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教授剛走出病房,便被身後快速趕上的一人給攔住。
“餘教授!”高寒面容憔悴,明顯是休息不夠好。
餘教授醫者心甚,也不計較他突兀的出現,和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啊,該多休息休息纔是。”
高寒恍若未聞,眼睛下意識的看向餘教授身後緊閉的病房門,餘教授察覺他的視線,瞭然的點點頭。
“你是不是想問裡面躺著的那位姑娘?”
高寒點頭,因爲一天一夜都不曾說話,此時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乾澀,“她,怎麼樣了?”
餘教授微嘆了口氣,伸手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去看看吧,或許對她的病情有很大的幫助。”
聞言,高寒卻刷的一下白了臉,只苦澀的搖了搖頭,擡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頹然的再次垂下頭。
餘教授自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糾葛,以爲這只是小夥子的單相思,不免遺憾的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的,小夥子,凡事看開點……”
高寒卻只是苦笑,無奈的牽了牽嘴角。
他現在,根本連見她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其他。
太陽完全露出地平線的時候,病房門被餘教授再度推開,這回來的除了醫院的幾位權威教授外,還連夜從國外請來了最具權威的腦外科教授。
“唐。”
略帶生硬的中國話在耳旁響起,唐少謙猛地擡起頭,原本黯淡的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驚喜。
“joe……”
他站起身,原本清淡的眉眼此時竟隱隱生出些許光彩來,那個被稱作joe的外國人哈哈大笑著上前同他擁抱。
“好久不見!”他的神情有些激動,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竟然沒想到joe在腦外科這方面算得上是醫學界絕對的權威了。
joe在來的路上時便已經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弄清楚了,同唐少謙簡單的寒暄過後,他便吩咐一旁的助手開始準備。
醫院的各位核心教授們自是知道joe在醫學界的權威,此時除了唏噓感嘆以外竟都毫無例外的留在了病房裡。
對於醫學,這些老教授們向來都是活到老,學到老。
唐少謙抱著從醒來以後就一言不發的銘析退出了病房,而那些想要一窺究竟的教授們在片刻後通通被趕了出來。
joe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話說,可他現在卻沒有心思關注這些,只要,她能夠醒來,不管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想到這裡,下意識的收緊了手臂,懷中的銘析被他緊緊的抱著,微微皺了皺眉,“爸爸,你弄痛我了。”
一怔,他低下頭,看著這張與他有著七分相似的臉,稚嫩而青澀,莫名的,喉頭一緊,血液裡涌動的激情告訴著他,這是他和她生命鏈接處的結晶。
病房外很安靜,所有人再度陷入了沉默,只等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
唐少謙從來沒覺得時間的流逝是那麼的漫長,明明才過了一個小時,於他卻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病房門在兩個小時以後被打開,joe一臉凝重的走出來。
唐少謙心下一震,急急的迎了過去。
“怎麼樣了?”
“唐……”joe拍了拍他的肩膀,“她醒了。”頓了頓,表情無奈至極,“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
話還沒說完,唐少謙便已經飛速的衝進了病房。
他只知道她醒了,謝天謝地,她總算是沒有扔下他們父子。
“語晨……”
“媽媽……”
一大一小兩個聲音驟然響起,喬語晨有些疑惑的轉過頭,此時的她正倚在牀頭,因爲剛甦醒的緣故,臉色遠比之前慘白。
“語晨……”
唐少謙心下一鬆,緊緊的將她攬進了懷裡,銘析也在這時終於忍不住哇了一聲哭了出來,扯著她的被角嗚嗚的哭著。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來。”
他以前誰都不信,可現在,他卻是如此的感謝命運,感謝老天沒有狠心的將她帶走。手臂緊了緊,他呢喃著將她抱的更緊了。
銘析也哭,眼淚像開閘的洪水,小小的手拽著被角,嗚咽的模樣好不惹人憐。
所有在外面等著的人都進來了,看著這樣的場景毫無例外的都低下了頭,直到病房裡響起一個遲疑卻堅定的聲音。
“你們是誰?”
話音剛落,全場皆靜。
唐少謙僵了手,半晌纔有些不敢相信的拉出懷中的人。
而說這話的人此時正睜著無辜的大眼,張皇的看著他,見好不容易退出了他的懷抱,她似乎鬆了口氣,卻立馬又警戒起來,“你們是誰?”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弄的僵在原地,面面相覷的看著這一幕。
喬語晨覺得有些頭暈,伸出手摸了摸額頭,顯而易見的紗布,她有些奇怪的看向一旁的人,“我怎麼了?”
