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該死!”李國忠慌忙倒上熱茶,重又緊張的盯著大門。
龍絕簫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在看什麼?”
“啊……奴才、奴才……”李國忠哆嗦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回道:“沒,沒看什麼。”
龍絕簫雙目精光一閃:“怎麼,你很怕鳳蔣何鳳?”
李國忠似乎愣怔了一下,強自鎮定道:“奴才不怕!”
“你怕她也很正常。”龍絕簫低笑:“其實我也有些……怕她。有時候她身上露出的氣勢,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緊張。”
“皇上開玩笑罷了,蔣何鳳姑娘再怎麼厲害也是您的妃……呃,子民,您怎麼會怕她呢?”李國忠差點脫口而出的“妃子”讓龍絕簫心中微微起了一層漣漪。門簾一動,門外有太監大聲奏道:“鳳氏女蔣何鳳到。”
“宣!”龍絕簫略帶些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兩眼看向門口。宮女掀開簾子,蔣何鳳款款走進。龍絕簫一陣神情恍惚,眼前的蔣何鳳梳著赤雲國流行的翠眉驚鶴髻,髻上斜斜插著幾支珍珠簪子,其他飾物一概沒有。上身著素色蒲桃雜裾垂綃服,下穿素色紋錦雙裙,腰間繫著一條素色腰帶。這身打扮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孝中,卻也讓人更覺她美的令人屏息。
蔣何鳳口說:“給皇上請安。”身子卻並未跪下。李國忠看了龍絕簫一眼,後者離了座,走到蔣何鳳面前低聲道:“不必多禮,賜坐。”
李國忠趕緊搬來椅子,蔣何鳳卻看也未看,仍舊站在那裡,臉上表情冷若冰霜:“皇上宣民女進宮,不知所謂何事?”
龍絕簫擺擺手,李國忠悄無聲息的退下了。蔣何鳳看著龍絕簫親自爲她斟了杯茶,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了些鬆動。伸手接過茶杯放在桌上後,有些不情願的道:“皇上親自斟茶,民女實不敢當。”
“朕找你來,是有事相商。”龍絕簫俊臉微紅,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蔣何鳳也不看她,只顧盯著冒著熱氣的茶杯。見蔣何鳳不說話,龍絕簫輕咳了一下,低聲道:“金碧國和月澤國已經開戰,如今兩國友好是不大可能了。朕知道之前你被董紫楓逼婚是不情願的,因此……”
“如果我說我是心甘情願的呢?”蔣何鳳嘲弄的看著龍絕簫吃驚的長大了嘴巴:“我不情願做的事,任誰逼迫都沒有用。至於我嫁於董紫楓一事,是我心甘情願,皇上不必妄自猜測了。”
“你是……心甘情願的?”龍絕簫似乎受了很大打擊,臉色蒼白的跌坐在椅子上。蔣何鳳神情落寞的低下頭:“就算不是心甘情願,也不是被逼迫的。皇上不必再費心爲了我和月澤國開戰了,兩國交戰,苦的還是百姓,我不想做千古罪人。”
龍絕簫沉默良久,突然問道:“青龍玨在哪裡?”
“不在我身上。”蔣何鳳遲疑了一下,模棱兩可的回答。
龍絕簫審視著她:“在誰身上?”
蔣何鳳強自鎮定:“皇上想要,我可以去爲你找來。”
龍絕簫搖頭:“不用你去,只需告訴我在誰身上。”
蔣何鳳緊閉嘴巴,把頭轉開了。龍絕簫憤憤然道:“不肯說?是不是在御逍遙身上?”
“不是!”蔣何鳳大叫:“什麼御逍遙,我不知道!”
“你敢說你不認識御逍遙?”龍絕簫勃然大怒:“你和他……你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的不檢點!”
蔣何鳳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朵奇異的微笑:“那晚屋外的客人裡,也有你的人麼?”
龍絕簫頓了半晌,雙手掩面道:“爲什麼……爲什麼是他?難道我一步走錯,便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嗎?”
蔣何鳳遲疑了一下:“這不是誰對誰錯可以解釋的清的。”
龍絕簫看著蔣何鳳,表情變了數變,陡的站了起來:“那就不必解釋了!即日起你便是朕的妃子,賜住長春宮。”
“我是你的妃子?”蔣何鳳突然笑了,笑得人心酸:“是因爲我是帝女星麼?你也不想想,我先後已經和兩個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你就不嫌棄我嗎?”
“住口!”龍絕簫大口喘著氣,極力壓抑著滿腔的忿怒:“朕不想和你吵架。來人!”
“皇上!”李國忠一路小跑進來。龍絕簫大聲道:“傳朕口諭:封鳳氏蔣何鳳爲貴妃,賜住長春宮!”
“是!皇上!”李國忠見蔣何鳳噙著一抹冷笑站在原地,忙上前道:“恭喜鳳貴妃,貴妃快謝恩那!”
蔣何鳳看著龍絕簫:“如果我不願意呢?”
龍絕簫咬牙道:“除非你情願用鳳家人的性命來做這個賭注。”
蔣何鳳臉色變了,怒叱道:“我討厭受人威脅!”
“朕也不願意,是你逼我的!想想鳳家、想想你的師傅!你身爲金碧國人,就該忠於你的國君!”
蔣何鳳深呼吸幾下,悠悠開口:“皇上要封我爲妃也成,只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龍絕簫沉聲道:“什麼要求?”
