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後,鳳盈撫了撫飽脹的肚皮,歡快地哼著小曲下了樓。
“客官慢走!”掌櫃的從櫃檯後走出,熱絡地將她送出客棧。
鳳盈摸了摸衣袖,袖中銀子只剩下兩錠。今日叫客棧掌櫃賺了不少,帶的銀子又不夠多,春閨樓是去不了了,只好兀自一人四下轉轉,看能不能尋到什麼有用的去處。
在洛陽城內兜轉了一大圈,轉眼日落西山。
要說這洛陽,不愧爲洛朝的都城,有趣的東西還真不少,只是這有趣的東西都用明碼標價,貴得很。
就好比玲瓏閣,內置無數棋譜殘局,更有十位善棋的先生,引得無數好棋著爭相前往。
只是這入閣對弈,一局就要五兩銀子。輸了照單全付,贏的也需付一半的銀子。
方纔她入玲瓏閣,瞧著有幾分把握贏那十位善棋的先生,遂上前對弈。只是那玲瓏閣的掌櫃也不知犯了什麼毛病,非得親自跟她下,十局下來,她就只贏了兩局,如今窮得全身上下連個喝口粗茶的銅板都沒有。
“茶水嘍,茶水!這位客官,要不要來一碗,這茶水乃是本店獨家秘製。”
被人攔了去路,鳳盈擡眼,悶聲繞過對方。
她本是不渴的,可想了茶水,又聞了茶香,現下分外想坐下好好喝杯茶。
罷了,身上沒了銀兩,根本無法玩得盡興,不如回府休息,待明日備足銀兩再出來將洛陽看遍。
打定主意,鳳盈扭頭往回趕。
“聽說了嗎?那鳳將軍不僅被皇上罷了官,還被鳳相趕出相府!”一個提著菜籃子中年婦女神神秘秘地同身旁婆子模樣打扮的中年婦女說道:“這鳳將軍說來也是可憐,聽我兒子說她帶兵打仗挺厲害的,沒想到如今竟落得這般下場。”
“這還不止呢,那鳳將軍可是淨身出戶,就帶了兩個小丫鬟出來。可今日那兩個小丫鬟被相府來的人給打了一頓,捆成糉子似的擡了回去,也不曉得那鳳將軍做了什麼錯事。”婆子一步三扭,摸著粉厚得隨時往下掉渣的臉道:“她要是沒做個啥錯事,鳳丞相又怎麼做得這般絕,那鳳將軍上戰場前可是鳳丞相的掌中寶!”
“不至於吧,聽我兒子說,那鳳將軍完美得很。”
“人無完人嘛,會打仗的女人肯定蠻得很,鳳相那可是書香世家,哪能容得女兒這樣。”
兩個中年婦女一面說,一面笑,挎著菜籃子,扭著大粗腰“款款”離去。
“鳳將軍的丫鬟被打了?”
“可不是嘛,鳳大小姐帶的人,也不知這姐妹倆生了什麼嫌隙。”
離府邸越近,聽到的關於她府上丫鬟被打的事越多。
帶人去她府上鬧事?還打了她的丫鬟並綁走?鳳盈怒從心頭起,正欲去相府要人,就看到白芷同灰衣一前一後朝她府邸走去。
白芷左腳微坡,手上有被抓撓的痕跡,臉上還有淡淡的巴掌印。
灰衣行走正常,但鬢髮凌亂,身上還有明顯的鞭痕。
心思轉了轉,強壓下心頭怒火,趁四下無人繞入小巷,施展輕功潛入府邸。
她入了屋,換下身上男裝,還未褪去臉上妝容,就聽得屋外響起白芷的聲音:“也不知小姐何時回來,若是她在路上聽了閒言碎語跑去相府要人就糟了。”
“白芷姐姐放心吧,小姐扮了男裝,就算是要去相府討人,也會先回府邸換回女裝。”灰衣捂著屁股,齜牙咧嘴道。
“你這丫頭倒是聰明!”鳳盈推門而出,看著狼狽不堪的二人,眉頭擰在一塊:“白芷,我素來寬心於你,你且將今日之事說明,若是大姐欺你二人,本小姐定爲你二人討回公道!”
“是!”白芷福身,娓娓道出今日之事。
“灰衣把大姐打了?”鳳盈心中只覺好笑,面上也就笑了出來。
見她沒有生氣的徵兆,侯谷蘭這才大大咧咧地說道:“她們九個人衝上來打我和白芷姐姐,我一時沒忍住,就動了手。”
“功夫不錯!”鳳盈拍拍她的肩膀,那語氣聽不出是褒是惱。
“我……奴婢……”侯谷蘭心中懊惱,奈何她反應不夠靈敏,生生想不出來好的說辭。
“接著說!”踱至院中石凳上坐下,鳳盈閒適地撐著胳膊,彷彿等待聽說書的雅客。
“後來不知是誰去相府搬了救兵,見奴婢將大小姐打了,就把奴婢和白芷姐姐給綁了。”說到這,侯谷蘭無比慶幸地拍拍胸脯:“好在回去後碰上老爺,拖延了不少時間,後面被鞭打時二少爺又冒了出來呵斥了大小姐,奴婢和白芷姐姐這才倖免於難。”
“這麼說,是二哥救了你們?”竟然不是爹爹。鳳盈心中無比失望。
“回小姐,正是二少爺!”白芷看了眼侯谷蘭,心中雖感激,卻還有幾分防備。
“有什麼儘管直言,這裡並無外人!”短短一句話,就叫侯谷蘭萬分欣喜。
這裡並無外人?那不就是說,鳳盈把她當成自己人了?
