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雲在楚州城接到消息,說三郎季辰虎去西路大營沒有接到阿姐。
他第一個反應是季青辰被王世強扣住了。
他連忙就給川陝軍裡的幾位土司寫信,又在軍衙裡召了心腹僚屬苦心安排。
他準備擊退一次金軍圍城後,想辦法出城去西路大營裡。
他要親自去接人。
此外,他還要忙著和楊妙真通信,力勸她寧可同時受了金、宋兩國招安的官位,也不能完全倒向金人。
李全雖然死了,但山東宣撫使的官位,他已經請旨授給楊妙真了。
有時候,他看著在楚州軍衙門裡行走的季辰龍,他都覺得,李全真是太冤了。
“三郎回來了?”
季辰虎趕在下一次圍城前回到了楚州城,他對於空手而回沒有多少暴跳如雷的樣子,反倒一臉不耐煩。
他以不能不來的樣子送了一封信給他。
信裡寫了官家有意迴鑾臨安的事之外,還夾著一封和離書。
他到了西路大營後,季青辰讓弟弟帶了和離書回來,讓樓雲籤個花押馬上離婚。
樓雲整個人都懵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王世強在旁邊?”
“並沒有……”
季辰虎對樓雲這個姐夫沒有什麼惡感,還挺喜歡的,覺得樓雲能配得上阿姐。
他一直覺得樓雲和阿姐過得挺好的。
他完全不明白爲什麼季青辰和樓雲就鬧成了這樣。
“我是在黃河岔道口外的一座道觀裡見了阿姐。”
他回來不僅是爲了送信,還要商量打回徐州城的法子。
許老大和許老四兩個大頭目陷在了徐州城沒逃出來,他還想著怎麼去救人。
“阿姐當時和黃河程家的人在說話,觀裡還有全真教的兩個道士。王世強並不在。”
“……”
樓雲只能在心裡否決了季青辰被脅迫或是上當受騙的可能,
“王世強是不是避開了你?道觀外面是不是有重兵?或者是官家和青娘說了什麼?”
趙端寧雖然有回駕的意思。但臨安京城裡已經有另立陳王爲新皇的議論了。
“王世強是避開了。”
打從當初王世強悔婚另娶後,季辰虎和王世強直接碰面的情況就少之又少。這並不能說明王世強在背後弄了什麼鬼。
“我見到樓葉了。”
季辰虎猶豫著要不要把樓葉傳的話說出來。
聽他說,王世強和他阿姐吵了起來,被打了個耳光。
下手很重,五六天沒能見人。
季辰虎倒不怕季青辰會吃虧,他只是早覺得當初就應該一刀宰了王世強,現在區區一耳光根本還不算是找回了他季三郎的面子。
他想了想。還是對樓雲說了季青辰要轉達的話。
“阿姐說。她和你成婚也是爲了讓唐坊大宋立足。你要娶她,也是因爲咱們都是外夷出身,互相找個依靠的緣故。但現在……”
“現在怎麼了!?”
樓雲萬萬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臉色鐵青,聲音忍不住就撥高了,
“她竟然這樣說?”
季辰虎也覺得這話說得挺叫人恨的,但他沒功夫同情樓雲。
他自己的老婆許淑卿遠在京城。相見時也只顧著抱著狗兒,他只感覺到她基本不太理睬人的陌生和冷淡。
這樣一比。他就覺得阿姐這話說得挺客氣的,對樓雲還挺有感情的。
“阿姐說,她跟著官家去的,也會跟著官家一起回來。所以就讓我先回了。”
“……”
樓雲忍著氣。在城中安排妥當。
冒著仍然險峻的局面,他召集了軍衙裡各房的吏官屬臣,宣佈要去西大營拜見官家。
“樓大人。還請三思而行——”
季辰龍也在楚州城,眼前是軍衙門裡工房的鋪佐官。
他看過了季青辰親筆畫押的和離書後。雖然對樓雲表示了同情,卻還是從善如流地把稱呼從雲相公改成了樓大人。
樓雲簡直要把季青辰這兩個弟弟用眼光瞪穿。
他們不知道給他找了什麼麻煩嗎?
季辰龍爲了守住徐州城,答應了徐州城裡三家漢人大戶的請託,要殺了李全替他們報仇。
他們幾家當初被綁架了族女,送了糧草贖人還是沒有放回來。
接著就是季辰虎那幫子人從黃河故道突進了金人的漢軍宮裡,趁亂抓到了李全。
要不是這樣,李全至於被季辰龍砍下首級,懸在了城門上?
他要不是爲了替他們收拾殘局,他早就去接自己老婆了。
“相公,季大人說得極是,還請相公三思。”
然而季辰龍一開口反對他出城,軍衙門裡馬上就有將領附合。
樓雲一看就知道,是徐州軍裡的團練,是緊跟著季辰龍的狗腿子們。
“我對金軍圍城並沒有多少太大的擔心。”
急著親自去見季青辰,他便忍氣坐在堂上,讓軍衙門裡的部屬們安心,
“一來楚州城上回守住後就加固增修,不易攻破。二來,現在城裡的兵馬、糧草都比上回圍城要齊備。”
最重要的是,新開的海路隨時還可以北上攻打中都。
金兵就算圍城,卻還要時刻擔心中都不穩。
“大人雖然思慮周全。但聽聞官家回駕,不僅楚州要擊退金兵,徐州也是官家回來的必經之路,下官以爲大人還應謀劃奪回徐州城之事爲重。”
季辰龍有自己的盤算,順便給阿姐的“前夫”使絆子。
“……”
樓雲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道:
“季大人功業已立,現在正是早日成家的時候,徐州裴氏是陝西漢姓裡的望族,以本官看,季大人還是不需再多慮了,早日娶了妻室。纔好讓你阿姐安心。”
“……”
季辰龍身邊的徐州軍團練將官,都是徐州本地的大戶出身,姓裴的就有兩位。
季辰龍忙著要推託裴氏的親事,就顧不上給樓雲找麻煩。
不想當前夫的樓雲急著出發去接人。
因爲名義上是去拜見官家,難免有些事情需要準備。
結果在他離開楚州前,樓葉等家將突然離開西大營回來了。
“夫人說,不是一家人了。不好用我們了。”
樓葉愁著臉,儘量委婉地表達了季青辰催著和離的意思。
在軍衙門書房裡,他迎著樓雲黑如鍋底的臉色,遲疑著還是提醒了樓雲,道:
“雲哥,聽說樓大小姐還在楚州城?”
“我不是讓人傳信給你了?”
樓雲聽到他問此事,不驚反喜,“夫人是因爲這件事不高興?”
這件事他可以解釋的。
“似乎是……”
樓葉不知要如何回答。
樓雲察覺他的神色,知道妻子這回不像是吃醋鬧騰,鬧了一陣子就完事的樣子。
他嘆氣道:
“王夫人想去找王副相,我已經安排了去成都府的江船。讓她繞道從長江進西南。但官家既然有回駕臨安城的意思,王副相說不定也要隨駕。她難道不要在楚州等待幾日?我軍務繁忙,豈有功夫去見她?”
他看向了樓葉,“夫人因爲這件事惱我了?”
不等樓葉回答,他想了想,又老實交代著,
“王夫人帶了閻淑妃的親筆信,有意請我上奏立陳王爲新皇。我並沒有答應。王夫人也是想再勸說一次纔沒馬上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