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蔣日對玄色說了什麼,湛耀皺了皺眉,看著玄色越咧越大的嘴,後背一陣冰涼。
玄色臉上淚痕還未乾,便抹了二把鼻涕,跑過去拉起湛耀往自己原來住的小樓跑。“我現在就去試試!”
湛耀回頭恨恨的瞪了眼蔣日。
你夠狠!
蔣日笑的好不得意。
一報還一報。
瑤瑟抱著寶寶和緋閒、千醉過來,奇怪的問:“他們這麼急,是要去哪兒?孩子醒了怎麼辦?”
蔣日抿著脣,掃了另外三個男人一眼。
玄命是動作最快的,他拉過緋閒逃命去了。天曉得,蔣日會不會教壞緋閒,緋閒已經豪放的讓他吃不消了,可不需要再添亂子。
莫路抱起千醉也跑掉了。他這個小女人,什麼都好,就是好色這點讓他頭疼不已。千醉總悔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法品嚐美人滋味,爲了彌補這個遺憾,她誓言要嚐遍天下美男……他怎麼可能讓她學會壓倒男人的方法?
只有言祈不動,溫柔的瞅著瑤瑟,瞅得她渾身不自在。
蔣日輕笑出聲,把玩著頭髮,眸底竄過一道寒冷之芒。
他將沉言先行送來,是爲了讓傾城心有忌憚,不敢輕舉妄動,可他似乎多此一舉了。傾城不會傷他性命,即使他的目的不善,她也不會殺他。
這樣一想,她必也不會傷川泉的性命……湛耀微微一笑,自己即將做的事,就顯得太卑鄙了。
“大哥,你怎麼就不奇怪,傾城爲何輕易讓我們接頭?”之前,她千方百計將他們困在摘星樓,目的不就是爲了不讓他們互通消息?
湛耀看了看他,思索片刻。
“莫非她早有了對策?”言祈也覺得奇怪。
“你們在這裡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麼?”湛耀問。
莫路和言祈互看一眼,有些慚愧的說:“前些日子,上了董紫楓和無名的當,不得已答應了他們一件事。”
湛耀挑眉,輕輕勾起一抹笑。“那兩個人是修練千年,得道成仙的狐貍,你們上了他們的當,沒什麼好丟臉的。說說,你們答應了什麼事吧。”
“此生不得離開瑤瑟半步。”
“此生不得離開千醉半步。”
言祈和莫路對看,同聲奇道:“你也答應的這件事?”
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手掌,湛耀沉思了會兒,又問:“除此之外呢?”
“醒酒的第二天,傾城領著千醉來看過我,她就吩咐了些,以後讓我好好照顧千醉之類的話,算是認可了我們的關係。”
“我也一樣。”
“照理說,她不該這麼容易輕信你們的承諾。”湛耀深沉的看了看他們倆個。“傾城見你們的時候,可有接觸過你們?或是,你們吃過什麼東西?”
兩人搖頭。
“這就怪了……”湛耀想了一下,而後想到,若是傾城存心下藥,他們也是防不勝防,察覺不到的。究竟她用了什麼?
“切記你們承諾過的事。”湛耀慎之又慎的叮嚀。傾城不會傷他們性命,可是那但書卻很可疑,不得不防。
“大哥的意思是,傾城對我們下毒?”
“十之八九。”就算不是毒,也必是厲害的玄術,傾城精通甚廣,以一石陣滅北朝十萬將士,難保她不會將這種本事用在別處。
莫路皺眉,本能的排斥這種感覺。
湛耀注意到他微變的表情,勸了一句。“不管怎麼樣,傾城是傾城,不要因爲她,傷了你們心愛之人。”
莫路和言祈沉默,各懷心事。
“說起來,最近一直不見董紫楓的影子。”湛耀悠閒的煽著扇子,目光深遠的望著蔣日,懶懶的揚起一抹笑。
先下手爲強。
在他使用沉言這張王牌之前讓大局落定,便沒有他翻身的機會了。
湛耀淡淡淺笑。“她果然還是怕了。”
蔣日的確很怕。
蒼昊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不拔是痛,拔出更痛。
自從沉言住進別苑,他便不再踏出別苑一步,除了偶爾陪沉言外出散心,蔣日再看不見他的身影。
沉言這張牌,湛耀遲早會用。依湛耀的性子,掀起底牌一刻,定是她與蒼昊決裂之時。
這便是她最怕的事。
曾經,她費盡心機,強鎖他在身邊,爲他再三變更計策,不犧一切。明知道,這是段自己強求來的感情,看著他痛苦,頹廢,她感同身受,可是,哪怕是傷痕累累,血流如柱,她都不能放開。
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強要來的東西,最終仍是要還的。
當蒼昊神情專注的看著沉言時,她想起的,是他同樣專注的望著自己。那時,他的眼中只有她……現在,卻換了另一個影子……
爲什麼,明明知道那不是不語,你還用那樣深情的眼神看著她?我連一個虛假的影子都比不過麼?
你愛不語,已經愛到這種地步了麼!
