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紫楓躬身拱手,頷首致謝,然後邁過門坎走了進去。
慶安宮是富麗堂皇的皇宮之中最貴氣的宮殿,而這座宮殿的重中之重就在這間寢宮之中,董紫楓從不敢拿正眼去看一眼這座寢宮,因爲皇上那兩道鎖定他的目光讓他每次都只覺得是無處可藏。
“朕對三大家的態(tài)度,你該是知道的,你助朕剷除了顏家,朕本以爲你與朕是一條心的,現(xiàn)在你卻胳膊肘往外拐,現(xiàn)在是不是還在暗暗竊喜?”皇上冷冷偏著頭盯著眼觀鼻鼻觀心的董紫楓,厭惡的皺起了眉頭。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做了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董紫楓感覺到了這兩道目光的轉(zhuǎn)變,面色更是嚴峻。“三大家是一柄雙刃劍,對大賀有利有弊,無法拔除之前,就只能設(shè)法平衡利弊,一味唯心,只會讓局勢變得愈發(fā)的不能糟糕。”
“你到底還是不是朕的兒子,若是讓三大家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我們董家還用什麼來坐穩(wěn)江山?顏家敢行不軌之事,三大家難道沒有這個想法?舒州的事,朕壓制了下來,是爲了安穩(wěn)爲重,你卻聯(lián)合三大家行如此行徑!”
皇上憤怒的敲著桌子,震盪的桌子搖搖晃晃,桌面上的兩隻茶盞咯咯作響。
董紫楓平和的看著搖晃的桌腳,皇上話音一落,便就立即接上了皇上的話。
“不能拔除,爲何不能收爲己用?舒州齊家作惡多端,兒臣只是順應了舒州百姓的心聲,父皇,景天帝將三大家調(diào)到洛陽來,是爲了動用他們的千年基業(yè)來鞏固我大賀的局勢,父皇,飛鳥盡良弓藏只會讓人心寒啊!”
“三大家若真是良弓是我大賀的頂樑柱,這幾日的事情你要如何爲他們解釋?”皇上順手握緊了桌上的茶盞,一把摔在了鋪著紅毯的地上,精美的八枝纏蓮茶盞在地上蹦起,碎成了四片。
“三大家是有錯,父皇,你可曾想過你也有錯!”
“混賬!”皇上怒而起身重重一拍桌面。
董紫楓面不改色道:“若不是父皇苦苦相逼,三大家怎會做出今日之舉,三大家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三大家,父皇看如今三大家縱情享樂的世家子弟裡,可還能找到當初具有雄心壯志的人才?只需五十年百年,三大家必然就只會剩下一副空軀殼。他們能有今日的反擊,就能有他日的反抗,父皇三思啊!”
“五十年百年,等那時,我大賀早就被三大家蠶食得不成了樣子,國庫的稅收現(xiàn)在有一半控制在三大家的手上,朕早年抓軍方,三大家卻也能讓他們的人打入軍方,你到底還是不是董姓子孫!”皇上冷盯著董紫楓,彷彿是恨不得在他臉上剜下一塊肉來。
董紫楓並沒有被這目光嚇退,他今日來並不是爲了挑撥皇上的怒火,皇上與三大家之間的恩怨若是一日不解,他就不可能扳倒太子。
三大家對大賀的重要性,皇上比他更明白。
“兒臣生是董家人死是董家魂,正是董家的江山需要他們,兒臣纔會在今日冒死進言。”
“你如何能證明他們的忠心?難道顏家的例子還不夠嗎?難道真的要國家大亂民不聊生!”在看到兒子眼中的倔強堅毅之後,皇上已經(jīng)漸漸壓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董紫楓的話裡或多是在爲了他自己爭取利益,但皇上也不能否認他所說的話,三大家曾對大賀有過大幫助,之後與大賀血脈交融,給予了大賀的幫助更是不可計量,但在滔天的權(quán)勢下誰還能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若他們有了不軌之心大賀又該如何防範,這些年皇上禁止三大家的子弟入朝爲官,爲的也就值壓制三大家實力的恐怖增長速度。
“父皇大可與他們談一談,只要管制住軍方,三大家根本無法在天子腳下造反,兒臣知道父皇憂國憂民,如今三大家損失慘重,大賀也正是內(nèi)憂外患,還請父皇慎重!”
