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要玨兒想看,我就給玨兒舞一曲。”語畢,寵溺的撫了撫他的頭,隨即後退了幾步,兩手往頭上一伸交疊成花開狀,隨即身子微微往左傾斜,而右腳輕輕的往前一移,口中隨著唱出一曲小調。
往日閒來之際,她會隨意的舞上一曲,雖無人觀賞,然她也樂的自在,愛如何便如何,一切皆隨心意而舞,而歌。
小調柔美,舞姿脫俗,在這滿園的花草中,一抹素色身影若一隻白蝶,旋轉而舞。
掌聲傳來,斂憂止了舞步,轉頭看去,卻見那司徒離顒往他們走來。
“美哉,妙哉!”
斂憂垂首而立,屈膝一個福身,“太子殿下過譽了!”
“父王,皇奶奶說,斂憂姨可以和玨兒一起住幾日。”司徒玨拽著司徒離顒的衣袍晃了晃,仰頭對他說道。
“哦?如此我們該好好款待款待你的斂憂姨了。”司徒離顒將司徒玨抱起身,笑著說道。
自始自終,語媛都不曾言語,只是冷眼看著。只是她那藏於衣袖下的雙手,越握越緊,越握越緊……
“斂憂姑娘,變天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東宮的掌侍姑姑看著偏殿的燈還亮著便過來瞧瞧,走近了纔看見斂憂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出神。
話說,這宮裡頭,對斂憂的議論也是頗多的。當日御花園傾城一舞,早已魅惑衆生,宮裡宮外對此事皆傳的沸沸揚揚。
若她不是離塵帶來的人,怕是此刻該引起一番爭鬥了。然而,如今無曲王的意思不夠明確,乃至於斂憂的身份至今還是尷尬的很,所以她能住的也就只有這些偏殿了。
若有所思的回過神來,看著掌侍姑姑點了點頭,隨即往裡頭走去。對她而言,人家怎麼說她便怎麼做,只因如今的她這一刻不知自己下一刻該幹嘛,所以只能出神的坐著或者站著,等著別人告訴她下一刻她該做什麼。
因著那些門窗是敞開的,殿內偶爾會吹過幾縷冷風,攜著紗幔輕舞一陣,隨即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都把門窗關了吧,看這天,等等說不定會下雨。”掌侍姑姑看著夜色說道,今晚這黑漆漆的夜空無半點星光,還有這陣陣的冷風,想來該是會下雨的。
門窗一扇接著一扇的被關上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斂憂自嘲的一笑,此刻的她真像是被關在籠中的小鳥。鳥籠至少還能透過欄桿的空隙粗摸到外面的空氣,而她確實被嚴嚴實實的關在了裡頭。有那麼一刻,她想推開門跑出去,然而跑出去了她又能去何處?出了殿門之後無非是看著院落,然後看著那一堵高牆愣愣的出神!
斂憂踉蹌的倒退了一步,無神的轉過身,朝著牀榻緩緩走去。此刻,她能做的只是安寢,也許在夢中,她的師兄就會來帶她走了,離開這裡,自在生活。想著,便躺了下去,微合上雙目。
風透過門窗的縫隙滲了進來,呼呼的嘯著。斂憂本就膽小,在加上是如此陌生的地方,身子不自覺的面朝裡蜷縮成一團,窩在錦被中不敢看外頭。
吱呀一聲,門緩緩的被推開了。斂憂猛然睜開雙目,身子僵硬的一動不動。此刻,她只覺有一股冷風從她的後襟直直的灌入,使她渾身一個戰慄。
門又被關上了,那人腳步很輕,緩緩的朝牀榻靠近。斂憂只是屏息聽著,不敢轉身去看,害怕看到什麼異物。
“斂憂姨。”脆生生的呼喚,隨即那抹小小的身影早已躍上牀榻,扯過錦被鑽了進來。兩隻小手緊緊的擁住了她,那小臉更是一個勁的往她懷裡縮。
斂憂拭了一下額上的汗珠,無奈的一笑。大晚上的,她倒是被他給嚇了。伸手輕拍著他的背,“大晚上的,你怎麼跑我這來了?你母后乳孃可曾知道?”
“她們不知道,我趁乳孃熟睡時偷偷的溜出來的,今晚我想和斂憂姨一起睡。”說著小臉又在她懷中蹭了蹭,身子也往她貼近了一寸。
“等等乳孃醒來找不到你怎麼辦?大晚上的,大家等等都沒的覺睡,四處來尋你了。”
“沒事,乳孃很能睡的,沒到雞鳴她是不會醒的,斂憂姨,你懷抱好暖,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玨兒好喜歡你……”司徒玨越說越小聲,最後縮她懷裡睡著了。
斂憂一笑,輕拍著他的背。對她而言,有司徒玨相伴她是萬分樂意的,至少這一刻,她不是孤身一人。
外頭忽的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
她渾身溼透,那些額前鬢間的碎髮還一滴滴的落著水珠。一身華服因沾了雨水,反而愈加豔麗了。斂憂不曾細瞧過語媛,此時她忍不住想細細打量她一番了。
語媛有一副姣好的容貌,柳眉杏眸,櫻脣貝齒,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只,她的眉眼間有著一絲仇恨。斂憂微怔了一下,她不覺得自己與她有何過節,那語媛爲何要如此看著自己?
