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顏任顏穆與莫司命三人鐵青的臉色,她總覺得董紫楓故意將他們三人曬在這裡是心存耍弄之意。可是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爲僅僅如此,因爲早在之前他們幾人走上的城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上官天早已經跟他們兵分兩路。而根據之前董紫楓與他之間的對話,想必是上官天與董紫楓二人早就私下做了決定,前者冒險做餌,等著他們最後一擊。
白皙的手指輕撫著杯緣,董紫楓的視線悠悠的注視著城外。此刻,城外早已經是被重兵包圍,遠處都是軍營紮寨,情形肅穆。無論是他還是上官堃,等待的不過都是最後一刻,決戰的時刻。
“何鳳,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驀地,董紫楓回眸望著她,笑著如是問。
被他問得一怔,蔣何鳳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看著身邊臉色同樣不好的顏任三人,心中彆扭的同時也不由得感慨他還真是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見她似乎有些恍惚的樣子,董紫楓伸手覆在她放在桌面上的柔荑,改爲握在自己的手中,重複了一遍:“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
她還是不習慣這樣光明正大的與他如此親暱,更不用說在眼前三人眼下。可是在微微掙脫了一下之後無果,只得故作鎮定的看他回道:“我不挑。”
“不挑可不行。”董紫楓脫去溫和的假面具後顯露出有些霸道的本性,一雙黑眸此刻熠熠生輝,佈滿愉悅。“你總要爲我們的以後做些籌劃,難道你不想給孩子一個好的生長環境?”
這話一出,就算是不看她也猜得出來旁邊三人的臉色會有多麼的差了。
“上官堃會輕易相信天兒的投誠麼?”蔣何鳳心中知曉上官天此刻爲什麼會出現在上官堃的府邸,也明瞭這一切都應該在董紫楓的計劃之內。可是她心中擔憂,上官堃此番舉動雖然有些激進,可並不代表無謀。而上官天此刻假意認輸低頭,也是在“認假以爲假,真纔始爲真”的前提之下。
但凡他某一個環節算錯了對方的反映,冒險進去的人很可能就會直面死亡。
甚至於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亡還叫人恐懼。
董紫楓平靜無瀾的目光注視著她,董紫楓知道此刻她心中難以平靜的原因。可是他沒有辦法對她說他肯定有把握,因爲在他的一貫的作風中,沒有得到最後一刻的勝利就不能說絕對的安全。
“只能說,成功與失敗各佔一半的機會。”
“那麼……”蔣何鳳正要說話卻被他用眼神制止,忽然就明白過來,有些話在顏任三人面前說出來並不是很合適,遂明瞭的閉了嘴。
“董樓主。”顏任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蔣何鳳輕聲一嘆。她從他的語氣中聽見的都是不悅與蔑視,想來這種身份上的轉變並不能在他們身上換來一如武林之中的尊重,有的只是一種幾近欺騙似的恥辱。
顏任臉上冷漠的冰霜愈發明顯,目光如利刃般直戳董紫楓的面龐,“不知在這種關鍵時刻,你不相辦法去救你爹與幾位伯父,在這裡浪費時間究竟是作何意?難道你這梟樓之中教的都是些‘數典忘祖’的規矩?”
蔣何鳳即刻將視線轉向董紫楓,心中擔憂他在將身份挑明之後接受不了這等赤裸的蔑視,可是在轉頭看向他的瞬間心頭就鬆了下來。
黑眸之中不見半絲怒意。
表情,表情,說的只是一個人的表面情緒。而真正的情緒則是深深藏在胸口的,你觸及不到的那一份。
所以正如她過往沒有看透她一般,此時的她也錯估了他的情緒。董紫楓從來就不覺得自己的隱瞞對於任何人來說是不對的,是需要感到愧疚的。對董擎不會,對董佑不會,對於眼前的顏任,就更加的不可能。
所以他不是不怒,而是怒到了心尖上。
蔣何鳳雖然已經很是瞭解他了,可是卻沒有辦法做到真真正正的看透一個人,以致於後來難以抉擇,悲絕苦痛。
“董樓主,你還沒有回答老夫的話。”雖然董紫楓不做聲,可是顏任卻是步步緊逼,誓要問出個所以來一般。
黑眸中依舊是淡淡的情緒,絲毫看不出任何的不悅。不過董紫楓卻是敷衍似的回他道:“顏伯父,一切晚輩自有打算。至於顏自伯父的安慰晚輩自會保證,不過倒是有一點需要先言明。如果因爲有些人的私自參與致使我事先所準備的呃事宜出現意外的話,晚輩就只能說聲抱歉了。”
寡淡的語氣中都是假意的客套,董紫楓一番話生生的撅了顏任的面子。後者在聽完他這一番話之後面色終於是徹底的黑了下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傲意,滿滿的出了氣憤別無它色。
而對於顏任的怒目而視,董紫楓則是全然不放在眼內,只是接過旁邊小童重新斟過的茶水杯子,輕輕的飲綴著。似是剛纔說的不過是閒話家常的日常話語,半絲異常也無。
顏穆與莫司命私下中交換了個眼神,之後兩人則是一同有之的淡淡看了一眼顏任之後就收回了眼神,似是將心思也都放在了茶水之上,半點不在意其餘的事情了。
原本這顏任當年就因顏自因爲顏家家主的事情有過不短時間的爭執,自顏自成爲家主之後便不是經常回家。且不說本就不在一條心思上的莫司命,就是顏穆對自己這個叔叔也就不見得有多麼的親近。往前是顧著顏自不知私下因爲什麼原因請他回了來,如今他們指望著他,還真的就不如相信著董紫楓。
