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反轉起伏,直教芳怡、瓊花忽喜忽悲,現在局面已經變得簡單,只望著王爺速速查明那些灰衣人是何來歷,把淺夕快些救出來纔好,不然再過三個多月,孩子就要生了!
這次沒人敢隱瞞,淺夕被劫的當夜,玄梟便命天樞閣傳訊裕王。
西南的局面在近三個月的努力下,纔剛剛有所起色,慕容琰聽聞淺夕被阻截、追擊,下落不明的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更荒唐的是,寶兒竟然又被送回了宮中!
按住懷中那軸小小的繡像,慕容琰硬生生按下喉頭涌動的腥甜,迫使自己冷靜。
在那樣千鈞一髮的時刻,淺夕沒有調動所有天樞閣暗衛將寶兒送去淮安,或是直接送到西南來,而是讓秦閬將寶兒重新「救」回宮中,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淺夕已猜出是何人調動了燕軍,怕那人的追殺令傷到寶兒、連累到他!
手中茶盞被砰的捏碎,慕容琰怒氣森森。放眼大燕國,能教淺夕如此忌憚的人,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秦鴻謙、秦修業和太尉上官老將軍是決計不可能的,除了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覺調動兵馬的人,除了布衣入閣的董惟元,還能有誰?!
慕容琰首當其衝就想到了慕容儉的死…董惟元此人雖然學富五車,卻謹小慎微、嫉惡如仇、睚眥必報。太子儉的死,也確實讓人扼腕痛惜,可是這是惠帝一手造的孽,怎麼能算在一個小小女子頭上!
想到董惟元居然對淺夕起了殺心,慕容琰眼中就泛起猩紅。
「王爺!」一看勢頭不對,陸昌忙從旁勸解:「如今朝中剛剛穩定,新皇還小,董閣老的事橫豎已經被娘娘化解了,這筆賬不如等王爺回京再與閣老細算!娘娘從始至終,對任何人都未曾吐露實情,不就是爲了朝中穩固,免得多年佈局功虧一簣麼!以屬下看,當務之急,還是快快找到娘娘下落纔好。挺著肚子四處奔波,娘娘和小世子都辛苦…」
翻來覆去拿淺夕說事兒,陸昌最知王爺與王妃是何等的情路坎坷。旁人也許不信,可陸昌卻已經深切感受到,自家王爺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若是再錯失佳人,王爺一定會變身殺神,傾覆天下也說不定!真到那一天,血流成河,大燕國會被王爺棄之如敝履,再也不屑守護!
耳邊全是淺夕長、淺夕短,慕容琰近乎瘋狂的眸子,找回些許理智:「夕兒的下落無需再四處查找,驚了劫她的人,夕兒反要受累。如今她身懷六甲,最要緊不能動了胎氣。先放他們走…」
起初陸昌還連連點頭,聽到慕容琰說放那些劫匪走,不禁愕然張嘴:「王爺,這…這是爲何?」
話還未說完,慕容琰已經霍然轉身,朝帳外寒聲令道:「衆將入賬議事!」
「王爺,不可,不可啊!」
陸昌驚呆了。
爲了不挑起戰火,三國爲疆界劃定事宜已經和談數次。但是現在召集將軍們,那就是要再動干戈啊!
王爺這回果真是氣狠了麼?陸昌急的直跳腳,衆將卻摩拳擦掌,喜笑顏開。
在這些草莽赤子的心中,魏國是他們用命打下來的,要有人敢嘰嘰歪歪,他們就敢再打得他服氣爲止,和談,和談,談個鳥!
…
轉眼一月過去,夏天一步步走近,朝西北逆流而上的船隻雖然行得緩慢,但是也終是駛入了代涼國境。
一路上風平浪靜,又有兩位經驗豐富的婦人照看,淺夕每日只是臥牀將養,漸漸恢復了紅潤了臉色。
這日,要換大船入運河,淺夕戴了帷帽被兩名婦人扶上甲板。
淺夕只垂目靜看腳下方圓丈許的水面,對於周遭其他一切概不關心。
灰衣死士已經無影無蹤,周圍來去活動的人,個個禮數週全,輕手輕腳,不問半聲閒語咳嗽。淺夕撐著腰肢,吃力的朝船邊走去,船隻微晃,兩名婦人託著淺夕的手肘,小心翼翼。
「還是我來吧!」
一雙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扶住淺夕,兩名婦人低頭跪了下去。
淺夕不擡頭也知來的是誰。
隔著帷帽,元看不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嬌容,只看見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和她不驚不怒、諸事與她無關的神情。
心裡沒來由的氣悶,元輕聲低笑,下一刻便彎腰將淺夕橫抱起來。
「你身子不便,朕抱你下船。」
男子的氣息充斥鼻端,那是白梨的清冽和冷梅的高潔。
感受到淺夕手指握緊的緊張,元的笑意更深了。
軟玉溫香,佳人在懷,果真是每一個男人最人生稱意的時刻。元不信,慕容琰再有滔天本事,還能殺到寧京來?身爲皇族,爲了紅顏,他又真的能置大燕處境於不顧?
高大的御船劈波斬浪,順著運河往寧京駛去,元直到今日才覺得自己是真正的君臨天下。
船艙華麗的軒閣內,淺夕已經梳洗一新,穿著寬鬆柔軟的羅裳斜倚在美人榻上,持卷閒讀。元步入船艙,就被眼前的一幕驚豔,軟了心腸。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多麼大度的人,尤其是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上,他應該妒火中燒了纔對。
但是此刻,看著淺夕嬌軟慵懶,就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他竟然生出一種慶幸和幻想。幻想著不久的將來,她便是如此,腹中懷著他的孩子,懶懶躺在他身側,帶著滿足的微笑與他分享新生命即將來臨的喜悅。
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元一步步上前,坐去榻邊,抽了淺夕手中的書卷。
「這等時候,就少看些東西,傷眼睛。」
熟稔的彷彿他們本就是夫妻,淺夕倏然一笑:「不看書能做什麼,我都睡了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