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江市,章風(fēng)鎮(zhèn),李田村。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夕陽從豬圈的牆上窗戶透進(jìn)來,照耀著裹著豬屎的人類骸骨。
羅銳一行人站在過道中,掩住口鼻,看見最後一個豬圈裡的骸骨最多,而且不止一個人的骨頭。
人類的手骨、大腿骨、肋骨,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望著這些東西,讓人感覺一陣寒氣刺骨,脊背像是有螞蟻在爬。
“天啦!”喬雪忍不住驚呼一聲。
從警這些年,不僅是她,就算是羅銳、楚陽、方永輝等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面。
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們只在歐美電影和電視劇裡看見過,還從來沒在現(xiàn)實裡遇見。
方永輝都挪不動腳了,眼神出現(xiàn)恐懼的神色。
他和錢柏山都在對面的屋子裡看見過那些衣服和鞋子,他們腦海裡是有想象的。
羅銳還算鎮(zhèn)靜,他撥開林晨的手,緩緩地往前邁去。
因爲(wèi)他看見對面的牆上開了一個房間,但沒有門。
他一邊走,一邊拔出腰後的手槍,拉開保險栓。
見到他的動作,方永輝和錢柏山立即跟上,同樣掏出了手槍。
隨即,三個人走進(jìn)門裡,耳邊聽見了豬叫的聲音。
一頭黑色的大母豬,起碼有四百多斤重,它被關(guān)在中間的豬圈裡,豬頭在乾涸的食槽裡拱來拱去。
而在右側(cè)相對較小的豬圈裡,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蹲在牆角,她披頭散髮,雙手抱著膝蓋。
她的脖子和腳踝都被套上了鐵質(zhì)項圈,兩指粗的鐵鏈把她束縛住,她的活動的範(fàn)圍,只有半徑一米多。
看見這個女人,羅銳瞳孔一縮,方永輝和錢柏山也一同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這裡會有活人!
幾個人心裡一陣悸動,掩蓋了先前的恐懼和冰冷。
羅銳轉(zhuǎn)頭向外面喊道:“還有人活著!”
一聽這話,喬雪、林晨、楚陽、以及正在打電話的樑衛(wèi)華和楊建急急忙忙的跑來。
因爲(wèi)這個消息太炸裂,樑衛(wèi)華的手機(jī)還掉在了地上,他也顧不上去撿。
一羣人圍到門口,看見豬圈裡的女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濃重地呼吸裡,他們看見女人頭也不擡,往豬圈角落裡一縮,身體瑟瑟發(fā)抖。
她的頭髮像是乾草般遮住臉,只露出驚恐和絕望的眼神。
喬雪一眼便認(rèn)出來了,那雙眼睛,她見到過。
“是白芳!”
羅銳喊道:“拿衣服過來,救人,快救人!”
現(xiàn)場只有林晨和喬雪兩個女人,她們沒有嫌棄豬圈惡臭的環(huán)境,撐著青石板做成的圍擋,兩個人跳進(jìn)了豬圈。
緊接著,方永輝和錢柏山跑去外面,從李姜身上找鑰匙。
“別怕,我們是警察,我們是來救你的。”喬雪把羅銳扔來的衣服,給她披在身上。
但女人用兩隻手護(hù)住腦袋,表情警惕著。
這時候,林晨蹲下身,看著她的臉,開口道:“白芳,你聽聽我口音,你能聽出來嗎?
我們是原海東省廣興市公安廳的刑事警察,我叫林晨,這位是我的同志,她叫喬雪,我們是專門來解救你的。”
林晨伸出手,撥開她臉上的頭髮,對方?jīng)]有拒絕。
白芳那張臉露了出來,她雙眼通紅,臉上傷痕累累。
突然,她眼神一凝,爆發(fā)出驚天動地慟哭聲。
“啊,嗚嗚……”
見她有了情緒,豬圈外的羅銳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他轉(zhuǎn)身,快步走到豬圈外面。
李田村植被茂密,遠(yuǎn)山近林,夕陽的餘暉落在山那頭。
如果不是豬圈裡那駭人的場景,這裡的風(fēng)景其實是很不錯的。
陽光照在羅銳的臉上,他覺得臉上癢癢的。
這時候,樑衛(wèi)華跑了出來,站在他的身後:“羅……羅總,我已經(jīng)通知了老局長,通知了市裡,他們馬上就派技術(shù)人員和法醫(yī)過來。”
羅銳轉(zhuǎn)過身看向他:“這還不夠,你們市局有懂人類法醫(yī)學(xué)的嗎?”
