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狗說出陰山老妖將那吸乾了的屍體扔進了護城河裡,這可是急壞了韓知子,他可是這裡官府的捕頭啊,人家來報案人口失蹤,他都沒當一回事兒,只當是人家是逃避入宮的。
現在看起來那是錯了,他怎麼能不急啊,急得都要吐血了。
也就是因爲他太著急了,忘記了一切,沒有安排好這次的打撈,結果差一點兒就惹了大禍。
多虧碧虛道長來得及時,疏散了人羣,將事情平息下來。
當碧虛道長來到那河邊兒,想要看看的時候,沒有離開這裡的煙兒走了過來,問他這是看出什麼來了。
碧虛道長不由得捂住了額頭,煙兒一把將他的手推開,催他快一點兒說出來。
可碧虛道長卻打著哈哈,只說是現在已經天黑了,這裡也黑了風景不太好。
碧虛道長一向是持重古板的,哪裡跟誰開過玩笑,這讓在一旁的韓知子頗爲奇怪,他懷疑這是不是碧虛道長被哪個妖怪附了身了。
猛可裡,韓知子大喊一聲,對著碧虛道長就是一拳頭,碧虛道長被他打得一個踉蹌,一頭扎進了護城河裡。
好在碧虛道長還是有點兒水性的,他一從水裡鑽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對著韓知子就大喊了起來,韓知子這才相信,碧虛道長還是碧虛道長,他沒被那個妖怪給附身。
煙兒和伊奴他們先還是奇怪,韓知子這是怎麼了,他爲什麼要打碧虛道長,可一聽到韓知子說碧虛道長沒被附身,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這裡的人只有你看不出來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你急的是什麼,要是這個臭老道被附了身,我們還會這樣安靜地跟他說話嗎。”
煙兒笑著對韓知子說著,忽然,她那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揮動著的手臂也僵在了那裡。
只見碧虛道長揮動著手臂,嗲著嗓子,發出一個女子的聲音來。
“還不快點兒救救奴家,奴家在這水裡都快變成魚了。”
順著碧虛道長那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可以確定這是碧虛道長在說話,那是從他的嘴裡發出的聲音。
這可將韓知子氣壞了,他對著碧虛道長就罵了起來,都這時候了,他還鬧起來沒個完,一會兒衙役們來了,會怎麼看他們啊。
順著韓知子的罵聲,碧虛道長的嘴裡又發出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好溫和,象是一個文縐縐的書生。
“你罵我做什麼啊,還不拉我上去,你將這裡的水都攪得混了,還讓人怎麼呆啊。”
碧虛道長的聲音一會兒男,一會兒女的,將那韓知子氣得真跳,他要碧虛道長快點兒上來,要不他可就不客氣了。
看著韓知子跟碧虛道長吵得是臉紅肚子粗,煙兒輕輕地碰了碰韓知子,可韓知子沒有理會煙兒,還在那裡對著碧虛道長吼著,讓他快點兒上來。
寒兒脫一上衣就要向水裡跳,煙兒一把拉住了他,寒兒還是頭一回被妖怪拉住,他本能地甩開了煙兒的手。
煙兒的臉不由得有些發紅,她告訴寒兒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現在那水裡的水鬼正在找替身,他這樣下去只能是跟碧虛道長同樣的下場。
想一想師父的本事可是比他大得多了,他都不能脫身,他這樣一個小徒弟下去不也是白給嗎。
伊奴看著那水裡,想著這一定是那些水鬼沒處去,就象煙兒說得那樣,在這裡找替身呢。
她摸了摸腰間,石媽那裡得來的碧虛道長的鎮妖銅鈴還在,可是她的手卻停住了,她進過那鈴鐺裡,知道在那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只怕這些水鬼一被收進去,就再也不能轉世投胎了。
就在伊奴猶豫的時候,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進她的耳朵裡,寒兒手裡搖動著銅鈴,在那裡是念念有詞。
他沒有想到,站在他身邊的煙兒此時可是倒了黴,她用手捂住了耳朵,大聲地叫了起來。
那鈴鐺聲離得遠些還湊合,煙兒畢竟是有些道行的,可是現在,這鈴鐺就在她耳朵邊上響,她哪裡受得住啊。
煙兒那痛苦的聲音讓伊奴就是一驚,她知道再慢一些,煙兒就要被收進去了。
一道金光砸在寒兒手裡的銅鈴上,只聽得當啷一聲,隨著一道金光,伊奴手裡砸出的銅鈴與寒兒手裡的銅鈴合在了一起。
