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市,市局。
三樓,重案隊的大辦公室內(nèi)。
會議室裡坐著六個人,像是準備套好枷鎖的大牲口,本來是準備去犁地的,但轉念一想,自家哪兒有什麼地兒啊,一畝地都沒有。
何金波閒的蛋疼,市局卻是跟城北分局完全不一樣,分局每天都有任務,不管是命案、或者是搶劫案,盜竊案,什麼案子都有,幾乎都做不完,每天忙的跟什麼似的。
但市局呢,他來了兩天,啥事也沒有。
爲嘛?
安南市三大分局都捂著案子,打算自己做。
半年前還好,搞不定的案子,多少知道上報,但現(xiàn)在呢,眼看著何金波像是坐飛機一般往上竄,城南分局的,嘉興分局的,都卯著勁破案呢,不讓市局插手。
倒不是他們違反規(guī)定,而是人家有能力的表現(xiàn)。
至於案子破的咋樣,至少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
這會兒,何金波坐在會議桌邊上,上首的位置空著的,那是溫墨的位置。
他看了看對面坐著的五個人。
經(jīng)過兩天的磨合,他倒是瞭解新來的這三個人,不對,是老人,他和楊錦文、貓子纔是新來的。
姚衛(wèi)華坐在最前面,抱著雙臂,眼觀鼻鼻觀心,微微瞇著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瞌睡。
姚衛(wèi)華這人,何金波來之前瞭解過,出了名的二把刀,雖說是刑警,但也不能那麼白。
道上混的都認識這老傢伙,並且還和外面幾個好大哥稱兄道弟,勾肩搭背。
也不知道政資部的人怎麼沒查到他頭上去。
姚衛(wèi)華旁邊坐著的是齊斌,這小夥子一看就是大牲口,也住後院的家屬樓,早上爬起來就去院子裡跑步。
大冬天的,這小子的汗水一滴滴的往下流,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精力。
要是搞抓捕的話,讓他擋槍子,應該是一把好手。
齊斌邊上坐著的就是女公安同志蔡婷。
也是不怕冷的一個同志,外面天寒地凍的,這女孩上身就穿著一件皮夾克,裡面就一件襯衫,手腕的袖子挽的高高的,隨時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
何金波看向她旁邊的楊錦文,這傢伙……算了,自己人,寶貝疙瘩,就別說了。
最後就是貓子。
何金波目光銳利的盯著貓子,貓子一個激靈,趕緊挺直了脊背。
他是瞭解師父的,何金波雙眼一瞇,那就是要罵人。
這會議室裡,他對其他人還不熟,不敢罵,肯定是先拿自己開刀,所謂的殺貓儆猴,是也!
“貓子,你早上是不是沒洗臉?”
找這理由?這是無名火啊!
貓子馬上就道:“沒錯,支隊長,我是沒洗臉,對不起,我明天一定洗臉。”
這話立即把何金波給整不會了,想要罵人的話堵在嗓子眼,硬是擠不出來。
何金波硬生生憋回去後,道:“大家都說說吧,咱們市局重案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爲啥沒案子可破呢?”
這時候,姚衛(wèi)華睜開了眼:“支隊長……”
何金波趕緊擺手:“老姚,別這麼叫,叫我隊長就行,支隊長那是溫局,咱倆年齡差不多,不用那麼客套。”
“呃,隊長。”姚衛(wèi)華舔了舔嘴皮:“咱們重案隊這個情況,你應該是瞭解過的,咱們市局一般都不下沉辦案……”
“但是去給他們幫忙,他們也不叫我們啊。”
姚衛(wèi)華一句話就讓他閉了嘴:“那你以前在城北當大隊長的時候,你叫過我們幫忙嗎?”
“呃……”
齊斌講道:“不管是城北、城南、還是嘉興分局,他們就喜歡找我們市局兩個隊幫忙。”
何金波點頭:“我明白,法醫(yī)和痕檢中隊。”
以前他就是這麼幹的,有案子了,法醫(yī)搞不定,就叫市局法醫(yī),技術隊搞不定,就叫市局痕檢中隊幫忙。
市局重案隊?就那幾個人,能幹啥用?
姚衛(wèi)華笑了笑:“情況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何金波抓了抓後腦勺:“現(xiàn)案咱們撈不著,那咱們就找積案?”
楊錦文道:“我昨天去過檔案室,需要溫局簽字,才能閱覽。”
姚衛(wèi)華咧咧嘴:“檔案室長啥樣我都沒見過,積案怎麼查?既然能被稱爲積案,就憑咱們幾個人,能查到個啥?”
楊錦文搖頭:“其實,咱們真可以查查積案,雖然案子過去久遠,但或許能找出一絲線索來呢?
再說,積案的要用的經(jīng)費少,咱們完全可以找個案子做一做。”
姚衛(wèi)華笑了笑:“楊隊,檔案室的積案已經(jīng)被篩了好幾遍了,現(xiàn)在放在檔案箱那些案子,按照溫局的說法,以現(xiàn)在的技術條件,是破不了的。”
楊錦文問:“篩過了?誰篩的?”
