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苗疆的三年盛典舉行地點可不會是集市那樣的地方。南夷都城氣勢恢宏,四面的柱子擎天之勢,圍著正中央搭起的臺,那是南夷王將要落座的地方。
般若已經(jīng)離開了,但此時有兩股熟悉的靈力在周圍繞動,我知道,他們來了,此時一定混在路旁的人羣中。
忽然聽到一陣?yán)做揄懀瑢m車的聲音。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耳旁又是一陣巨響,只見他們五體投地,齊齊磕下了一個等身長頭,只有兩人未跪下,我衝著對面的初融和毒特笑了一下,然後迅速閃身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我心中暗暗疑惑:著漣…怎麼沒有來?
馬車飛馳而過,揚起的塵土一時間瀰漫了視野,宮車的四面被紗幔圍繞,不是被因飛馳而帶起的風(fēng)捲起。裡面的女人大概就是青雲(yún)衣,她輕輕一回眸,連我都止住了呼吸!
怎麼又女子沒到如此,那雙完全屬於異域的眼睛勾魂奪魄地慢慢轉(zhuǎn)動,眼波中不帶半分輕佻,只是映了山水,極爲(wèi)深。風(fēng)吹得她身旁的紫色輕紗翩然舞動,正好把他旁邊的男子隔絕在視野之外。
那些跪著的人開始躁動了,他們雖然對皇權(quán)極端敬仰,但顯然,皇權(quán)敵不過第一美人青雲(yún)衣。
就在宮車消失在人們視野中時,剛剛還跪著的人一下子蜂擁向前,尤其是男人,還有少部分女人,有的人甚至涕流滿面,更是把青雲(yún)衣的美誇張到了極致。
藉著混亂,我與初融還有毒特聚攏在一起。
“青雲(yún)衣終於出現(xiàn)了,可惜著漣不在,不然一定可以看出點端倪。”
看來毒特和初融也沒有遇到著漣。
“對了,你們來這兒的時候,有沒有遇見什麼人?”莫非著漣遇到亡靈牧師了,他此刻的靈魄位置位於西南,在這個靈力空曠的空間,我還是能確定他的位置,似乎停下來了。
初融奇怪地說:“人?”
我點頭,不過看樣子他們是一路順利了,也搞來了幾件苗族的服飾,八成也是偷的吧,我心裡忽然平衡了好多。
毒特說:“苗疆的東部較爲(wèi)荒涼,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啊,你還好嗎?你的靈力流動十分洶涌。”
雖然‘女神的重生’恢復(fù)了我身上的傷,可過了一晝夜靈魄仍然處於一種備戰(zhàn)狀態(tài),亡靈牧師的確強大,我心裡有點隱隱擔(dān)心青雲(yún)衣該是一個怎麼樣的狠角色,馬上就要對付她了,還是暫且不告訴毒特和初融亡靈牧師的事情以免分心。
好多人都跟著宮車留下的車轍往前跑,盛典就要開始了,我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跟上他們。”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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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能使用靈力我們的速度也還是快過一般人,我們也混在人羣中擁擁擠擠地到了舉行盛典的中央廣場。
青雲(yún)衣和南夷王由宮女扶著下了宮車。頓時一陣倒地的聲音(是跪倒的聲音,還不至於被青雲(yún)衣的美色嚇暈)。
我剛纔就見識了青雲(yún)衣絕世的容顏,雖然她柔弱無骨的婀娜也是極妍,可沒有起初震撼。
而南夷王,卻很少奇怪,青雲(yún)衣攙著他,走得極慢,雖然衣著華麗,可卻找不到威嚴(yán)的感覺,他甚至有些木訥,眼睛一直直視前方,任由青雲(yún)衣領(lǐng)著往前走。剛剛那些人跪拜的,要麼是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要麼是沒人,但肯定不會是這樣一個南夷王。
南夷王在中央的盤蛟寶座上,目光依舊呆滯。
青雲(yún)衣的眼神向我們這兒掃了一眼,我們趕緊低下頭佯裝交談,她的眉頭深深皺了一下。
這時,南夷王開口說話了,聲音是那種十分僵硬的:“這次盛典,也到了皇妹更換男寵的日子,還望各位苗疆的勇士不吝賜教!”他倒沒有講苗語。
不過男寵……這個……
旁人見我們驚愕的樣子,好意提醒:“你們是第一次來參加盛典的吧。這雲(yún)衣公主的男寵啊,一月一換,這次正好趕上盛典,就格外隆重了。”他也沒有講苗語。
其他人一見居然有不知詳情的人,馬上哄上來七嘴八舌,甚至有人調(diào)侃毒特:“這位小哥相貌倒是少有的俊美,可也有意去當(dāng)雲(yún)衣公主的男寵。”
毒特黑著臉:“我已有妻室。”
旁人打量我與初融:“也是,如此嬌妻美妾,還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美妾?他們是把初融當(dāng)成妾了,還是我?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去送死?
