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達寢殿,柳青青心裡卻有些爲難:貿貿然將孩子帶回宮,高浩成勢必問原因,她到時候該怎麼回答?
方纔她雖然和柳燃決裂了,可在她心中,柳燃依舊是她的兄長,他不想高浩成對付他,更不想引起高浩成的懷疑。她將孩子帶走,並非是對柳燃再無親情,只是爲了孩子的安全考量。這雙孩子,不單單是她的骨肉,還是皇族血脈,眼下就要變天,她不想孩子成爲任何人的工具,更不願意他們被人挾持,所以只能將他們帶在身邊。
她想不出應付高浩成的藉口,只能命暗衛放慢了腳步,可總共路就只有那麼點,無論她多不願意,還是回到了萬壽宮。
剛好高浩成在寢殿中,見她從暗道中鑽出來,後面跟著幾個照顧孩子的乳孃和許多皇家暗衛,其中兩個乳孃手裡還抱著熟睡的孩子,高浩成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顯然暗衛早已經把柳青青帶著孩子回宮的消息傳給了他,他是特意等在這裡的。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柳青青硬著頭皮將萍萍從乳孃懷裡接過去抱著,然後一步一步走向他:“陛下,孩子們從生下來就是臣妾一手照顧……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臣妾、臣妾實在是太想他們了,就、就擅自把他們接回來了……臣妾知道此舉任性,可臣妾是做母親的……”
不等柳青青說完,高浩成已經伸手摸上她的臉頰,柔聲說道:“既然你想照顧他們,把他們留下就是,我沒有說不準,你怎麼哭了呢?”
柳青青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說著說著竟然哭了。不是她想示弱,實在是說到辛酸處,她想起了以前平靜的生活,孩子們每天都和她在一起,不必面臨重重的危機。而現下,孩子們失去了安穩的生活,前路茫茫,她心裡難免傷感,淚水竟然不受控制就流了出來。
“好了,別再哭了,將孩子們安頓下來吧。只是你得記住,千萬不能把孩子帶出萬壽宮,也不能讓其他人輕易進來。”高浩成說著,用指腹爲她擦拭臉上的眼淚。
柳青青心裡有些彆扭,卻沒有躲開高浩成的手,任由他爲她擦眼淚,有些懷疑的問道:“陛下答應了?”
“嗯。”高浩成點點頭,收回手,將她懷裡的萍萍接過去,細細端詳了一會,眼中露出慈愛的光芒,喃喃道:“將他們帶來也好,我雖然沒有好好照顧過他們,可到底是他們的父親,理該以後陪伴他們成長。”
說著,他立刻將戴立國喚了進來,吩咐戴立國在寢殿中加兩張嬰兒牀,又命戴立國將萬壽宮內的奴婢和太監重新篩選一遍,就連廚房裡的廚子該做些什麼他都細細交代了一通,這才讓戴立國出去。
吩咐完,高浩成便將萍萍放到牀上,拉被子爲她蓋上。而後又轉向安安,將他接了過去,正打算放在牀上,卻見孩子忽然睜開了眼睛直溜溜的看著他。
高浩成愣了愣,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生怕把小傢伙惹哭了,輕輕說:“你醒了?”
安安盯著他看了看,咧嘴‘咯咯’笑了起來,還奮力的掙扎著想將手從褥子裡伸出來去摸摸自己的父親。
高浩成的心一下軟成一灘水,咧嘴給了小傢伙一個同樣燦爛的笑容,十分激動的喊道:“青
青你看,你看他在對我笑,他在對我笑!”
柳青青眼神有些複雜,沒有接高浩成的話,輕輕說道:“陛下,臣妾可以帶著孩子住到偏殿去,這裡是陛下的寢殿讓他們住在這裡不合適……”
高浩成回頭看柳青青一眼,視線重新放到孩子身上,不斷的做鬼臉逗弄孩子,不以爲意的說:“有什麼不合適的?他們是你我的孩子,與你我住在一起再合適不過……以前,你不是說想和普通夫妻那樣,生活在一起,再養兩個孩子嗎?現下我就滿足你的心願,你不必想太多,凡事有我,絕不會讓你們母子三人受委屈。”
柳青青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高浩成懷裡的小傢伙忽然變得不老實,用手奮力的扒拉著包裹住他的褥子,一心想要鑽出來。
高浩成有些吃不準,看向柳青青:“他這是怎麼了?”
“外面冷,所以給他包得厚實了些,這裡熱,估計是受不了了,想將褥子掀掉。”
不等柳青青說完,高浩成大手一撥,將抱住小傢伙的褥子扔到地上。這下,小傢伙手腳都閒了起來,到處揮舞著,嘴裡咿咿呀呀的叫,似乎很興奮。
高浩成見狀,也跟著興奮起來,兩手抱在孩子的腋下,倏忽將他高高舉起。
小傢伙也不害怕,在空中咯咯的笑著,無辜的眼眸中盛著滿滿的喜悅。
柳青青在旁邊看著他們父子之間的互動,心裡很不是滋味,在她看來,高浩成是她的仇人,理該用鮮血來洗刷他犯下的錯。但是,在小傢伙看來,他只是他的父親,可以陪著他玩鬧,可以陪著他長大,可以交給他許多隻有父親纔會的本領。如果,小傢伙有一天知道,是他的母親親手殺了他的父親,他會怎麼想?