她還在迷惑之際,懷中的司徒玨有了動靜,不悅的在她懷裡亂蹭,嘴中還依依呀呀的嘟囔著什麼。斂憂輕拍著他的背,哄他繼續睡去。
“玨兒還在睡,今晚就讓他留我這睡吧?”她儘量壓低著聲音說道,生怕又驚醒懷中的人兒。
“憑什麼留在你這兒睡?他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語媛上前,猛的掀開錦被,一手扯過還在熟睡的司徒玨。因她用力過猛,然又沒有拽緊司徒玨的手臂,一個不慎司徒玨被她甩到在地,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斂憂趕忙下牀,抱起摔倒在地的司徒玨輕哄著,“玨兒乖,不哭,玨兒不哭……”這一切她做的是那般自然,讓人錯覺的認爲,她是這孩子的母親。
緣分這東西當真是奇妙的很,說不清,道不明,總是來的不明所以,走的又是那般莫名其妙。
“啪……”脆生生的一巴掌落在了語媛的臉上,語媛一個重心不穩便狼狽的摔倒在地。
“玨兒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也忍心如此對他,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這太子妃也別當了!”司徒離顒對著語媛冷冷的說道,至始至終都未正眼瞧過她。
司徒玨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環視了一圈屋內。卻見著屋內已然站滿了人,而且一個個都溼漉漉的。
“母后,地上涼,你坐在地上要受風寒的,快些起來。”司徒玨看見此刻跌坐在地上的語媛急急的說道,小小的身子更試圖想斂憂的懷抱中滑下來,去扶起語媛。
“母后?呵……你還知道我是你的母后嗎?”語媛一把甩開上前來扶他的司徒玨,嘲笑的起身。並未站穩,身子晃了幾下,但也不曾摔倒,只是笑著環視了一圈屋裡的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斂憂身上。
望著她的眼,斂憂頓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腳底心直直的竄至頭頂心。她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何時乃至於語媛會這麼恨她!如果是因爲司徒玨的話,她大可不必如此,玨兒是個乖巧的孩子,她是很喜歡,然而她只是純粹的喜歡,只是純粹的想疼他而已。
“你奪了我夫君的心,還來奪我兒子的心,我江語媛到底何處惹著你了,你要如此待我?”她很怒,但又很悲。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字字又似聲嘶力竭了般的說出來。
“住嘴!”司徒離顒猛的一喝,殿內之人皆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是屏息立著。司徒玨因爲這猛然的一喝,被嚇的往斂憂靠去,緊緊的拽著她的衣衫。
柳眉一蹙,一手撫著司徒玨的腦袋,一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撫著他,隨即又對著語媛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從未想過奪任何人的心,你冷靜點,別嚇著玨兒!”
“我夫君夜夜看著你的畫像發怔,我兒子日日喊著要見斂憂姨。他們心心念唸的都是你,何處有我一席之地?”語媛的視線逐漸渙散,斂憂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何物,然而如此的語媛反倒更讓她害怕。
“住嘴,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司徒離顒猛然抓住語媛的手將她往外拖去,在地面上滑過一條長長的水漬。
“父王,母后……”司徒玨含淚奔了出去,一路奔一路喊,那聲音含著哭腔,含著恐慌。斂憂知曉,此番怕是又得出事故了。爲何每次她無意惹事,而那些事卻偏生一件件的攤在她的身上?
外頭的雨下的有些急,斂憂不知道出了這殿門,外頭原是這般的冷。理了理衣衫,追著司徒玨的腳步而去。她不想司徒玨受到任何傷害,在心裡她暗暗下了這個決定。
從偏殿到正殿得過一段紆迴的長廊,兩邊的柱子一根接著一根從她身邊滑過。眼瞅著就要追上他們了,然而他們一個拐彎進了正殿。門,嘭的一聲被關上了,衆人都被鎖在了外頭,只有司徒玨舉著小手不住的敲著朱門哭喊著,“父王,母后,父王,母后……”
“玨兒……”斂憂蹲下身,握過司徒玨的手輕揉著。此刻,那兩個小拳頭此刻已然通紅了。
“斂憂姨,玨兒怕,玨兒怕!”司徒玨抽抽噎噎的撲進斂憂的懷抱,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從他記事起,他就知道父王和母后的關係不是很好,因爲父王從不和母后睡一起。在宮裡,就算皇爺爺都會偶爾和皇奶奶睡一起,然而他的父王從未留宿過她母后的寢宮。最多,他們兩個人會一道去給皇爺爺和皇奶奶請安,平時,父王一般是不會和母后一起的。
“玨兒不怕,有斂憂姨在呢,不怕,不怕啊……”斂憂將司徒玨抱起,一下下的輕哄著。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再者經過一番折騰,他的倦意只會愈濃,這麼三哄兩哄下來,司徒玨就趴在斂憂的肩上睡著了。不過,他口中依舊喃喃著,“父王,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