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滅口!
樑毅跌坐在屋中央的立柱前,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他的兩隻小腿和腳底板,全都是透明的大水皰,又疼又癢。
黑暗的光線裡,手電筒的光束照在他的臉上。
樑毅微微轉過臉,躲避著刺眼的光亮。
在這人的身後,還有兩個人,他們站在陰影中,像是黑暗中兩隻鬼物。
長髮男子用手中的電筒晃了晃他的眼睛,聲音冰冷:“就是你小子拿走我的錢?”
樑毅眼皮睜不開,無法看清這個人的面貌。
他沙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回答說:“放了……求求你們放了我……”
長髮男笑了笑,語氣中有些調侃:“你挺狠的啊,連‘觀音’都拿你沒辦法。”
“我……我都交代了,那兩個人已經去……去拿錢了。”
長髮男搖頭:“現在已經不是錢的事兒,你得死。”
聽見這話,樑毅想要努力睜開雙眼,但眼皮像是被針刺一般疼。
最終,他放棄想要正視這個人的臉,重重的垂下頭來。
長髮男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的事兒,我大概清楚,很多人遇到飛來橫財,都是把持不住,我以前也差點動搖了,但我明白一個道理,有些錢不能拿,拿了就得死。”
樑毅索性閉上了眼睛,眼淚被擠壓出來,刺激著眼角的傷口,而後又一滴滴往下流淌。
他腦海中回憶起這半個月所發生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五號,正是噩夢開始的時間。
那天,當他走進出租屋,麗君興奮的拉著他,指著藏在牀墊裡的錢,他整個人都傻了。
他們都是農村出來的貧困孩子,即使上過大學,但卻連一萬塊錢都不曾見過。
這麼多的錢,任誰都會迷糊!
樑毅也不例外,他和女朋友呆愣當場,而後,腦子被一個念頭緊緊攫住。
擁有這些錢,這一輩子都不愁了!
打工?
這一輩子都不會打工!
兩個人把房門反鎖,顫抖著雙手把這些錢拿出來,一沓一沓的堆在地面上。
用皮筋紮成一百張的百元鈔票,整整有五百二十捆!
整整五百二十萬!
樑毅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和胡麗君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見了貪婪的神色。
胡麗君嚥下一口唾沫,語氣激動的道:“阿毅,有了這些錢,你爸的病有錢治了,我爸媽也不用在外地給人刷牆,辛辛苦苦的工作,而且最重要的是,娶我的彩禮八萬塊錢也有了。”
樑毅心裡始終有一個疑問,那就是誰把這些錢藏在牀墊裡的?
房東?
但馬上被他否決了,這些錢要真是房東的,那爲什麼還敢把房子租給他們?
那就是上任的租客!一定是!
他說出這個疑慮後,胡麗君眼神決絕:“管這些錢是誰的,現在是我們的了!”
兩人當即商量,這間出租屋不能繼續住下去,必須帶走這些錢。
下午,他們搭乘電梯下樓,在外面吃了一頓平時吃不起的豪華大餐,整整花了六百多塊。
吃飯的錢,是胡麗君刷的卡,這是我們身上僅剩的錢。
至於那五百二十萬現金,他們還不敢動。
回到出租屋,兩個人在忐忑中度過了一夜,幾乎是一夜未睡。
翌日,他們把行李箱的衣服丟在了洗衣機裡,然後把這些錢塞進兩個行李箱內。
塞不滿這些錢,樑毅的雙肩包裡還裝了三十萬現金。
就這樣,兩個人離開了出租屋,找了一間高檔酒店住下來。
之所以沒馬上離開龍川市,這是樑毅做出的決定。
他不清楚這筆錢的來歷,害怕事後遭到報復。
於是,他花了好幾天時間在荷花小區蹲守,看會不會有人來找這筆錢。
在盯了三天後,他見無事發生,整個緊繃的心安穩了下來。
誰知道,這時候他已經被一夥人給盯上了。
在和胡麗君在商場碰頭時,那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把胡麗君給綁走了。
樑毅眼睜睜的看著女朋友被商場外面,被他們拽進麪包車。
他根本來不及救,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即將面臨多大的危險。
但樑毅明白,對方肯定是爲這個錢來的。
他趕緊回到酒店房間,帶走了兩個行李箱,並在梧桐巷租了一個院子。
他在龍川市人生地不熟,找不到任何人幫忙,想要報警,卻又抱著僥倖心理。
他只能等,等那些人找上自己,用這些錢把麗君給贖回來。
爲了不讓他們一次性拿到錢,他還把這五百二十萬藏到了三個地方。
當然,他心裡還是抱著多少能留一分錢,就像麗君說的,他們很需要這些錢,不管是給父親治病,還是和麗君以後生活,都需要錢。
然而,僅僅兩天過後,龍川江發現了一具女性浮屍。
樑毅聽見街邊人羣議論,忙趕到撈屍現場,竟然發現這具屍體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胡麗君。
她死了!
