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緯似是沒有看見正在向他請安的小憐，眼神卻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
聽到高緯問自己在這御花園裡做什麼，高恪慌張的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小憐一眼，急忙把小小的手握緊，似乎覺得這樣手中的那朵桂花就不會被發現。
“哦？這是有秘密瞞著父皇了？”
高緯蹲下身，把高恪放在了地上，又笑吟吟的與剛擡起雙眼的小憐對視了一眼：“阿恪，對父皇有秘密，是不可以的哦。”
“父皇您別責怪這個奴婢！”
高恪忽然跪下，身形恭敬地如同翻了逆天大錯的罪臣。他小小的身影顫抖不止，可是背脊卻挺得十分筆直，看著高緯的雙眸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兒臣是見母……母親睡下了，才偷偷地跑出來的，兒臣不是故意到這御花園來的，只是以前聽母親說，這個時辰的御花園沒有什麼人。”
“你就這麼跑出來？”高緯雙眼一瞇，嘴角雖然含笑，眼中的寒意卻多了幾分：“伺候你的奴才呢？”
“兒臣是偷偷跑出來的。”
小憐垂頭不語。
雖然這個高恪看似對高緯十分的害怕，可是從這幾句對話看來，高恪面對高緯的時候卻也是堂堂正正的。只是她不理解高恪爲什麼會這麼害怕高緯，而這高恪的名字她在入宮之前也並沒有聽誰特意的提起過，在這宮裡高緯的孩子她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穆舍利的兒子高恆。
那這個高恪是誰的孩子？
“褚公公。”
不打算再與高恪做更多的交談，高緯站起了身子，斜睨著站在自己身側的褚公公，冷聲道：“把他送回去吧。”
“這……”
小憐擡起頭，卻見褚公公在聽到高緯對自己的命令後臉色卻有些遲疑，似乎這個命令讓他很爲難。她不解的把目光放到高恪的身上，高恪此刻也靜靜的看著她，對上她的目光只是神色未動的勾了勾脣角。
“皇上，您要去昭陽殿，這奴才不在身旁伺候著可以嗎？”
褚公公想到那個冰冷冷的宮殿，心底有些嫌惡。他恭恭敬敬的壓下頭不讓高緯看出他的心思，眼卻瞥向了站在一旁的小憐：“這伶俜姑娘……她此刻應該正得空，不如讓她代爲送東平王回去吧？”
高緯面色慍怒的瞪了褚公公一眼。
“不用了，兒臣可以自己回去的！”
感覺到褚公公的推卻，高恪站起身子恭敬地退後一步才向高緯行了個告退的禮。
那朵桂花依舊被緊緊地握在手掌中，他回身望了一眼小憐，不等高緯的回覆，轉過身子直接就往另一個出口的方向走去。
東平王……
小憐還記得這是高湛在世時給高儼的封號。
她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以“東平王”的身份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那幾年是她在妙勝寺枯燥無味的生活裡最開心的日子，即便知道李祖娥不喜歡她和高儼的關係，她也依舊喜歡和高儼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坐上一盞茶的時間，她也會覺得心靈能夠平靜下來。
不放心高恪一個人離開，小憐把褚公公的提議當成了命令，也朝高緯行了個告退的禮就要往高恪離開的方向追去。
“等等！”
往前跨出一步，高緯看著走回到桂花樹下提起籃子的小憐，沉吟了片刻才繼續說道：“等下你直接到昭陽殿來。”
小憐回頭凝視著他。
許久，她靜默的點了點頭。
緊跟著高恪離開的方向，小憐在御花園東角一個亭子裡見到了坐在裡面似乎是在等她的高恪。
聽到腳步聲，高恪從亭子裡擡起頭，見到小憐就站在亭子外，他雙眸一亮，站起身子就往她的身邊奔去：“我就知道父皇一定會讓你來送我回去的。”
小憐看著被高恪捏在指尖上的桂花。
似乎這一路過來高恪都一直這麼捏著那朵桂花，以至於現在這個桂花看上去像是已經掉在地上學多天的殘花。小憐朝他伸出手，笑著示意他牽住自己的手，她要帶他回去了。高恪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心意，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她伸出來的手，卻用了些力道拉住她不讓她動。
感覺到來自高恪的阻力，小憐疑惑的皺起眉頭看著他：“怎麼了？”
高恪微微一笑，把手中那朵被自己折磨得殘破的桂花放到小憐手中裝著桂花的籃子裡：“你可以把這些桂花給我嗎？”
小憐一怔。
“我回去的時候母親應該已經醒了。”高恪仰著頭朝她笑著：“可是剛剛父皇在那兒我也不敢再摘了，可我還是想吃桂花藕。”
小憐有些猶豫。
不過轉念一想，高緯在御花園遇見她的事情穆舍利應該就快要知道了，那麼他讓她等會兒到昭陽殿去的時候穆舍利也一定會知道，那她手中這些桂花其實就沒有什麼作用了。即便她留著，等會兒到了昭陽殿，也指不定會讓褚公公丟到什麼地方去，倒也浪費了她剛剛採摘時的那一番愜意。
“好吧。”
小憐把手中的籃子遞給他，點了點頭：“那這些就當是奴婢獻給王爺的。”
“我可不是什麼王爺。”
高恪臉色一沉，剛剛還欣喜萬分的臉龐一下子陰霾遍佈。
他從小憐的手中接過籃子，卻好像再也提不起力氣擡頭看她一樣，只是陰沉著臉低喃著：“母親說，我們在宮裡是沒有任何身份的人。”
小憐不知道高恪爲什麼會形容自己的母親爲“母親”，畢竟他是高緯的兒子，即便生母的身份再如何的不好也總是有個名分的，喊“母妃”也是不過分的。
“那……你住的哪兒？”
小憐意識到高恪身份的特殊，也感覺到了他心底的不悅，便想著儘快把他送回到那位娘娘的身邊：“要從哪裡走呢？”
“顯陽殿。”
小憐一怔。
顯陽殿幾乎在這宮裡的另一頭，在九華宮那一塊。她實在是想不到這宮裡究竟有怎樣一個身份的人會住在離永巷這麼遠的地方，而且是一個已經誕下了皇子的妃子！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小憐全身不受控制的一顫，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走在前頭的高恪發現自己忽然前行不了，牽著的那雙手像是故意阻止他繼續往前走。他睜著大大的雙眼回過頭，不解的望著她：“你爲什麼不走了呀？”
“王爺。”
深吸了一口氣，小憐雙手握住高恪的雙臂蹲了下來，雙眼有些失神的望著地面上的青磚：“你的母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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