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每日以淚洗面、萬分絕望的時候,我,又遇見了穎哥。他變了好多,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卓爾不凡。我們站在大街上互相看著對方,絲毫察覺不到路人的眼光,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就這樣,我們相戀了。他每天晚上爬過任家的牆偷偷來找我,我每次都被他嚇得提心吊膽。他跟我說自己有一些積蓄,只要我努力幹活,再多掙點錢,就能幫我贖身了,到時他就會娶我。我很開心,終於有機會跳出苦海。我每個月都把領到的工錢交給他保管,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他對我還算過得去,知道我辛苦所以凡事忍讓著我。”
“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我們的錢被小偷偷走了。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撞牆死了算了!想想自己這雙手不知磨破了多少層皮,眼睛不知哭幹了多少回,鞋子爛了掉底了還在穿。我忍著這一切只爲了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那個鬼地方!沒想到,他卻把我的錢都弄丟了!哼,他一點都不著急,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他有辦法。我問他還有什麼辦法,他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果然,他居然叫我去偷東西!他說他認識一個黑市上的人,只要把東西偷出來,保證我們兩個平安無事,還能賺到贖身的錢!我真傻,竟然真的去偷了!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把東西給偷出來了。我把東西交給他,他叫我先回去做事,免得任府起疑心,他賣了東西自然會找我。可我偷了東西哪還靜得下心,回去以後馬上被他們抓起來了。他們逼著我去把東西拿過來,我只好帶他們去找穎哥。穎哥看到事情敗露了,嚇得話都說不出來,趕緊把我千辛萬苦偷來的東西雙手奉上,跟他們說,是我自作多情把東西送給他的,他完全不知情,叫他們千萬不要爲難他。我好恨!我恨自己爲他做了這麼多事到頭來他卻背叛我!我恨自己瞎了眼竟然會看上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所以你就搶了東西逃走了?”夏侯北風替章四鳳補充道。夏侯北風看過去,章四鳳已然氣紅了眼,眼神鋒利得猶如針尖一樣。她的長相不算出衆,細看之下,卻有一番溫婉的氣質。尤其是她那一張荷花一樣欲紫不紫欲紅不紅的柔脣更讓人陡生憐愛。只可嘆她遇人不淑,才變成了如今一副近乎瘋狂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爲什麼要搶走東西。可是我已經厭倦了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我實在找不到出路了……”
“你把東西還給他們,和他們求情,興許他們會放你一條生路。”
“沒有可能,他們會活活打死我的!而且,東西已經被‘神的使者’拿走了。”
“神的使者?”
章四鳳詫異地望著夏侯北風:“公子沒有聽說過‘神的使者嗎’?”
夏侯北風反問道:“這位‘神的使者’很出名嗎?”
“那當然!他可是一位聖人,十年纔出一次江湖。他來的時候,會把一切災難和不祥都帶走!”
“既然你說他是聖人,爲什麼要拿走你的東西?”
“昨天晚上,我被追得四處逃亡,後來累倒在一片亂石中。‘神的使者’突然出現了。他蹲下身子拿走了我手上的白梅玉,跟我說白梅玉的瑞氣太重,我這樣的普通人拿著反而有害。他走了以後,我忽然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一點飢餓勞累的感覺都沒有了。所以我才能跑到現在還沒有被抓住。現在我又碰到了公子……”章四鳳想起剛見面時對夏侯北風所做的一切,臉上飛起了一片紅霞。
“想不到我這麼孤陋寡聞,連這樣神奇的人物都沒聽說過!”夏侯北風對這位‘神的使者’不禁生出幾分嚮往。
遠遠傳來了樹枝折斷時發出的痛苦聲音。夏侯北風立刻警覺起來。聽聲音,他們已經把這座森林包圍了。
“他們過來了。”
章四鳳驚慌得立起來。“公子,我們快逃吧!”
“逃到哪裡去?我們已經是人家的甕中之鱉了。”夏侯北風輕描淡寫地說。他雙手抱於胸前,閉上眼睛靜心聆聽著敵人的動向。
章四鳳急得像只陀螺一樣團團轉,鋪了幾層的落葉被她踩成了粉末。什麼聲音都能讓她一驚一乍。佩蹲在地上看著她在眼前晃來晃去,眼睛都看花了。
夏侯北風被章四鳳不停晃動的聲音吵得睜開眼,好奇地看著她。心裡納悶著這麼膽小怕死的人怎麼敢偷聖教的東西呢?
腳步聲漸漸在四周響起。飛鳥驚得撲楞撲楞地一羣一羣逃向天空。
章四鳳嚇得臉上血色全無,躲在夏侯北風背後身體顫抖得像篩糠一樣。
果不其然。幾十個穿青衣的人像成羣的蝗蟲一樣突然從四面八方竄出來,組成一座厚厚的密不透風的人牆,把他們三人圈在裡面。爲首的一個湯圓一樣的胖子姓任,名通時,他是任老爺的至親兄弟。他等衆人擺好了陣勢,才從人牆裡鑽過來,斜著眼對夏侯北風喊道:“小子!趁我現在還好說話的時候把白梅玉交出來,省得你日後多受折磨!”
爲什麼都喜歡喊他小子呢?夏侯北風漠然地說:“我沒有拿你的東西。”
任通時聞言咆哮道:“白梅玉到底在哪裡?”他激動得臉都漲紅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被‘神的使者’拿了。”依然波瀾不驚的語氣。
他竟然相信自己說的話!章四鳳感激地看著他。
“哈哈……哈哈……”任通時張開血盆大口大聲譏笑,臉上擠作一團的褶皺像川溝一樣迂迴曲折。他忽然止住笑聲,正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這種鬼話誰會相信!”
“的確是‘神的使者’拿了。”夏侯北風一字一頓將“神的使者”四個字說得清清楚楚,明白無誤。雖然他知道和這個看上去一點力氣都沒有的胖子說這些完全是廢話。
“放屁!”任通時習慣性地用力拍桌子,卻忘了在他身旁的是個人,登時拍得那人“嚎”的一聲叫了出來。“‘神的使者’十年纔出來一次,平日除了教主,誰都見不到他!你以爲你是誰!”
“是這位章四鳳姑娘看到的。”夏侯北風聲音漸漸低下來,眼睛像貓一樣瞇成一條縫。
“這個小賤人?”任通時又是一陣大笑。
恰好有片葉子從夏侯北風面前飄落。他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它,倏地向任通時擲去。電光火石之間,任通時的臉上冒出了一道深深的傷痕,鮮血滴滴滑落。
任通時感到臉上一陣蟲叮一樣的刺痛,伸手摸了一把,滿手是血,立馬驚叫起來,把長袖迭起來捂著臉。他什麼命令都不管了,用另一隻手指著夏侯北風氣憤地叫道:“把他給我砍成肉醬!”
“公子!”章四鳳和佩不約而同地一起喊出來。
“沒事,你們看著就好了。”夏侯北風不動聲色地對他們二人說。
任通時聞言氣得張牙舞爪,對身邊的人大喝道:“還不給我殺了他!”
那些下人本來心有膽怯的,如今仗著人多勢衆,竟一個個勇敢起來,齊刷刷朝夏侯北風靠過去。
突聽得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住手!”聲音如雨後甘露,沁人心脾。又如天籟之音,使人賞心悅目。更如夜鶯啼叫,使人心生仰慕。幾十號人頓時全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任通時猶爲不安,他本來想趁她沒來之前先把白梅玉找出來好立一大功的,沒想到弄巧成拙。
夏侯北風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