樑毅幾乎不敢相信,這些人竟然敢殺人!
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回到出租屋,他第一時間就想著報警,只有報警,才能把兇手給繩之以法。
可是,當他來到龍川派出所,卻始終沒有勇氣踏進那道門。
他腦海裡似乎有另外一個自己,不斷地慫恿他:千萬別報警,那可是五百多萬啊,你一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錢!
有了這些錢,父親的病有錢治了,自己的人生也會改變!
只要把這些錢帶走,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隱姓埋名,躲一陣子,一切都會好起來。
天下女人千千萬萬,何必糾結於已經死去的人?
再說,女朋友的屍體已經被警察打撈起來,這些警察都很厲害,一定會追查這些殺人犯,根本用不著自己去報警。
最終,貪念戰勝了理智!
樑毅選擇了先躲起來,靜觀其變。
他渾渾噩噩的藏了好幾天,有時還去派出所或者市局蹲點,想要知道警察有沒有抓到兇手。
只要警察抓到殺人犯,麗君沉冤昭雪,他也能帶著這些錢,心安理得的遠走高飛。
但天不遂人願,派出所沒有一點兒動靜,這不說,自己還被這兩個殺人犯給抓住了,以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樑毅知道自己要死了,一切都是一個‘貪’字,以及始終抱著僥倖心理。
一次次錯過活著的機會,如果當時發現這筆鉅額現金時,選擇了馬上報警,麗君不會死,自己也不會受那麼多苦。
此時,眼前的長髮男按掉了手電筒,屋裡一片漆黑,只有外面微微散發著青灰色的夜光。
長髮男站起身,向身後的兩個人吩咐道:“去路邊,看人來來了沒。”
“好。”兩個人點了點頭,邁出了屋外。
樑毅睜開眼,屋子內出現了一點燦爛的火光。
那是長髮男手裡夾著的香菸。
很快,屋外響起了腳步聲,長髮男把手裡的菸頭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熄,而後走出了屋子。
院子裡全是野草,左側有一條被踩踏的小徑。
長髮男的兩個手下,包夾著一箇中年人,把對方帶到了屋檐下。
“斌哥?”老楊看見屋檐下的這人,瞳孔一縮。
他連忙惦記腳尖,想要往土房裡看。
名叫“斌哥”的長髮男,歪著脖子看他:“看什麼呢?人沒死。”
“不是……”老楊舔了舔嘴:“我老闆沒來?”
“別傻了,楊國光,你老闆你還不知道?‘觀音’從不現身。”
楊國光嚥下一口唾沫:“不是我老闆給我發的消息嗎?”
“沒錯。”長髮男點點頭,從腰後掏出手槍在手裡墊了墊。
“老楊,觀音叫你楊司令,是肯定你的能力,你能把這些騾子管理好,能幫他管理好生意。
觀音老說,咱們這兒以前是茶馬古道,運貨走貨都好幾千年了,但現在不同以前,我們做的事情,見不得光。
可是最近這單生意呢,你們的人把我的錢給搞丟了,五百多萬啊,你們不僅找不回來,而且還把咱們暴露了……”
一聽這話,楊國光心裡一驚,想要摸向後腰,卻被身後的人搶先一步,從他腰裡抽出手槍,並用腳把他往前一踹。
楊國光向前一撲,單膝跪在了地上。
長髮男隨即蹲下身,在臺階上俯視著他。
長髮男用手裡的槍,指了指屋裡。
“老楊,你和屋裡那年輕人一樣,太貪心了!那五百多萬,不是你的錢,也不是觀音的錢。
你們幫我運貨,車馬費都是給足了的,畢竟咱們都是拿命來拼的,再說,那些錢,我還得給供貨商分一大半,對吧?
現在搞成這樣,我要賠錢,觀音要賠錢,本來這事兒我們都認栽了,總不能被警察找上門,把命搭進去。
可是你呢,貪得無厭,叫你手下兩個人去和那些警察硬碰硬……”
楊國光這時才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他脊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心臟噗噗直跳。
“斌哥,您聽我解釋,我不是想要私吞那些錢,我是想要挽回您和老闆的損失,錢拿回來,我也是要交給老闆的,我不會拿一分一毫!
我跟老闆好些年了,從來不貪一分一毫,我楊某人對天發誓!”