蔣日踏進別苑,夜色已深,萬簌俱寂。
她不知道湛耀還會給她多少時間,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到時候,蒼昊看她的眼神,恐怕不會再有深情……也許連冷漠都吝於給予……只會用充滿恨意的眼光狠狠的盯著她吧。
蔣日想到那種讓人打心底冒起寒意的眼神,止住了腳步。若是再度被他那樣看著,她還能冷靜的迎視麼?
屋門打開的吱呀聲響起。
蔣日望著開門的人,怔然不動。
蒼昊本是聽到屋外動靜,所以出來看看,不想卻是蔣日。
他該問她來幹什麼嗎?
蔣日同樣苦惱。
她是不是該解釋一下自己的來意?
一陣沉默,蒼昊走出來,關上門。
蔣日暗鬆口氣。幸好,他不是將她拒之門外。
蒼昊朝蔣日走過來,走過她身邊,出了別苑。
蔣日心底一陣悲涼,跟隨在後面。
沉默加沉默,是更加沉默。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漫無目的的在園子繞著,誰也不說話,也無話可說。
“我想跟你談談。”似乎每次不得不打破沉默的人都是她。
蔣日不無難過的自嘲。
蒼昊止步,卻不轉身。
“你……”蔣日欲言又止。他的背影雖然冷漠的讓人心痛,卻也讓她不必費心隱藏多餘的情緒。好半晌,她才平淡的問道:“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麼?”
蒼昊不回答。
蔣日悽然一笑,轉過身,仰望星空。
“你我相遇至今,似乎很少有機會平靜交談。”攻於心計的較量,步步設陷的算計,佔去了大部分時間。坦誠相對,只有那麼短暫的幾刻。“最開心的時刻,該是離京去救緋閒那會了吧?”
一路上只有他們倆個,沒有世事煩擾,沒有利益紛爭,雖然去時惹來滿心傷痕,但開心的記憶永遠留在心底。那時的他,溫柔的彷彿能將她融化,後來,怎麼就變成如今的樣子呢?
蔣日的記憶有些恍惚,卻十分清楚,都是因爲自己沒有好好珍惜。
她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佈局算計上,思量著如何報仇,回京的那段日子,她自然而然的將重心放在對付天闕宮上,完全沒有料到,再回首時,他已離得那麼遙遠……
“沉言不是不語,即使如此,你仍然決定要她麼?”
蒼昊不答。
也許是認爲,沒有回答的必要。
蔣日淡扯出一抹無力的笑。“我們過去的承諾呢?你讓我感受過的那些溫柔,都是假的麼?你愛不語至深……那時,又將我擺在了什麼位置?”
一夕之間,風雲變色。
可是這是感情,不是她手下的戰局!教她如何平心靜氣的接受……
“在你質問我之前……”終於,蒼昊轉身望著她,平靜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爲何不自問,你對我若即若離的無常?”
蔣日無言以對。
沒想到,將他拖離了天下紛爭,他和她之間仍存在這麼多的問題。是上天註定了他們不能在一起麼?可是,爲何明明互相傷害到體無完膚,還渴望著緊緊抱在一起呢?
或許,她錯了。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妄動得到他的念頭。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了……
她強要了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毀了他,也毀了自己。
這就是懲罰吧?
她忽然想起不語那個無緣於世的孩子,手指下意識的掠過小腹,攥握成拳。
蔣日趁著蒼昊不在的時候,攔住了沉言。
這是蔣日第一次與她相見,卻聽她不無沉重的問她:“爲什麼幫湛耀?”
沉言如水的眸底聚起黯然,低頭不答。
蔣日難得露出痛心的難過,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輕柔無害。“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你會站在與我敵對的一面。”
不管她如何一再傷她,她都相信,她會站在自己這邊,從未動搖過。
然後,沉言說:“我們的約定早在當年結束。”她直視著眼前這個讓她愛恨交織的女子。“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蔣日閉眸,再睜開時,已恢復往日的淡漠清冷。“爲什麼?”
沉言淡然而笑,沒有一絲心機的瞳眸漾著溫柔。“我只想保護他。”
“我並沒有要害他!”
“我知道。”沉言平淡的說道:“可是,你的愛太殘忍,只會奪走更多他擁有的東西。傾城,放手吧,你該明白,即使這世上只剩下彼此,你們也無法在一起。”
蔣日眼中凝起冰冷。“所以這一次,換你從我手上奪走他?”
沉言輕搖頭,定定的看著她。“不是奪,奪是強求,強求不會幸福。”
蔣日看著她,露出一抹悽然淺笑。
她不得不承認,柔弱似水,淡然無慾的她,讓她敗的心服口服。
湛耀確實心思縝密,她連走幾步,都被他先發制人,成功阻止。渠縣已然攔不住動亂,若被他們這個時候攻到樊京,那坐收漁利的便是文賢。
董紫楓前往渠縣,阻住動亂腳步。
蔣日放棄原先策劃的劇本,改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報仇。
殺人,需要天時、地利、人合。
尤其殺的人是絕頂高手,更是需要詳盡策劃。
秦孝天小心謹慎,從不單獨出行。身爲天闕宮主的副將,武功自非常人,若單打獨鬥,蔣日有萬全把握,可他身邊高手如雲,憑一人之力狙殺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