慶安宮裡,君臣的談話正在激烈的進行著,守在寢宮之外的常德聽著這些爭論之言汗如雨下,慶安宮外,得知了董紫楓進宮了消息的皇后正在匆匆趕來,這段時日因爲三大家之事皇上對她頗是不滿,皇后也自覺的呆在康董宮半步不出,皇上登基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與三大家有正面的交鋒,身爲王家人,皇后知道如何在這樣的局勢下站到自己的平衡點,但近日她不能在沉默下去。
皇上與三大家的第一次正面交鋒敗下陣來,十多年的韜光養(yǎng)晦在此次全數(shù)毀於一旦,誰也料不到妥協(xié)之後的皇上對三大家會有什麼動作,三大家在朝中雖有勢力,但要勸說皇上還遠不夠分量,皇后身份尷尬,更是做不得這個中間人,李貴妃也因此而沉默,董紫楓選擇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以他皇上親生子的身份,對三大家來說,將是十多年來的一次最好的機會。
若皇上能排除對三大家的仇恨,三大家當然也能夠心脾氣和的坐下來與皇上好好談談,沒有人會希望魚死網(wǎng)破,更何況現(xiàn)在的三大家就如董紫楓所說遠不如當初那些雄心勃勃又幹勁十足的人。
皇上更是輸不起。
………
晉王府裡,蔣何鳳換了月大夫送來的藥膏,藉著養(yǎng)病的藉口,這些日子也沒人再來探訪,在洛陽沒有閨蜜好友的她在府中有些無趣,後院的的花草早已摧折在北風之下,荒涼蕭索的景色已經(jīng)對她沒有了多少吸引力,無趣的時候她就想著到外頭去走走。
樊素抵不住她的堅決與哄勸,最後也只答應了隨著她到大街上走一趟,但蔣何鳳的安全尤爲重要,好在今日十一留在府中,蔣何鳳在樊素的要求之下也就只能帶上了他。
成爲晉王妃之後,她就再沒有如今日這般閒暇的只爲了走走而走出晉王府,雖說有些地方的百姓正是民不聊生之時,但國都洛陽的繁華卻從沒不會因爲別的州郡而受影響,人來人往的街道川流不息,小販叫賣的方式也是花樣百出,蔣何鳳曾在洛陽的盛安街逛過幾次,所以這次她捨棄了這條最熱鬧繁華的街道,走向了更爲寬敞但卻較爲清淨的道路。
這是通往城北門的主道,從洛陽北面的州郡趕來洛陽的百姓都會在此進城,因爲正是進午時,道上的人並不多,街道兩側(cè)是高高的牆壁,將屋宅都擋在了後頭,兩條溝渠沿著道路兩側(cè)延伸,雨水污水都會經(jīng)過這條溝渠流向城外。
從城門灌入的風猖狂的在兩堵高強構(gòu)建的街道里呼嘯而過,吹得行人緊緊捻住了衣衫加快了腳步,蔣何鳳出門時就在樊素的囑咐下多穿了一件秋衣,到並不覺得寒冷。
董紫楓正在宮中,比之自己現(xiàn)在的悠閒,他現(xiàn)在應該可憐得多。
今日不是一個尋常日子,更不該是一個悠閒的日子,在看到那匹從城北門快馬加鞭疾馳而來的馬匹上飛揚的軍旗的時候,她加快了自己回府的腳步。
洛陽的兵權(quán)分別由五軍都督府與五城兵馬司執(zhí)掌,而傳信的驛站兵從來也不會插軍旗,能有此舉者,除非是邊疆有戰(zhàn)事起。
很多人都能認出這一匹從城北門馳騁而來迅速掠過的是軍馬,對於才平息了草原的外患不過三個多月時間的洛陽百姓來說快馬加鞭的軍方傳信並不陌生,當初在涇城與草原大戰(zhàn)的時候,城西門日日每兩日就能見到這樣的軍馬。
草原正是休養(yǎng)生息之時不可能起戰(zhàn)端,舒州瀕臨大海不可能有國家挑起戰(zhàn)事,如琉球倭寇國高麗這樣的小國也一直是大賀的附屬國更沒有實力去挑起戰(zhàn)端,若要說起來,那就只有肅州以西的吐魯番了,雖吐魯番也是大賀的手下敗將,但其國力畢竟與草原有得一拼,多年休養(yǎng)生息現(xiàn)在應該正是鼎盛之時。
多年在涇城軍營養(yǎng)就的謹慎小心與對大局勢的審度讓她迅速就辨明瞭這騎快馬的來處,若真是肅州有戰(zhàn)事,那這前來稟告的小兵必定會帶著肅州方面的增援請示。
回府半個時辰,她就等到了十一帶來的消息,與她猜想的幾乎沒有出入,好戰(zhàn)的吐魯番人這一次又是興兵犯境,肅州因駐兵薄弱,快馬加鞭送來了派兵增援的請示。
吐魯番與大賀多年相安無事,怎會在這個時候挑起戰(zhàn)亂?大賀與草原一戰(zhàn)雖傷亡慘重,但有了半年的休養(yǎng)整頓,大賀現(xiàn)在的兵力已經(jīng)補充到鼎盛時期,吐魯番在現(xiàn)在挑起戰(zhàn)端,這不是在自找死路?
肅州隔著洛陽有著千里之遙,以吐魯番的實力也不可能攻克肅州打到洛陽來,這到不用她一個女人去擔心,肅州不是涇城。
久等不到董紫楓的歸來,前去打探消息的十一久久未返回,久呆在晉王府的蔣何鳳有些坐不住了,她讓樊素去了一趟沈府,在沈客的口中得到了更多的消息。
肅州挑起戰(zhàn)端並非沒有緣由,其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爲肅州方面的駐守兵與吐魯番的邊境巡邏騎兵產(chǎn)生了摩擦從此導致了這一不可收拾的局面,現(xiàn)在的肅州已經(jīng)與吐魯番正面交鋒,但兵力不足難以壓制吐魯番休養(yǎng)生息後的迅猛攻擊,局勢十分危急。
皇上一聲令下,五軍都督府的將領(lǐng)都趕往了皇宮。
一道道徵調(diào)令開始從皇宮散發(fā)到了離著肅州最近的幾個州郡,而洛陽方面皇上也派出了前軍都督府都指揮使前慶安宮禁軍統(tǒng)領(lǐng)高車四帶領(lǐng)前軍都督府兩萬大軍前往支援主持大局。
一道道調(diào)遣令傳出皇宮,一批批快馬從城北門疾馳而去,揚起陣陣灰塵,嗒嗒的馬蹄聲將正是處在安樂之中的洛陽百姓驚醒,而接踵而來的兩萬兵馬橫掃城北門而過時,驚醒的洛陽百姓開始驚慌失措是四處奔走傳遞消息或者打探消息,吐魯番佔地遼闊百姓彪悍驍勇善戰(zhàn),正有逢其鼎盛時期,當初英明神武文韜武略的先皇都沒能將吐魯番收服,更何況現(xiàn)在大賀才經(jīng)過玉庭河大戰(zhàn)不過半載正是虛弱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