“是嗎?”長髮男笑了笑:“那觀音告訴我,說已經叫你收手,你爲什麼不聽話啊?”
“我……”楊國光指著屋裡:“那小子開了口,我打電話給老幺,老幺和老二已經去拿錢了,我想著警察動作應該沒那麼快……”
“你那兩個手下回不來了!”長髮男嘆了一口氣:“紅霞路那邊已經被警察給圍了,他們要是死了還好,沒死的話,咱們都得倒黴。”
楊國光嚇了一跳,想要站起身,但又不敢。
長髮男繼續道:“你以爲我爲什麼和你老闆合作這麼多年,人啊,總要有自己的價值。”
他拍了拍膝蓋,站起身,向臺階下面的手下招了招手。
對方從腰裡掏出一把刀,長髮男接過後,遞給楊國光。
“不說這麼多了,刀你拿著,把屋裡那個年輕人處理了,這之後,你就準備跑路,觀音給你準備了錢,你去緬墊躲一陣子。 觀音人還是好的,要是我的話,你就沒那麼好下場。”
楊國光喉嚨不斷滾動,斷斷續續的講道:“我……我沒殺過人……”
“凡事都有第一次的,沒事兒。”長髮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處理自己留下的隱患,難道還讓我來啊?再說,我還得把你帶出去,再怎麼,你也得給我立一個投名狀吧。”
楊國光咬了咬牙:“那好!”
他爬起身,取走尖刀,邁上了臺階。
長髮男後退了兩步,向臺階下的兩個手下喊道:“阿彪,浪哥,帶他進去。”
兩個人點了點頭,把楊國光推進了漆黑的屋子。
黑暗之中,那個年輕人就坐在立柱前。
他腦袋本來垂到一邊的,聽見腳步聲,他立即擡起臉來。
楊國光亦步亦趨的走近,手裡緊緊攥著刀柄。
“小子,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你太年輕了!”
楊國光把話說完,閉著眼,一刀紮了進去。
“噗嗤……”
刀尖被抽出,楊國光的手背被噴了一灘溫熱的鮮血。
接著,他刺了第二刀。
他身後的阿彪拿走他的刀,並摸了摸樑毅的脖子,而後轉身,向屋外的長髮男回話道:“斌哥,差不多死了。”
“什麼叫差不多?”
“還有一口氣。”
“這裡人跡罕至,人也被綁著,反正也是一個死,別耽誤時間了,咱們現在馬上走。”
“好。”
楊國光失神的跟著這三個人離開屋子,在荒草荊棘中穿梭。
長髮男走在最後,他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後,他開口道:“觀音,人已經處理了,警察應該查不到我們身上,對了,你欠我一個人情,你怎麼報答啊?那你什麼時候出來,咱倆吃一個飯?行,行,我把頭髮剪掉。”
二十分鐘後,他們回到大路上。
在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本田車,一行四人來到車邊。
“阿彪,鑰匙。”長髮男看向手下,並微微瞇了瞇眼。
阿彪把鑰匙拋給他,長髮男用遙控器打開車門,坐上了主駕駛席。
阿彪把後車車門拉開,向老楊開口道:“走啊,愣著幹啥。”
楊國光眼皮直跳,他鑽進後座,阿彪也跟著上車。
名叫‘浪哥’的男子從另一側上了車。
楊國光被包夾在後座中間,身體前傾,向正在發動汽車的長髮男道:“斌哥,我們現在就走嗎?我能不能回家拿一些東西?我老母親的遺像,我得帶走。”
“行啊。”長髮男看了看後視鏡,笑道:“對了,老楊,你說你們老闆喜歡吃什麼?西餐?還是中餐?”
楊國光搖頭:“我不知道。”
“那他喜歡什麼東西,你總該知道吧?”
“我……我不是太清楚。”
長髮男聳了聳肩:“一問三不知,算了,我自己琢磨吧。”
說著,他把車開到了路中間。
楊國光望了望坐在右邊的阿彪,正想說些什麼,長髮男開了口:“老楊,別怪我們啊……”
“什……什麼……”他話還沒說完,腰裡一疼。
楊國光用手一捂,右腰全是血。
他擡眼一瞧,阿彪手裡正握著先前他用來殺死那個年輕人的尖刀。
“你……”
長髮男一邊開車,一邊嘆氣:“想要你死的人,不是我,是觀音吩咐的,你做了傻事,就得負責嘛。
你死了,警察就查不到我們了,觀音還得繼續找騾子,生意總得做下去,你說是吧?”
楊國光根本沒聽清他說的什麼,他一咬牙,伸出血手,想要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