“很簡單,”蔣何鳳凝視著龍絕簫:“一山難容二虎。我不喜歡沈雙蝶,請皇上廢了她,把她貶入冷宮。”
“你!”龍絕簫一掌擊向身前矮幾,矮幾應身而碎。蔣何鳳輕嘆:“這矮幾又沒惹你,皇上何必拿它撒氣呢?”
“賢妃是朕的愛妃,而且她有懷了身孕,朕怎麼可能把她廢掉?”龍絕簫看著蔣何鳳的眼神仿似在看一個陌生人:“蔣何鳳,你也知道,朕對你是一片真心的……”
蔣何鳳冷笑數聲:“是啊,皇上對我是真心的,對沈雙蝶也是真心的。”
“你這擺明了是無理取鬧,和朕擡槓!”
“皇上拿鳳家人和師傅壓我,難道就不是無理取鬧嗎?”
龍絕簫語氣緩和下來:“你並不喜歡朕,又爲何吃沈雙蝶的醋?”
蔣何鳳毫不示弱:“既然皇上知道我不喜歡你,又何必強要封我爲妃呢?”
“你……”龍絕簫強忍怒火,突然轉身道:“擺駕回宮!”
蔣何鳳看著他的背影,平靜無波的臉上帶著一絲挑釁:“我可以留下,但是皇上一天不廢沈雙蝶,就不要想踏進長春宮半步!”
龍絕簫的身影晃了晃,腳步沉重的離開了。
與蔣何鳳第一次入宮封后時,長春宮的寂寞冷清不同,翌日一大早便有不少嬪妃過來請安了。貴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但長春宮卻是皇后的寢宮。雖然大家都知道蔣何鳳曾經被廢,而且還做過月澤國皇后,但據眼下皇上對鳳家的恩寵來看,大多數妃子已經認定鳳蔣何鳳會是皇后的不二人選。後宮爭鬥一向涇渭分明,大多數妃子的父兄都在朝爲官,風往那邊吹,她們便往哪邊倒。眼看著鳳家雖然連著死了長子和一個妃子,但鳳蔣何鳳以再嫁之身入主長春宮,讓這些妃子們明顯覺察出皇上對她很不一般,因此都急不可耐的前來巴結了。
看著桌上堆成小山的禮物,蔣何鳳的神色越發不耐煩起來。這些妃子們一個個滿面笑容的阿諛奉承,殊不知她們眼中的不屑、嫉妒和怒火已經把她們出賣了。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心裡還不知怎麼咒她呢!眼見得不善敷衍的蔣何鳳臉色越來越難看,在雲水閣伺候過她的太監尚榮出面了:“貴妃身子有些不適,各位娘娘請回吧!”
那些嬪妃都是很有眼力介的,本就覺得板著臉的蔣何鳳很難伺候,只是沒有藉口離去,如今見尚榮發了話,紛紛預備磕頭告退。正當大家鬧鬧哄哄的告退的當口,門外傳來一個尖刻的女聲:“怎麼,我剛來,姐妹們就要走?”
餘下的嬪妃一聽見這聲音,大都變了臉色,轉身磕頭行禮,嘴裡連稱:“不敢。”蔣何鳳不用看也知道,來的定是沈雙蝶。掩飾不住心中的厭惡,她起身道:“我正要去找賢貴妃呢,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蔣何鳳的話中絲毫沒有敬意,聽得一干人都愣在當場。沈雙蝶似乎沒反應過來,只顧興師問罪道:“你可真厲害,竟然能讓皇上下令將我妹妹嫁給你大哥那個死鬼!”
“死鬼大哥?不錯,我大哥就是死了,也是皇上親口追諡的忠勇將軍。只不知你的父兄死了,會不會也得到皇上的封號呢?”蔣何鳳反脣相譏。沈雙蝶欲開口,蔣何鳳卻不給她機會,快步走到她跟前,審視著她略微凸出的小腹道:“聽說賢貴妃又懷孕了?”
沈雙蝶原本是趾高氣昂的,蔣何鳳這麼一問,她的臉卻刷一下白了。蔣何鳳步步進逼道:“記得那年賢貴妃假裝懷孕,想弄個孩子進宮來冒充,沒想到被人識破了,怎麼今年又要來這一出?我該說你腦子笨呢,還是你爹的腦子笨?”
“你胡說!”沈雙蝶見蔣何鳳分明是當年那件事的知情人,說不定還正是她壞了自己的好事,一下子嚇得臉色大白,頭髮根都豎了起來。嬪妃們狐疑的看著她,一時議論紛紛。蔣何鳳輕笑:“我是不是在胡說很快就會知道,你敢不敢給我診脈?”
“我不想聽你這瘋子胡說!”沈雙蝶方寸大亂,惡毒的攻擊蔣何鳳:“你這瘋婆子!當年就是因爲你發瘋才被廢,沒想到你竟有本事勾引月澤國主董紫楓,還做了他的皇后!如今兩國開戰,你竟有臉回來,還妄想入宮爲妃……”
“住口!”蔣何鳳一把扣住她的脈門,沈雙蝶驚駭的看著她。蔣何鳳像貓逗引老鼠一樣盯著她笑,只笑的她發毛。還未等她開口,蔣何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她的衣襟,從內層拿出了一隻小枕頭。霎時間長春宮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蔣何鳳大聲道:“尚榮!速去請皇上過來,我要送他一件大禮!”
底下立時鴉雀無聲。蔣何鳳盯著不住大笑的沈雙蝶,慢悠悠的伸手拔下頭上的簪子:“不要緊,我有辦法治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