起碼他有著自己都看不透的實力,而實力,往往比任何虛張聲勢要來的重要的多了。
三方不同的態度蔣何鳳都看在眼中,嘴脣輕微的張了張,最後卻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心頭一嘆,只是垂下了眼眸。
與董紫楓這邊他的淡漠相處不同,上官天看著面前眼中都是桀驁勝意的上官堃,心頭一沉,壓下所有對於未知環節的最後猜測,脣角溢出一抹冷笑。
“如何?看到朕終於走到了今天您甚是得意?”這話,是對著上官堃一直對於他皇位窺視的譏諷。
“哈哈哈哈……好天兒,這話說的伯父我如何解釋纔好啊!”上官堃聽聞他滿是嘲諷的話語不怒反而狂笑出聲,甚是熱情的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頭,將他壓坐在座位上,動作親暱的就像是一家中十分疼惜的長輩對待晚輩一般。可是上官天卻是眉眼中都是化不開的冰寒。
雖然他們這麼多年一直暗中爭鬥著,可是在此刻終於走到了最後這一步的時候,在親耳聽見他如此露骨的話語之後,心頭的恨意倏地就騰起。
恨意來的如此猛烈洶涌,完全了壓過了這麼多年的理智!
“天兒。”上官堃按在他肩頭的手忽然那加了力度,與他相似的眉眼與他直直相對。上官天輕易的從那曾虛僞的笑意下看到了那種常在自己眼中所見的冰冷。
上官堃的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將他的話一字一句的送入他的耳中——“這皇位,本來就是伯父我的。”
兩人終於在此刻,將周旋多年的話完全挑明。
“情況如何?”正站在桌案前提筆寫著什麼的上官堃頭也不擡的問道。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正是之前的那名叫做李耳的中年人。
李耳恭敬的立於他面前,快速的回道:“此時正躺在屋中休息。”
“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之後恢復書寫,上官堃聲音中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含義,“很好。”果然一如他所想,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居然還耐得下來性子被囚禁,看來所謂的“低頭”果然不簡單。
“王爺,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李耳沉聲詢問。
上官堃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將手中的狼嚎放在筆架之上,拿起剛剛寫好的一張紙,招呼他道:“過來看看,今日這字寫的如何?”
在他身邊多年,李耳自然是練就了察言觀色的能力,快步的走到他身旁朝那張紙上看去。目光在看見上面的字的時候倏地一緊,隨後立即回道:“王爺的字愈發的蒼勁了。”
上面蒼勁的筆體寫了四個大字:入夜突襲!
“呵呵呵……”上官堃滿意的將宣紙放在了桌面之上,目光轉而望向窗外,映著晚霞看不清其中深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時間過得飛快,蔣何鳳看著已經黑頭的天色,心中也終於是出現了一絲絲的不耐。
“我們究竟在等些什麼?”轉頭看那個依舊平靜如水,半死焦急也無的男人,終究還是問出了心中呃疑問。
而顏任與莫司命三人也是早就等不住了,可是面對如今的董紫楓,如果蔣何鳳始終不開口詢問的話,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的在這裡一同坐等,卻沒有辦法開口多詢問一句話。
因爲他們擔心,自己的一句話很可能就會觸怒如今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而到時候,換回來的,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心中所想要的那個結果。
董紫楓目光從城下轉回,看著她微笑道:“放心,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
蔣何鳳微微皺眉,與他微笑的目光相對。其實她心中大概的有著一條線,只是並不知道是不是與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一樣,所以現在也只能陪著他一同等下去。到時候無論結果是如何,至少她還能相信,他的選擇,應該是不會錯的。
對於明顯很快就能知道答案的時候她卻停了下來,選擇不再追問的時候,顏任三人的臉色又再次陰了下來,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繼續黑著臉作陪,希望很快就能有個結果,而不是就這麼一直浪費時間下去。
或許是他們好運,又或者真的時間就是在這個時候。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適才出現過一次的青衫小童又再一次的出現在城樓之上。而隨著他的出現,董紫楓的眼眸則是光芒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