也就在那金光閃過的一瞬間,他們看到,煙兒化成了一縷輕煙被那合成一休的銅鈴吸了進去。
伊奴驚叫了一聲,向那銅鈴撲了過去,還要發楞的寒兒眼看著伊奴將那銅鈴抓在了手裡,她拼命的向地上摔著,她要將那銅鈴打破,放煙兒出來。
可是事情哪裡有那樣的簡單,那銅鈴任憑她怎麼摔打,是光燦燦的,沒有一點兒裂縫。
這可將伊奴急壞了,煙兒被收進鈴鐺裡去了,而且,那裡面還有一個是她伊奴的銅鈴,這要她怎麼跟舅舅說呢,她說得清楚嗎。
寒兒終於明白了過來。他一把推開伊奴,將那銅鈴搶在了手裡,伊奴哪裡肯罷休,還在向他身上撲著,想將銅鈴奪回來。
寒兒用一條有力的胳膊擋著瘋狂的伊奴,另一隻手搖起了銅鈴來。
隨著他嘴脣的開合,聽不懂的聲音發出,一道道悠悠的魂魄從水裡升了起來,鑽進了那銅鈴裡面去。
這可將伊奴惹得急了,這些水鬼在那銅鈴裡會做些什麼誰會知道,煙兒能是他們的對手嗎,伊奴再也忍不得了,她張大嘴巴,一口就咬在了寒兒的胳膊上。
一滴滴殷虹的血從伊奴的嘴角流了下來,忽然伊奴感覺到一陣甜得跟糖飴一樣的味道浸出了嘴裡,她的兩隻眼睛變得血紅,那紅紅的小嘴吮了起來。
血的味道竟然是這個樣子,讓她欲罷不能,她那柔弱的身體一時間變得好有力,她緊緊地纏在了寒兒的手臂之上。
寒兒痛得大叫,一個勁地想要甩掉伊奴,可是他卻怎麼也甩不掉,他手裡的銅鈴此時也搖得不那樣的規矩了,一切都亂了起來。
這一幕將一旁的韓知子嚇得呆了,他不知道伊奴竟然會吸別人的血,她在別人的眼裡可是一個斯斯文文的小女孩子啊,她這是怎麼了。
還在水裡被水鬼纏著不放的碧虛道長還在那裡胡亂地說著,他的聲音也在不停地變化著。
寒兒不知道,有碧虛道長肉身的庇護那在他身上的水鬼是無法被收進銅鈴裡去的。
“寒兒忍著點兒,快想辦法。”韓知子跑過來,抱住拼命吸著血的伊奴,想把她從寒兒的手臂上拖下來。
可韓知子沒有想到,伊奴此時的力量會是那樣的大,他根本就拖不下來。
寒兒倒是想忍住,用銅鈴將伊奴先收了再說,可是他哪裡忍得住啊,他手裡的銅鈴是響得好凌亂,別說收妖,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在做什麼了。
“無量壽佛。”一個高大的和尚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伸出那寬大的手掌,罩在伊奴的頭上,那手掌心裡映出一個發著光的紅色佛字來。
無法控制自己的伊奴忽然間感覺到頭頂上一注清流穿過身體,頭腦一下子就清涼起來,她鬆開了那緊緊咬著寒兒手臂的牙齒,擡起頭來看那讓她從瘋狂裡解脫的光。
“噢,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竟然不怕我的大力金剛掌。”大和尚驚訝地看著伊奴。
一般的鬼怪見了這大力金鋼掌,那不嚇得半死,也會驚恐萬狀,可是伊奴卻仰著臉兒,一臉的喜悅之態。
伊奴仰著臉兒,看著那大和尚手心裡的光芒,一時間是如醍醐灌頂一般,沒有比此時更讓她清爽的了。
寒兒聽那大和尚說他那手裡是大力金剛掌,慌忙拜伏於地,口稱:“心一法師在上,小道士寒兒在這裡給**師有禮了。”
伊奴的心已經平靜下來,頭腦也清醒起來,聽到寒兒口稱心一法師,便知道這個大和尚叫做空空,心裡忽然有所感受,卻不知道這感從何處而發。
“法師,我本是人與妖的孩子,在人類的家裡生活了十三年,從未有妖性發作,今日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會有如此的舉動,還望法師明以教我,如我有錯,我願悔改,如我有罪,我願受懲罰,只望法師救我出苦海,再不受這妖性的折磨。”伊奴說得好誠懇,那可是她的心裡話啊。
“知錯能改,善末大焉,姑娘不管是什麼出身,都也姑娘無關,說什麼妖性,人性的貪婪,暴戾又何曾比姑娘所爲的好到哪裡去,若能看破這紅塵中的種種,修得一顆清靜心,哪裡又有什麼不可不爲的妖性啊。”
心一法師聲如洪鐘,在伊奴的耳畔迴響著,震撼著她的心靈深處,往日那種不甘,那種好勝都在那聲音中如飛塵般盪開。
寒兒被心一法師說得暈了,他看看一臉平靜的伊奴,再看看一身正氣的心一法師,腦袋一個勁兒地搖。
韓知子也是個老江湖了,他聽到心一法師來了,慌忙迎了過來,對著法師就是一揖到地,法師出單手還了禮。
韓知子將寒兒暗暗地推到了一邊兒,跟心一法師攀談了起來,他說得是露若懸河,卻見心一法師在那裡是毫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