“奴婢瞧見相爺似想救奴婢與灰衣,可夫人扯了扯他的衣袖,相爺就背過身去,似乎,相爺有些受制於夫人!”白芷說著,又補充道:“那般反應,若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夫人手中,就是分外虧欠夫人。”
依著相爺對小姐的寵愛,在明知大小姐捆綁、鞭打小姐的丫鬟會惹惱小姐的情況下,依舊放任之,顯然不正常。
“這樣嗎?”這無疑是最合理的說法,但依舊有許多蹊蹺之處。爹爹一生爲官清廉,能有什麼把柄落到虞氏手中?且爹爹身爲宰相,只娶了孃親和虞氏二人,又如何算是虧欠虞氏,該虧欠的也是虧欠孃親。
眼見鳳盈眉頭越鎖越深,白芷也跟著焦慮起來。
偏偏一旁的侯谷蘭不懂看人臉色,見鳳盈沒有惱她,又將她當做自己人,等了半天沒見鳳盈再開口,當下按捺不住,憨笑道:“小姐,灰衣如今是不是有資格做小姐的大丫鬟了?”
“真名,目的,師承何處,誰教你用繡帕引起本小姐注意的?若有一句假話,本小姐就讓你橫著出去。”本打算先觀察她一個月,如今看來是個直腸子,那她也就沒必要彎彎繞繞了。
“小姐你怎麼知道灰衣不是奴婢真名的?”灰衣兩眼放光:“我果然沒選錯人!”
一旁的白芷聞言,默默扶額。小姐早知道她身份沒那麼簡單,更曉得她身懷武功,懂醫術,就是不知她深淺如何罷了。
“奴婢侯谷蘭,師承嵩山餘老,到相府做奴婢就是奔著小姐元帥威名而來,想輔佐小姐,爲天下女子樹立榜樣。至於用繡帕引起小姐注意的招數,是師父教的。”侯谷蘭言罷,伸出三根手指指天道:“奴婢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分假話。”
“嵩山餘老?”醫毒雙絕,無人能出其右的嵩山餘老?鳳盈來了興致,上下細緻打量侯谷蘭,悠悠問道:“本小姐身上一共三處傷,可有方法醫治?”
“小姐的手腕爲刀所傷,那刀上淬有九足草,傷後三年不愈,且不能使力。但縱然這三年間沒有使力,經脈仍不會完全癒合,只能續上一半。若想痊癒,必須服下解藥。不過,此傷世間只有我師父能醫。”提及醫術,侯谷蘭面上少有的露出認真的神色:“至於小姐身上的另兩處傷,並無大礙,谷蘭能將疤消除。”
“很好!”鳳盈緩緩站起:“跟我來!”
侯谷蘭與白芷對視一眼,默默跟上。
繞過幾個庭院遊廊,衰敗入目,視線所及之處皆是枯樹野花。
“將軍!”幾個守門的士兵朝鳳盈行禮。
“你們先下去吧!”支開衆人,鳳盈上前,從懷中掏出精巧的鑰匙將大門打開。
侯谷蘭好奇地探頭探腦,被白芷重重一拍,才老實地垂下腦袋。
鳳盈踱了進去,聽得一聲細響,屋內傳來聲音:“進來!”
白芷這纔跟了進去,侯谷蘭緊隨其後。
屋內如其它屋子那般,擺放著各樣傢俱,但書櫃後卻有一扇大門,可通往地下。
白芷取了火摺子,點燃,走在三人中間。
火光晃動間,鳳盈輕快地入了地下。
“哇!”當看到地下堆積的金銀珠寶,侯谷蘭發出一聲驚歎。
“這些是四年來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具體數目有記載。”鳳盈隨手拎起一錠金子,掂了掂,又丟回原位:“谷蘭,你可有認識的江湖中人?”
“有認識那麼幾個!”不明白她所爲何意,但侯谷蘭還是據實交待。
“本小姐不打算回相府住了,這些銀子你們二人看著拿,幫本小姐買人!”鳳盈說罷,自行在打賞的財物中轉悠,尋著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小姐想要怎樣的?”侯谷蘭已經開始抱銀子了,白芷卻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若是尋常百姓,就要籤死契的,最好是父母雙亡,又沒兄弟姐妹牽絆。聰明最好,老實也可,禁忌長舌多語。”撿起一柄匕首,鳳盈不緊不慢道:“若是江湖中人,第一,要重情重義,第二,要有能之士,第三,忌長舌多語。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江湖中人,滿足以上要求的,本小姐都要了。尤其是能人異士,只要他的要求本小姐滿足得了,他的能力又與要求相當,儘管招來。”
“咚!”裝銀子的木匣跌落在地,侯谷蘭呈石化狀:“小姐,這些我都滿足啊,爲什麼我到現在都只是三等丫鬟啊?”
白芷在一旁抿脣輕笑,揶揄她道:“你若是能招來數十人,莫說是當大丫鬟,日後我喊你一聲姐姐。”
“當真?”侯谷蘭興奮起來。
白芷是鳳盈身邊第一紅人,她喊她姐姐,那不就表示她的地位超過白芷了。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