樑衛(wèi)華臉色滯了一下:“這……沒有。”
“所以,這個案子不是市局能夠單獨偵辦的,案子太大了,需要技術(shù)專家來勘察,咱們必須得上報。”
樑衛(wèi)華心裡一驚,他知道這個事情太大了,更何況還有兩名嫌疑人在逃。
他點頭:“那是,那是。”
緊接著,白芳被解救了出來,W警和特警也已經(jīng)趕來。
天黑的時候,雲(yún)省公安廳的技術(shù)專家們火速趕來,一同來的還有總隊長黃衛(wèi)東。
瑞江市局已經(jīng)在蒐集豬圈裡的骸骨,以及警犬中隊帶來了警犬,在豬圈和屋子外圍尋找埋屍地點。
這些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做著。
院子裡搭建了好幾處帳篷,水塘下面有特警把守,防止村民過來看熱鬧。
但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李田村突然出現(xiàn)大批的特警和武警,竟然一個過來看熱鬧的村民都沒有。
不用說,這裡的人要麼敵對警察,要麼就是自己家也不乾淨(jìng)。
他們不來,那警察就上門。
於是,樑衛(wèi)華親自帶人去每家每戶問詢,看他們知不知道李姜家裡的情況。
果然,確實有的村民知道豬圈裡有問題,但這些人都當(dāng)做沒看見。
知情的控制起來,不知情的也要重點排查。
天黑的時候,方永輝因爲(wèi)好奇,他和錢柏山帶著幾個警員,把李姜堂屋裡棺材給撬開了。
上了釘?shù)墓撞陌澹撞膮s沒有埋在墳?zāi)寡e,那就很可疑。
撬開棺材後,幾隻手電筒照射進(jìn)去。
方永輝只是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過頭罵了一句:“靠,媽的,真的是畜生!畜生!”
錢柏山看見裡面的情況,也是眉頭緊蹙,忍不住嚥下一口唾沫。
棺材裡除了穿著壽衣的骸骨,還有一具已經(jīng)白骨化的屍體。
這具屍體衣不蔽體,但能看出性別,因爲(wèi)頭顱上覆蓋著黑色的長髮,這明顯是一具女性屍體。
毫無疑問,李姜這畜生把一個女人放進(jìn)他阿公的棺材裡,應(yīng)該是用來陪葬,或者是配陰&婚。至於這女人是誰,多大年齡,死因是什麼,現(xiàn)在都還不清楚。
夜裡,羅銳和黃衛(wèi)東、樑衛(wèi)華等人開了一個臨時會議,把這個案子的前前後後,詳細(xì)說了一遍。
不用說,黃衛(wèi)東的意見也是上報給部*委,簡單的一句話來說,這個案子除了牽涉雲(yún)省的犯案人員,而且從蒐集到的骸骨來看,人數(shù)肯定不少,這些人大多都是外地來的遊客,牽連之廣,聞所未聞。
後半夜,羅銳回到下榻的地方,也就是村裡給他們找了一個農(nóng)村住宅,在院子裡搭建的帳篷。
羅銳回來的時候,方永輝等人都沒有睡下,院子的邊緣還升起了一堆篝火,大傢伙圍坐在篝火旁邊,悶不吭聲。
瑞江三月份的天氣並不冷,溫度剛剛好,根本用不著生火。
但大家看見火光,心頭似乎才感覺溫暖一些。
羅銳走過去,大家都站起身來。
他看見大佛寺派出所的警員龐鵬和趙雁也過來了,先前他們是待在鎮(zhèn)子上的。
“都坐。”羅銳招呼一聲,接過林晨遞來的小木凳,坐在火堆旁邊。
羅銳笑了笑,火光印在他的眼裡。
錢柏山抽出一盒煙來:“抽一支?”
“也行。”羅銳接過後,拿起火堆上的一截燃燒的玉米桿,把煙點上,深吸了一口。
這時候,方永輝和楚陽也接過了煙。
喬雪伸出手:“給我一支。”
“我也要。”林晨講道。
龐鵬也要了一支,只有趙雁拒絕了,她兩隻手放在大腿縫裡,怔怔出神地看著燃燒的火焰。
羅銳三兩口把煙抽完,將菸頭扔進(jìn)火堆裡,開口道:“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市裡。”
錢柏山問道:“黃總怎麼說?”