“溫局和以前一個叫李文波的前輩,他們倆以前剛來重案隊的時候,把能破的積案都篩了個遍,最早都篩到民初清末了,你說厲不厲害?
搞了好幾年,也確實破了幾樁案子,不然溫局是怎麼上去的?還有那個李文波,直接調動去省廳了。”
一聽這話,何金波長嘆一聲:“那咱們怎麼辦?一天天就這麼幹坐著?打打瞌睡?看看報紙?對了,再去院子裡跑跑步?”
“也不是不可以。”姚衛(wèi)華嘀咕一句。 齊斌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尷尬的笑了笑。
貓子眼睛一亮:“師父,我有招。”
何金波擡了擡下巴:“你說。”
“咱們打電話給鄭叔,看他們有什麼案子?”
“對呀,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何金波一拍腦門,把會議室的座機給挪在桌子前。
老三人組都知道這幫新來的都是出自城北分局。
姚衛(wèi)華露出一張苦瓜臉,這傢伙就想清閒,到點下班最好。
齊斌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齡,當然希望能夠破破案子,所以眼神都是期待的。
話少的蔡婷倒是顯得無所謂。
電話接通之後,鄭康那熟悉的聲音傳來。
“喂?哪位?”
“老鄭,我,老何啊。”
“你啊!何副支隊長,怎麼樣?上兩天班了,找到當支隊長的感覺沒有?”
“別提了,你記著啊,這是我們會議室的電話,對了,你們現(xiàn)在在幹啥呢?”
“在查一起搶劫案,今天早上剛報的案,這會兒正在摸排,你先等會兒……
老江,你走訪一個水果攤,你就買一件水果,查一個小吃攤,你就吃一籠包子,我他媽的怎麼給你報銷嘛!”
江建兵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鄭隊,你要麼?這包子好吃,白菜豬肉餡的。”
“呃,確定是白菜的?我吃不慣韭菜餡的……”
“指定白菜,我還不瞭解你嗎?人家老闆娘剛下崗沒多久,一家人就靠那個攤位生活。
我買點包子怎麼了嘛,你不報銷,我也給的起啊。
我買了兩屜,一會兒讓大家分一分……你別拿岔了,這一邊的是韭菜餡的,老徐這狗日的和你是反著來的,他就喜歡吃韭菜餡的。”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楊錦文和貓子對視一笑,都感覺離開城北分局很久很久了。
何金波嚥下一口唾沫,主要是被鄭康吃包子的聲音給引起的。
“老鄭,你在不在?你們需不需要幫忙?”
鄭康一邊咀嚼,一邊警惕的問道:“幫什麼忙?”
“搶劫案啊?你們破不破的了?需不需要我們市局重案隊支援?”
“扯呢,我這人都快找著了,我找你們幹什麼?”
“不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有個強女幹案,你破不破?就南門橋那邊……”
“滾,說正經(jīng)的!”
這時候,鄭康沒吱聲了,緊接著電話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隨後,鄭康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就那人,把他按住,老江,別吃包子了,趕緊把人給攔住!”
江建兵的聲音傳來:“圍住他,媽的,搶了人家金耳環(huán)還想跑?”
“別在馬路上,趕緊提到這邊來,皮帶給他抽了,我看他怎麼跑!”
這會兒,鄭康似乎發(fā)現(xiàn)電話沒掛,忙道:“老何,不跟你說了,這人我逮著了。”
隨後,會議室裡的座機電話傳來‘嘟嘟’的聲音。
何金波愣在椅子上,撇了撇嘴。
姚衛(wèi)華側著腦袋,偷摸笑了笑。
齊斌也笑了笑
蔡婷也笑了笑。
楊錦文表情控制的好,沒那麼大情緒波動。
何金波看向貓子,貓子心知又要倒黴,突然急中生智,猛眨眼,再次提出一個建議。
“師父,咱要不要再給嘉興分局的柴隊打個電話?他們比較拉胯,也許……”
何金波一下子怒了:“你個崽兒,信不信我抽你?老鄭這老混蛋都不搭理我們了,什麼世道,什麼交情!
三天前,這老東西還信誓旦旦的跟我稱兄道弟,說城北分局辦公室那張椅子,永遠給我留著,這不是放屁嘛,過河拆橋!我呸!”
姚衛(wèi)華摸了摸臉上的唾沫星子:“何隊,沒事,咱們就散會?”
何金波揮了揮手:“走吧,都走吧,愛幹嘛幹嘛去!”
姚衛(wèi)華站起身,剛要出門,溫墨從門口進來了。
“老何,準備一下,馬上出發(fā)去嶺蒙縣。”
何金波乖巧的站起身:“溫局,具體什麼任務啊?”
溫墨的臉色非常難看:“嶺蒙縣化肥廠家屬樓,發(fā)生了一起滅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