毒特也聽出了他們話裡懂的懸疑,臉色勉強緩和了一點:“送死?”
那個說話的人是個婦女,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跟你們說啊!青雲(yún)衣帶走的男寵,都沒有出現(xiàn)第二次的,坊間傳言說,青雲(yún)衣把他們的心剖出來燉湯喝,所以才得青春永駐,可惜那些賤兮兮的男人還是爲(wèi)了一親芳澤不惜性命,嘖嘖嘖。”
我和毒特還有初融會心一笑,總算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還真是不乏願意送死的,才子將士,上去的不少,被留下的只有寥寥幾個,我對她選男寵的過程沒興趣,只是她已經(jīng)選出來的幾個,明顯的風(fēng)格迥異,但是卻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相似感。
初融說:“有沒有感覺他們都和南夷王有所相似?”
被初融這麼一說還真是,綠衣服的眼睛,紅衣服的脣,粉衣服的骨骼…拼湊起來還真是一個南夷王,她要做什麼?
盛典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儀式,也就青雲(yún)衣選男寵的那會兒最熱鬧了。
盛典的尾聲時,青雲(yún)衣和南夷王上了宮車,將要離去。
“要知道發(fā)生了什麼,只有跟上他們了。”
“可我們?nèi)齻€明目張膽地跟著會不會被察覺?”
“當(dāng)然會。”我終於有了白初融的機會。還好我的天術(shù)可以使他們隱形,其實隱的也不是我們本身,而是迷惑了旁人的知覺,而認(rèn)爲(wèi)我們不存在。又想起霾界的童年爺爺是如何教我這些對於那時的我而言完全沒有用處的天術(shù),這一切已經(jīng)遠的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得天之力,隱!”
我們?nèi)齻€默不作聲地跟在飛奔的宮車後面,揚起萬丈的塵土。
3.
宮車所至的是南夷皇城,不論與靈界極爲(wèi)精緻的皇城比,還是與霾界富麗堂皇的皇城比,它都相差甚遠。但就是有一種籠罩於雲(yún)煙裡的神秘。
“就是這了。”我更小心地施放‘隱’。這皇宮必定又是危機四伏。
而此時,載著剛剛那些入選的男寵的車也隨著青雲(yún)衣的車飛馳而過,他們笑著,笑得勾心鬥角,他們也許高興能夠有了一親芳澤的機會,甚至還覺得他們一車裡會有爭寵的機會。
“你有沒有覺得,青雲(yún)衣和南夷王不只是兄妹那麼簡單。”初融壓低聲音說。
的確,這一路過來,青雲(yún)衣對南夷王的關(guān)懷可以說無微不至,可蒸因爲(wèi)無微不至,才奇怪,他們貴爲(wèi)帝王皇女,該照顧的都應(yīng)由侍女去做,兄妹情深也該止於禮。然而青雲(yún)衣對南夷王的關(guān)懷,更像是妻對夫的。更奇怪的是南夷王,他就不動地坐著,身體偶爾隨著宮車的顛簸微顫幾下,簡直是一個提線木偶。
車進了宮門,慢了好多,我們不用再集中精力控制速度,而可以注意經(jīng)過的建築,大多都是一個墨子刻出來的宮室,唯獨一幢樓,與其他都不一樣,瞬間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樓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蠱’字,屋頂?shù)男∏嗤哂媒鸱哿鹆艘粚樱瑺濗w暗紅,在這樣一個地方很不適宜。
這兒,一定有我們想要知道的消息。
正當(dāng)我們都停下來注視時,車忽然加快了速度,我們只得跟上:“難道青雲(yún)衣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
“不會的,我們的力量之源並非出自一路,青雲(yún)衣不至於憑空能感知我們的存在,加快速度,我們上去看看發(fā)生了什麼。”
我們腳下生風(fēng),很快趕上了宮車,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啊!