聞言,唐少謙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視線轉向門口站著的joe,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竟有著顯而易見的顫抖。
“她這是怎麼了?”
joe歉意的走進來,無奈的聳了聳肩,“唐,我都說了讓你要有心理準備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唐少謙低吼,額角青筋隱現。
joe無奈的嘆了口氣,眉間隱有愁緒,“我看過她的ct結果,頭部受了重創,有血塊壓迫著視網膜神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連你也說這樣的話?”唐少謙情緒激動的拔高了聲音,看著joe無奈的苦笑卻又頹然的垮下雙肩。
“唐,她只是缺失了某一部分的記憶,或許是她潛意識裡的刻意遺忘,這個,誰都說不好……”
joe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唐少謙扯了扯嘴角,笑容卻乾澀的讓人心酸,“那,她會不會一直都這樣?”
“說不準,或許只是暫時性遺忘,但也許,這輩子就這樣了。”
joe的話言猶在耳,就像一把銳利的刀狠狠的插進了他的心房。
喬語晨略帶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身前的小孩子一直都哭著叫她‘媽媽’,她除了驚異,卻什麼表示也沒有,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被他們喚作‘銘析’的小傢伙一直傷心的不停哭泣。
小小的人兒滿臉淚痕的看著她,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拽住被角,只嗚咽著,瞪著一雙溼潤的大眼哀哀的看著她。
心下一震,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將他抱起,因爲剛甦醒的緣故,她根本沒力氣抱起這個小傢伙,可他卻似乎有所感應,異常自覺的蹬掉了鞋子,趴在了她的身邊。
“媽媽……”銘析嗚嗚的抱緊了她的手臂,明明有很多話想和媽媽說,可看著這樣陌生的媽媽,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知道哭。
唐少謙頹然的站在一旁,垂在身側的拳頭鬆了又緊。
頓了頓,他轉頭看向門口的一羣人,“都出去!”聲音冷冽,隱忍中似夾雜著狂風暴雨的態勢。
等人羣都散了以後,他纔有時間仔細的思考這個問題。
喬語晨有些無措的抱著銘析,一雙明亮的大眼裡滿是迷茫和不解,銘析還在她懷中嗚嗚的哭泣著,她也不敢放手,就這麼僵在了牀上。
唐少謙有些頹然的坐在她身邊,明顯的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警惕,眸中的光彩又黯了幾分。
“語晨……”他小心的伸出手想要撫上她的臉,卻被她一偏頭給躲過了。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警惕的看著他,秀氣的眉毛不自覺的蹙起。
唐少謙有些啞然,伸到一半的手堪堪僵住。
“我是誰麼?”他苦笑著反問,視線落到銘析身上,半晌都未曾移開。
銘析扁著嘴抱緊了她的手臂,哭著問:“媽媽,你怎麼連爸爸也不認得了?”說著,竟比方纔哭的更傷心。
喬語晨有些手足無措,在她現在僅存的記憶裡,根本沒有任何哄小孩的經驗,只能笨拙的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的輕哄著。
可對於這個孩子方纔說的話,她卻覺得震驚和難以接受。
良久,懷中的孩子才漸漸的止了哭聲,安靜的睡了過去,她將他輕輕的放在牀上,並且熟練的替他蓋上了被子。
這樣下意識的動作讓她不由一怔,牽住被子的手僵滯了片刻,唐少謙在一旁看的分明,神情複雜,茫然中又夾雜著些許驚喜,“語晨,你只是暫時性的失憶對不對?”
聞言,她終是將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微微蹙眉,有些不悅的開口:“這位先生,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我的名字的,當然,這些都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我只是很疑惑,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頓了頓,眉毛微微擰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似乎,並不認識。”
唐少謙如被雷擊,怔怔的僵在了原地。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反正,他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站在牀前,她也不說話,只是用一種審視陌生人的眼光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這樣的目光並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卻讓他平白無故的覺得冷。
良久,他才稍顯艱澀的扯了扯嘴角,看著依舊倚坐在牀頭的女子輕聲道:“你還記不記得有個叫唐少謙的男人?”
他問的聲音很輕很輕,甚至一度讓她產生了一種內疚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