高大男人看了一眼。
她有些怔仲,眼角瞥向那人英挺的身軀,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銘析當然自作聰明的認爲這是媽媽默認的態度,於是,小手一揮,將門口默然站立的男子招了過來。
“爸爸,快來聽媽媽講故事。”
她有些尷尬,掩飾性的輕咳了一聲,從一旁的抽屜裡翻了一本童話故事出來。
銘析乖巧的躺在被窩裡,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她,“媽媽,我想聽海的女兒……”
她點了點頭,順手替兒子掖了掖被角,小聲叮囑,“乖乖改好被子。”
銘析點了點頭,看看媽媽,再轉頭看看爸爸,笑的一臉的滿足和愜意。
孩子的要求最是容易滿足,她看著這個稚嫩的卻異常滿足的笑,慢慢的,嘴角被一抹苦澀替代。
可想著身旁的男人,只是一低頭的一剎,那抹苦澀便悉數埋入了眼底。
唐少謙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突然變化的氣息,擡眸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將頭快速的埋下,雖然動作極快,可眼角的晶瑩到底還是入了他的眼。
心底抽然一痛,拳頭在身側握緊,想要攬她入懷,卻終究無力的將手放開。
故事還沒講到一半,銘析便已經閉上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輕微的鼾聲響起,她放下手裡的書本,撫了撫兒子熟睡的小臉,俯身輕輕的印上一個吻。
擡眼,卻撞入唐少謙諱莫如深的眸中。
一怔,她連忙垂了眸,“先出去吧。”
客廳裡只點了一盞壁燈,此時,她正雙臂抱膝坐在沙發上面,眼底隱有疲色,唐少謙則坐在她對面,修長的右手間夾著一紙香菸。
沉默半晌,她伸出手撫上額頭,有些疲乏的開口:“你在哪裡找到銘析的?”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頭一陣懊悔,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太失敗,竟連兒子心裡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
唐少謙看著她眼底閃過的愧疚,眸光微閃,“我們,都太忽略銘析的感受了。”
她無力回答,只是耷拉著腦袋點點頭,事實如此,她沒有什麼可爲自己辯解的。
“他很希望我們在一起,但,又很怕我們在一起。”
她微怔,迅速的擡起頭,略帶疑惑的看著他,“什麼意思?”這樣矛盾的解釋,她暫時還不能理解。
唐少謙輕嘆了口氣,眸光深深的看向她,“銘析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有爸爸,有媽媽。可是每次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便總免不了爭吵。”
聞言,她的臉色迅速的灰敗下來,就連看著他的眼裡都少了些理直氣壯,是這樣麼?銘析,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她怔然的看著面前的青花瓷,卻張著嘴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唐少謙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色從愧疚到懊悔,再從懊悔到迷茫,接著轉到痛苦。
他承認他是有私心的,他如今唯一能夠將她和他聯繫在一起的籌碼就只有銘析了,血肉至親,從喬語晨答應銘析與他相認開始,他便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羈絆了。
可他並不滿足於這單純的羈絆,只想讓這個關係更深入的維持下去。
能看得出喬語晨眉宇間深深的糾結,他知道她爲難,知道她難以抉擇,可倘若他不強硬一點逼她做出抉擇,以她這般逃避的姿態,還不知會將這個問題拖延到多久以後。
想到這裡,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在她的視線再次放在他身上時,輕聲開口:“復婚吧,就當,一切是爲了孩子!”
‘轟’……
似乎有什麼東西突兀的衝破了大腦的桎梏,洶涌的襲入她的胸間,一陣一陣的,乾澀的疼。
時間過了很久,她沒有正面回答唐少謙的提議,只是習慣性的再次選擇了逃避。
唐少謙自是拿她沒有辦法,微抿了雙脣,轉身之際,低聲道:“我先走了,復婚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其實,不是完全沒有其他的辦法,只是,對於目前而言,這是最好的。
至少,對於銘析的成長來說,一個完整的家,至關重要。
喬語晨這幾日總覺得心煩氣躁,就連公司的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張宓敲門而入,將手上最近的幾個策劃案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微蹙了眉頭,隨意的翻開。
不知道是不是唐少謙有意爲之,總之最近同唐氏之間的關係似乎也變得和緩起來。
唐氏似乎故意斂了鋒芒,對於喬氏刻意的挑釁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沒有予以反擊。
喬語晨覺得奇怪,按理說,唐少謙不是這麼草率的人,就像同華偉的合作案,這原本是唐少謙旗下子公司必定的項目,結果卻在她也進入這場對決時,二話不說便將所有的資金與計劃撤走。
最後,自然是她賺的盆滿體鉢。
她纔不在意唐家那般老傢伙會怎樣爲難他,反正,外間說他公私不分或者色令智昏也好,這些都與她無關。
她只要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將他的產業纏食,讓他體會到失去所有的感覺就好。
喬語晨一直都這樣想,卻不知,在唐少謙的心裡,她和兒子早已成爲了他的一切,倘若她知道,大概心情就不會像現在這般難以解釋了。
蘭桂坊是a市的一傢俬人會所,除非會員,一般人根本無法進入。
此時,高寒正一臉悠閒看著對面的男子,好半晌,才輕笑著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
“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你來找我。”
“哦?”唐跡微挑了眉,目光隱隱閃過些許厲色,片刻後又飛速的隱藏起來,“爲什麼不會想到是我?”
“因爲……”高寒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什麼用詞,“你不像是會多管閒事的人。”
“的確。”唐跡輕舒了口氣,身體向後仰,讓自己坐的更爲舒服。
高寒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面前的咖啡繚繞著些許的霧氣,淡淡的飄散在空中,現在他有點看不透這個男人了,如果放在曾經,他或許還能勉力一試,可現在,他微瞇了眼,眸中精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