不對,前面…不遠處,一排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帶頭的兩人一黑一白,嬌俏可人,我頓時臉色蒼白,亡靈牧師!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還好有一點可以確信,他們要確定我們的位置,必須藉助某種媒介,因爲(wèi)我們離他們?nèi)绱私覀冎荒軕{肉眼看到他們,而無法感知他們的力量流動,而且他們此刻盯著的是宮車,顯然不是衝我們來的。
我攔住毒特與初融向亡靈牧師的方向使了個恐懼的眼神:“小心他們!”
“他們是誰?”
“他們十分強大,我來時與他們交過手,我們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在我們還沒有頭緒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你沒有受傷吧?”毒特的表情頓時緊張了。
“沒有。”我微笑地?fù)u了搖頭,對毒特說:“般若來過。”毒特點點頭,注意了一下初融的表情,她沒有什麼異常,還是暫且不要告訴她好了,免得生疑。
宮車果然在亡靈牧師停下了,青雲(yún)衣從宮車上下來,還不忘帶著南夷王,她依舊攙著南夷王。她對著後面駕駛載著男寵的車的車伕囑咐了幾句,然後隨著亡靈牧師進了其中一間宮室。車伕駕著車向另一個方向駛?cè)ァ?
“跟上嗎?”
“還是不了,他們身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我們先去剛剛看到的那幢樓看看,離這兒有些距離,還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在前往蠱樓的路上,我不斷地回頭看,真擔(dān)心亡靈牧師再次遮天蔽日地出現(xiàn),耳邊迴旋的是般若的警告:“這層境是個失誤。”也許養(yǎng)蓮人本無心置我們於死地,但是這個失誤是會置我們於死地的。
雖然遲早都要面對,但希望不是現(xiàn)在,身體又傳遞給我一陣輕微的胎動,離微微的出生,又近了。
4.
蠱樓的大門在很隱蔽的地方,門口還種著些奇異的草,有股澀澀但不至於引人討厭的味道,但這個入口似乎並非有意隱藏,畢竟仔細(xì)一點很容易找到。
這會不會有什麼陷阱?
裡面黑漆漆的,只有牆上發(fā)著微弱泛黃的油燈提供了些明亮。這哪像是一個皇宮該有的地方,就算懲罰工人也不會在這麼陰森的地方,倒像是一個古墓,灰塵倒並非很多,顯然偶有人來此,牆上雖有一些蛛絲,但不是那種髒亂的感覺,而相識特意織的一張網(wǎng),偶爾有蟲鳴的聲音。我運作靈力在掌上燃起火,湊近發(fā)出蟲鳴的地方,居然是很多隻瓦制的器皿堆疊在一起。
毒特‘呀’了一聲,我疑惑地看著他:“你知道這些是什麼?”
毒特皺了皺眉頭,擡手釋放了一道‘水縛’,幾股水流繞住其中一隻器皿,漸漸收攏,薄瓦瞬間碎開,‘水縛’中央是一直奇怪的蟲子,透明的甲殼,血管在甲殼下清晰可見。
“這是什麼?”
毒特收回了‘水縛’,又加了一支冰箭把蟲子釘在牆上:“也許就是苗疆傳說的蠱。”
蠱?之前般若也跟我提到,這樓上也刻著這個字,可他究竟是什麼呢?就是這些蟲子?那也沒什麼可怕的呀!
毒特看到我不以爲(wèi)意的表情,說:“沒那麼簡單的,苗人用蠱跟我們使用靈力一樣純熟,別小看這些蟲子,它們可以控制人的精神和吞噬人的生命。”
避開那些器皿,彎彎曲曲地繞了一些路,從外面看上去,這樓沒這麼大雅!忽然,一條亙長的甬道出現(xiàn),兩邊燃著油燈,火苗一動不動地靜靜燃燒,連蟲鳴都消失了,頓時陷入一陣死寂。
我們鞋上裝飾的金屬偶爾相碰,發(fā)出猝然的脆響,每一次響,我的眼皮一跳。我們甚至沒有看向?qū)Ψ剑o盯著前面似乎無盡的黑暗。
沒想到甬道並不深,盡頭居然別有洞天。
那是一個類似墓室的原型房間,光線倒是均勻了很多,灑在正中央一張木質(zhì)的長桌子上,兩邊圍著厚厚的古書籍,翻著年代的卷。
我們走進木桌,上面還雜亂地堆放著很多大小不一的木匣子,我們不敢輕易移動木匣子。在木匣子堆裡,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一本翻開著與旁邊無異的古書籍。毒特攔住我想去拿的手,把它輕輕地拿起,只翻了幾頁,便臉色慘白。
“怎麼了?”
