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yún)胤入主荒川之前,最重要的儀式就是祭天。但現(xiàn)在,神農大典喪失原先的意義,祭天這項反倒只是走走過場,成了可有可無的形式。
一名祭司手舞足蹈,站在高臺上,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各項禮儀,各部落的主事者則坐到這裡,同時進行大典的第二部分——進貢。
過程也很簡單,按照去年大典的結果,各部落輪流繳納貢品,把清單呈送給白九玄過目。貢品都放在城裡,沒有搬出來,白九玄只是粗略看看。
“很好,看來去年大家收穫頗豐,都湊足了貢品份子,沒有出現(xiàn)短缺的情況。陛下知道後,肯定會很欣慰?!?
說著,他側過身,朝後方一招手,有名白袍青年走過來,跟衆(zhòng)人相見。
“這是我的義子,姜小白,諸位應該都有耳聞,我就不多介紹了。”
正是陪雲(yún)胤在峰頂養(yǎng)鶴的那年輕人。
衆(zhòng)人見狀,紛紛起身朝他見禮。他沒有逐個應答,只是把目光落在姜戎身上,笑容親切,叫了一聲叔父。
他的身份很複雜,既是雲(yún)胤的獨傳弟子,又是白九玄的義子,但最真實的淵源,則是姜戎的親侄兒。
很多年前,白九玄去霜狼部議事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年幼的小白,一眼便看出他根骨精絕,驚爲天人,越看越覺順眼。於是,年邁無子的白九玄破例收他爲義子,將他帶回白雲(yún)城。
從那以後,小白便平步青雲(yún),身份有霄壤之別。正因爲這層關係,白九玄對霜狼部照拂有加,親密關係遠勝過其他部落。
今日,小白奉師命下山,專爲對付任真而來。
姜戎尚不知情,眼見侄兒如今長大,玉樹臨風,猶爲欣慰,溫和地道:“一別多年,賢侄英武過人,神采飛揚,若是讓部落的長輩們看見,必定會很高興!”
小白點頭,眉宇間流露著強大的自信,“我這次下山,就是想替咱們部落出戰(zhàn),贏下青年組的比試,叔父,給我騰出個名額吧!”
姜戎喜出望外,拊掌一笑,“這太好了!”
按照規(guī)則,只要年齡在三十歲以下,均可代表部落參試,小白今年二十五歲,完全符合規(guī)則。而他的修爲,跟姜戎相齊,也是七境上品,這天賦,瞎眼可見。
衆(zhòng)人聞言,心頭俱是一凜,意識到不妙。
姜小白親自出戰(zhàn),修爲足以碾壓所有人,甚至比任真還高,若想戰(zhàn)勝他,幾乎不可能。更何況,他是雲(yún)帝的高徒,誰敢真的打敗他?
如此一來,比試還沒開始,青年組的頭名就已經(jīng)內定了。魚知樂等人原本還野心勃勃,想獨佔鰲頭,現(xiàn)在只好放棄,轉而爭搶第二名。
牧野代表戰(zhàn)歌部來到這裡,他強烈預感到,姜小白下山,加入霜狼部,將會對自己形成空前巨大的威脅。
這時,白九玄乾咳一聲,說道:“閒話少敘,咱們繼續(xù)說正事。根據(jù)陛下的意旨,明年白雲(yún)城的開支將大幅增加,這就意味著,今年大典的份額,也會增多?!?
衆(zhòng)人默默聽著,各自臉色都很陰沉,明明怒火燃燒,又不敢當面發(fā)作出來,只能憋在心裡。
實際上,最近這幾年,白雲(yún)城一直都獅子大開口,從沒縮減過。他們肩頭的壓力越來越大,苦不堪言,去年能順利完成任務,純粹是因爲捕獵收成極佳。
至於今年,很難再達到去年的理想效果,份額卻又增多了,這叫他們如何過活。
見他們表情難堪,白九玄解釋道:“陛下也有苦衷。諸位都知道,北唐虎視眈眈,上次就進犯咱們荒川,多虧陛下親自出手,把他們殺退?!?
軒轅大風不動聲色,腹誹道,只允許你們勾結南晉,就不準別人求援反抗?真有本事的話,這次再殺殺看!
“未雨綢繆,爲了防止北唐再入侵,白雲(yún)城必須先籌集糧食,隨時準備傾巢而出,跟唐軍決戰(zhàn)。所以說,爲了保衛(wèi)荒川,增收物資是必要的!”
他沒有說實話。
白雲(yún)城大幅增收貢品,其實是想薅最後一把羊毛,爲新的謀劃奠定基礎。
衆(zhòng)人緘默不言,等候白九玄具體安排。
他們有股很不安的預感,今年的數(shù)額將會非常恐怖。但除了逆來順受,他們還能怎樣?
場間氣氛變得壓抑。
白九玄不想解釋太多,徑直說道:“由於分量增多,再沿用以前的分成規(guī)則,只會變得更麻煩。不如這樣,還是分成兩組比試,各部落把名次加起來,根據(jù)總名次來定份額?!?
新規(guī)則更容易理解。
比如,戰(zhàn)歌部在青年組取得第二名,在強者組位於第七名,那麼,兩組相加得九,如果其他部落的總數(shù)都大於九,那麼,戰(zhàn)歌部就是最後的第一名,只需進貢一成份子即可。
也就是說,從一到八,貢品總共有三十六份。
當然,這次的一份,要遠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多得多。換言之,每個名次之間的待遇差距,也將非常懸殊。毫無疑問,對成績最差的那個部落來說,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那將是滅頂之災。
白雲(yún)城這麼做,是想讓荒族各部的爭鬥更激烈,還是想把一些部落逼上絕路?
真相不得而知。
但在座衆(zhòng)人都意識到,今日這場大典,絕對不能輸,就算是拼上性命,也得取得好名次。若不然,一旦背上那天大的進貢份額,整個部落就徹底完了。
即使是姜戎,跟白九玄私交不錯,事先也並不知情,心裡的壓力陡增。不過,他的處境最樂觀,誰讓雲(yún)帝的愛徒是他侄子呢?
白九玄站起身,說道:“好了,規(guī)矩已經(jīng)說清,那就別再耽誤時間了。你們安排人手,快點開始比試吧!”
他心裡冷笑,這招借刀殺人簡單有效,各部落的廝殺變得更激烈,只會兩敗俱傷,這是荒族內部的損失。他們被逐個擊破,到最後,兔死狗烹,沒人能成爲勝者。
什麼狗屁祭典,在佈局者眼裡,這只是一場加劇荒族滅亡的遊戲而已。
下方峽谷口,八大部落的青年代表走出來,每組各有三人,正在接受最後的身份和資質覈驗。
這會兒功夫,牧野走近任真,將規(guī)則的變動告訴他。
任真聞言,瞇眼仰望谷頂,眼眸裡透射出精湛的寒光。
“你們真把荒族當成了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