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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悄悄躲了起來,天空佈滿了鉛灰色的陰暗的雲。寂靜的街巷吹起了細微的寒風。彷彿受了天氣的感染,耳目所見所聞,都帶有一種悲愴的消極的美。

用過藥以後,小孩死活都不肯躺在牀上養傷。他說要一直睜著眼睛陪在夏侯北風身邊。他在窗子外面的院子裡一遍又一遍練習直立走路。有時情不自禁地往地上撲倒時,他觸電似的馬上跳起來,發出惱怒的汪汪的叫聲。

夏侯北風把小孩叫到窗前,問道:“你叫什麼?”

“我叫‘pei’。”小孩望著夏侯北風高大挺拔的身軀凝神回答著。

“‘pei’?哪個‘pei’?”

小孩顯得頗爲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從前主人都是這樣叫我的。”

“紉秋蘭以爲佩。他們希望你擁有美好的品質,所以才這麼叫你。”

“他們希望我擁有美好的品質?什麼意思啊?”

“就是說,你要做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佩用力地點點頭,說:“是!主人,我知道了!”

夏侯北風的臉色有些尷尬。他說:“以後不準叫‘主人’這兩個字。”

佩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我該怎麼叫你呢?”佩咬著嘴脣望著夏侯北風苦思冥想。

“我叫夏侯北風。你可以叫我……”夏侯北風突然覺得爲難了。他和這個佩究竟算什麼關係呢?朋友?兄弟?路人?主僕?他們什麼關係都不是,什麼關係都沒有。

佩突然一敲腦袋說:“我知道了。我叫你‘公子’。從前主人最尊敬的人就是‘公子’了。每次‘公子’來了,他就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佩越說聲音越低,因爲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一樣。

夏侯北風皺著眉不置可否。

店家看到佩穿得煥然一新,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時,他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的目光緊緊粘在佩身上,用劍都斬不斷。

夏侯北風問:“你認識他?”

店家呵呵陪笑道:“誰不認識他啊?”說著就把佩的身世來歷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一一道來。

佩剛出生沒幾天就被遺棄了,撿到他的人把他扔在狗窩裡當成狗馴養。也許是耳濡目染的緣故吧,佩都不用怎麼特別的訓練,一舉一動都像只狗一樣。像狗一樣汪汪叫,像狗一樣四腳走路,用牙齒咬人,連上街都是主人用一根鏈條繫著脖子走。村裡的人都喜歡逗佩,把他當成一隻狗玩。後來這家人搬去了外地,半路上把佩扔了。佩只認識原來的路,仍然回到了村子等著主人回來。

夏侯北風這才明白爲什麼佩的行爲舉止這麼怪異了。

短短三天的時間裡,佩不僅學會了直立走路,還學會了抓著筷子吃飯。夏侯北風一筆一畫教他寫的‘佩、夏侯北風’四個字雖然寫得粗細不一、歪歪扭扭,但總算沒再寫錯了。只不過他時不時地像小狗一樣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的毛病卻始終難以改過來。

夏侯北風把外公給的一把舊匕首送給佩,並且親自教他最有效的進攻方法。他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因爲不想被佩拖累而已。

這三天裡,他們都沒有沾過牀鋪。夏侯北風無法入睡。他害怕,同時又期待著明天的到來。明天。明天會有什麼事情等著他呢?

他們只花了一個鐘頭就到達了祥雲村。

還沒走進村子,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掃來。夏侯北風拔開佇立已久的雙腳,沉默不語地朝村子裡面走。越走進村子,他臉上的神色越凝重。

陰雲滿布在天空。刀劍碰撞的叮叮噹噹聲充斥著大街小巷。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一件武器帶在身上。祥雲村,傳言村裡的人個個都是絕頂高手,看來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夏侯北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以免惹出什麼事端。

“這位大叔,請問你知道宋恨雪的家怎麼走嗎?”夏侯北風停在一家小酒館前問路。

幾個黑鬚紅臉的大漢正喝得興致高昂,聽到問話都愣住了,回過頭來冷冰冰地瞪著夏侯北風。酒館裡其它人也全都用一種絕非善意的目光望過來,頓時氣氛冷清清的。

被問到話的人生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卻以惡狠狠的語氣喝道:“他死了!”說完繼續端起碗喝酒,一面卻在偷偷觀察夏侯北風的舉動。

夏侯北風猶如遭了當頭棒喝愣愣地說不出話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還沒見他一面,他就已經……

酒館的酒幌在寒風裡隨意地打轉。街上的行人像黑壓壓、臃腫的螞蟻。沉沉的陰雲像是要壓垮青色的屋頂,漸漸向夏侯北風的心臟逼近。

夏侯北風很難說清楚自己的心情,只覺得背後的西施劍比山還沉,比火還燙。他還想問清楚一點,酒館的夥計急忙跑出來,不耐煩地吆喝道:“快走開!不要妨礙我們做生意!”

佩憤憤不平地發出野獸一樣的低鳴,朝夥計露出鋒利的牙齒,眼看著就要猛撲過去。那個夥計一點兒也不感到害怕。

“佩佩,不要惹事。”夏侯北風平靜地說道。

佩這才安分下來,仍舊發狠似的盯著夥計。

夏侯北風盲目地走在人羣裡。

“公子,你不要難過。他們肯定是騙你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佩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夾雜著風聲突然一起飄過來。夏侯北風回過神來,困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在騙人?”

“那還用說!壞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

夏侯北風無奈地長嘆一聲。

眼看著半天光景又晃過去了。夏侯北風看到一家富麗堂皇的酒樓,不知不覺被自己的腳步牽引進去。還沒碰到凳子的邊,小二就一陣風似的趕上來說:“小店沒有兩位要吃的東西。”

夏侯北風說:“我還沒點。”

小二沒好氣地說:“不管你要點什麼,都沒有!”

“茶總有吧!”

小二從隔壁桌上拎過一壺茶,“哐”的一聲甩在夏侯北風面前。

“這茶是冷的。”

“茶冷了人就該走了,哼!”小二說著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夏侯北風心裡好生納悶。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開門做生意的人這樣對待客人。這村裡的人全都奇奇怪怪,好像自己是個瘟神一樣。難不成自己在什麼地方得罪過他們?可是自己是頭一次出門,根本沒見過誰。也許他們知道自己來祥雲村的目的。

一連走了幾家或大或小的小樓飯館,受到的待遇只有更粗魯無禮。最後還是一個麪攤接待了他們。下面的老頭已經禿頂,僅剩的頭髮雪白。大冷天,老頭卻只穿著一件單衣迎風而立。

老頭把熱騰騰的面端過來,笑意盪漾地說:“受了不少委屈吧。吃碗麪,把寒氣趕趕先!”

夏侯北風剛把面端到面前,聽到老頭的話放下筷子,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

老頭不以爲意地說:“你們是來找宋恨雪的嗎?”

夏侯北風老實地說:“什麼都瞞不過您。”

“鄉野粗人,沒什麼見識,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計較!”

“可是這又是爲了什麼?”

老頭拉開夏侯北風對面的凳子坐下,說:“不急。把面吃了,待我慢慢告訴你。”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佩一面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面早已舔幹了碗底。老頭又給佩下了一碗,纏繞有序的細麪條上漂浮著翠綠的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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