毒特把書籍遞給我們。只見翻開的那頁上歪歪扭扭寫著:“死屍蠱。”筆體跟樓外的那個蠱字一樣。再往下看,還有圖解,具體是保存屍體的方法,然後操縱屍體作出一些基本的生命反應(yīng),其法血腥恐怖,我把它合上,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毒特已經(jīng)打開了一個木匣子,裡面的景象觸目驚心,居然是一個眼球擠成一團,有百十來個吧,上面還連帶著新鮮的血液,散發(fā)著噁心的腥味,毒特一鬆手,眼球滾得滿地都是,我一聲尖叫,其中的好幾顆都在盯著我,直勾勾地盯著我。
毒特又接連打開了好幾個木匣子,裡面有的裝著連著筋骨的胳膊,還有兩匣子耳朵,一匣子左耳,一匣子右耳。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毒特拍拍我和初融的背,然後施放了‘聖靈安撫’。對我說:“冷靜下來,仔細(xì)看。”
在‘聖靈安撫’的幫助下,我仔細(xì)地看著那些器官。居然,他們都有共同的特點,格外的相似。
就算是被拆分來開,器官大多差不多,可它們的相似度也太高了,仔細(xì)觀察的話,甚至連經(jīng)脈紋絡(luò)都一樣,彷彿是出自同一個人一樣。
而今天青雲(yún)衣選出的那些男寵,總有一樣和這些木匣子裡裝的器官相似的,要麼眼睛,要麼鼻子。
而這些器官所像的那個人,正是南夷王。
他們必非兄妹那麼簡單,青雲(yún)衣用如此殘忍的方式挽留住南夷王,這可能是兄妹之情嗎?
般若說這層境的感情線在守境者身上,由此看來,青雲(yún)衣是守境者沒錯了。
“有人。”有道理傳來了陣陣腳步聲,似乎還不是一個人。
這兒是無處可藏的,只能驅(qū)動隱身了:“得天之力,隱。”
我們小心翼翼地站在兩排書的旁邊,雖然有天術(shù)隱身,還是小心隱藏,以免被發(fā)現(xiàn)端倪。
來的人居然是那些男寵,他們被剛剛趕車的車伕帶著,滿是疑惑地進了這裡。
他們從我們旁邊走過時,距離極近,漣衣襟都有所碰擦。
有人小聲抱怨:“這什麼鬼地方?”
隨之便有人附和:“就是,就是,雲(yún)衣公主到底有何吩咐?”
車伕倒是一臉謙卑的模樣:“各位既然跟了公主,也算是奴才的小主了,定不會欺騙小主,公主一向比較偏愛這類比較神秘的地方纔特地在宮中修建此樓,各位小主得進此樓,也算是得了公主的恩寵了。”
仔細(xì)看他們,倒也是容顏絕色的男子,可見南夷王也一定生得一時無二,不然青雲(yún)衣又怎麼會連他的屍體都一定要留住。
那些男子畢竟有些才識,又豈聽那車伕的幾句阿諛,只聽一男子十分不屑地回答:“我等豈是貪主這虛名,還不是仰慕公主。”
這時,有一人好奇想拿桌上的木匣子一看。那車伕臉色大變:“小主莫碰,雲(yún)衣公主不喜他人動她的物品,她一會來了會不高興。”
男子眼中閃現(xiàn)光彩,手也自然放下了木匣子:“你說她一會會過來?”
車伕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當(dāng)然會過來。”
男子們也就安心了。
車伕沒有離去,而是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們,也是,這樣四處都是秘密的房間是要小心著點。
有人臉上還帶著紅暈,不知腦內(nèi)在幻想著怎樣的旖旎,恐怕是不知道他們的美人正是他們的殺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