“等部委派人下來,組建專案組,然後再看情況。”
錢柏山點頭:“是該這樣。”
這時候,龐鵬問道:“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他和趙雁到的時候,豬圈和屋子都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只準(zhǔn)技術(shù)人員和一定職務(wù)的人才能進(jìn)去。
龐鵬和趙雁只在院子裡看了看,倒是跟著警犬中隊忙乎了幾個小時,先後從豬圈旁邊的芭蕉林裡找出幾個埋屍地。
但也不允許他們看,所以龐鵬和趙雁只聽說死了很多人,但並不知道具體情況。
其實,就連喬雪和林晨也不知道,她們一直守在被害人白芳的身邊,直到救護(hù)車趕來。
“媽的,瘋子,真他媽的是瘋子!”錢柏山罵道,狠狠地把菸頭扔在地下,用腳底使勁踩了踩。
楚陽琢磨道:“組長,我琢磨著這事兒不太簡單。”
錢柏山:“肯定不簡單,我只是聽說千禧年之前發(fā)生過這樣的大案子,我從警二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楚陽搖頭:“錢處,我的意思是他們把人騙來這裡,有些人被他們帶去緬墊了,有的人就直接在這兒殺了。我覺得不是這樣。”
“你什麼意思?”
“市局的警員在張寒冰家裡搜出了許多攝影器材,還有很多道具,江莉家裡也有。
而且從李姜的屋子裡,也存有一些道具,我琢磨著,他們肯定是在這裡拍攝一些重口味的影片,拿去賣錢。”
方永輝拍了一下膝蓋:“很有可能!錢處,你記得不,我們搜了那間屋子,牀上面的橫樑還吊著繩子。
按道理來說,李姜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禽獸,他不太可能玩的那麼花!”
聽見‘玩’這個字,林晨懟道:“你能不能換個字兒?”
方永輝點頭:“行,反正我就是這個意思。”
楚陽繼續(xù)道:“販賣這樣重口味的影片,在歐美那些地方,很多人喜歡這種,都是出高價錢的,而且還有人專門定製這種。”
喬雪偏頭看他:“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
“暗網(wǎng)上有很多這樣的影片,這世界上的變態(tài)太多了,平時看著道貌岸然,是一個正常人,指不定私下裡,這些人都是禽獸。”
方永輝深以爲(wèi)然:“李姜是個傻子,肥胖、醜陋,豬圈、女人,還有那些血腥的場面……”
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
林晨打了一個寒戰(zhàn),往羅銳身邊靠了靠。
羅銳道:“楚陽,你明天回到市裡,打電話給老麻,你倆在暗網(wǎng)、或者是去海外網(wǎng)絡(luò)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來。”
楚陽點頭:“組長,這個做法是大海撈針啊,咱們得拜託那些技術(shù)專家,而且這些影片肯定都不是免費觀看的。”
“如果這夥人真幹了這種事兒,你說他們是在哪裡上傳這些影片?”
楚陽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肯定是在緬墊,或者周邊的國家。”
羅銳看向錢柏山:“出了江莉、張寒冰和李姜這三個人之外,這李田村和巖水村,可能還有其他人蔘與,老錢,這事兒你負(fù)責(zé),把這些人都找出來。”
錢柏山已經(jīng)在抽第二支菸了,惡狠狠地點頭:“那必須的!只要參與了,誰都別想跑!”
羅銳向方永輝問道:“那個趙屠戶,以前在李姜這裡收過生豬,他難道都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方永輝擺手:“我問過他了,而且市局的警員也在調(diào)查他。老趙說,他每次來收豬,李姜都不讓進(jìn)豬圈,都是李姜進(jìn)去給他抓出來。”
錢柏山:“他媽的,他也不傻啊!”
方永輝嘆氣道:“趙屠戶聽說那些豬吃了*肉,腿的都嚇軟了,你們說這事兒,咱們做警察的,什麼案子都能遇到。”
喬雪問道:“羅總,白芳被救出來時,我和林晨簡單問過她一些問題,謝菲和吳雪,已經(jīng)被江莉和張寒冰帶去緬墊了,這兩個女人怎麼辦?咱們能去救嗎?”
錢柏山搖了搖頭:“怎麼去救?肯定是帶去克侖邦的電閘園區(qū)了,指不定,她們家屬過幾天就會接到她們的電話。”
羅銳瞇著眼,沉吟道:“也不是不能去……”
錢柏山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向他:“部*委有出境的意思?”
羅銳搖頭:“就是出境,動作也沒那麼快,沒有半年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而且還要和緬墊那邊協(xié)商。”
“也是。”錢柏山站起身來:“我去睡覺了,但願睡得著。”
林晨拉著喬雪的手:“喬姐,我晚上和你一起睡,行嗎?”
“我怕我也睡不著,我腦子裡現(xiàn)在都是解救白芳當(dāng)時的場景。”
林晨點頭:“我也是,還有那些豬,我以後再也不吃豬肉了!”
羅銳站起身,看向房子的左側(cè),那個方向就是李姜家的豬圈。
這時候,豬圈外面豎起了兩盞探照燈,穿著防護(hù)服的技術(shù)人員在豬圈裡進(jìn)進(jìn)出出,緊鑼密鼓的蒐集著這些被害人的骸骨,以及各種物證。
羅銳擡頭看向夜空,月亮鑽入了雲(yún)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