柳青青不敢再接著想下去,她怕自己心軟,怕自己死後無顏與高子明相見。
那邊,高浩成父子兩玩得實在是開心,根本沒有發現柳青青眼中的不安。此刻,他們的世界裡只有歡聲和笑語,無論權謀還是恩怨全被他們拋開,他們如同世界上每一對父子,分享著彼此之間的喜悅,樂此不疲的做著轉圈的動作。
父子兩玩瘋了,就連尿布玩掉在地上他們也沒有在意。
乳孃多次提醒孩子可能會撒尿,皆被高浩成當成耳邊風不予採納。
高浩成再次將安安高高舉起,抱著他慢慢轉圈,安安這次比前幾次更加興奮,不光嘴裡‘咿咿呀呀’的叫著,甚至連小屁股都動了動,在高浩成張嘴跟著他哈哈大笑時,他粉嫩嫩的小雞雞對著高浩成的臉‘嘩啦啦、嘩啦啦’尿了起來。
不知道是否因爲事發太過突然的原因,高浩成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保持著把小傢伙高高舉起的動作,任由他將尿灑在自己臉上。尿液浸溼了高浩成額前的碎髮,然後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了衣襟裡。
一旁的暗衛和乳孃們看得目瞪口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柳青青趕緊上前,舉起雙手要將孩子接過去:“給我,我……”
高浩成搖了搖頭,等著小傢伙把尿尿完,這纔將小傢伙放了下來,對小傢伙說道:“安安,你看你母親真是不瞭解男人,男人撒尿時是不能隨便移動地方的,更不能被
打斷,否則要是嚇到了,以後會尿不出來的。”
柳青青愣住,原來他不動是怕嚇到了孩子。
他真是個好父親,雖然是第一次見他帶孩子,可她知道,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她是孩子的母親,可每次如果孩子撒尿,她便會慌慌張張的將孩子抱開,生怕孩子尿到她身上,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會不會驚到孩子,讓孩子很難尿出來。
柳青青心情越加沉重,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讓她選。
她沉默著將孩子從高浩成手裡接過去,視線不經意的掃過他溼漉漉的衣襟,小聲說:“陛下,你趕緊去換洗一下吧,現在天冷,可不要著涼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主動關心他!她有些懊惱,但見高浩成臉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她也只能勉強笑笑。
柳青青將安安的褲子換掉,等乳孃喂完了奶,她本來打算帶著孩子去偏殿住,豈料遭到了侍衛的阻攔,她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安安放置在高浩成的龍牀上哄他睡覺。
安安和萍萍很不一樣,萍萍身體不好,多半時間在睡覺,即便醒來也是安安靜靜的。可安安似乎永遠都有一副好精神頭,就連睡覺也總是不老實,尤其是學會翻身之後,他總要在牀上翻來翻去,翻累了纔會迷迷糊糊入睡。
今天小傢伙也不例外,在寬大的牀上翻來翻去,翻來翻去,翻得柳青青雙眼皮直打架,他還不肯睡覺。
高浩成洗完澡進到寢殿裡,看到小傢伙在牀上翻身不肯睡覺,他不由好笑,將外袍一脫,便上了牀,一把按住小傢伙,讓他老老實實呆在他的懷裡。
也不知道是父子天性,還是小傢伙真的累了,竟然老老實實由高浩成抱著,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高浩成低頭親了親他,轉而看向柳青青:“我困了,想睡覺,你也一起來休息休息吧,陪陪我們父子三人。”
柳青青張了張嘴,沒有拒絕,安安靜靜躺在了他的身邊。
很快,高浩成的呼吸均勻起來,偶爾會發出輕輕的鼾聲,顯然是已經熟睡。此時,明明很疲憊的柳青青卻怎麼也睡不著,她閉上眼睛,腦海中總是閃過高子明慘死的景象,可一旦她睜開眼睛,又不得不面對高浩成與安安相擁而眠的天倫畫面。
柳青青覺得自己要瘋了,心裡有兩個聲音,不斷吵吵嚷嚷,讓她頭痛欲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柳青青擡首望去,原來是戴立國端了一些飯菜進來。發現柳青青醒著,戴立國壓低聲音道:“陛下早上和中午皆沒有進食,懇請娘娘將陛下喚醒,讓陛下吃些東西吧。”
柳青青點點頭:“你退下吧,等陛下多睡半刻再用膳也不遲。”
戴立國俯身告退。
待戴立國退出寢殿,柳青青方纔起牀,輕手輕腳走到放置飯菜的桌前,手伸進了衣袖裡。那裡放著致命的毒藥,只要她每天多喂高浩成吃點,要不了幾天他就會心絞痛而死。
柳青青不是沒有猶豫的,事實上,她猶豫了很長時間,可是最終,她還是將藥掏了出來,放到了高浩成最喜歡吃的菜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