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窮山惡水……

下午四點二十分。

銀白色的小輕卡，緩慢地行駛在鄉(xiāng)間土路上，要經(jīng)過十來個村莊才能到達挨著邊境的巖水村。

此時，車子剛離開鎮(zhèn)子，但從兩側(cè)的大山和懸崖上的植被，已經(jīng)能看出不同於海東省的風景地貌。

屬於立體氣候，立體植被的生態(tài)特徵，涵蓋了從熱帶到高山寒帶完整植被的劃分。

這裡離著西雙市不遠，每一層海拔高度，都體現(xiàn)了不同的植物特徵。

而章風鎮(zhèn)屬於南亞熱帶雨林的氣候，路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香蕉林。

即使現(xiàn)在才二月底，但坐在車裡依舊是悶熱難當。

錢柏山坐在副駕駛室，望了一眼後座的方永輝。

方永輝向開車的趙屠夫努了努嘴，意思是別那麼悶著，能聊就聊聊。

錢柏山性格不是大大咧咧那種，社會關係有些吃不開，只能皺眉，假裝不瞭解他的意思。

趙屠夫只顧開車，要是換做其他人，他早就跟著別人談笑風生了，但他心裡清楚，車裡坐著的這兩個人可不是一般人。

臨出發(fā)前，楊所長對這兩人的態(tài)度，那可是畢恭畢敬的不行，囑託他一定要把人帶到，而且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不要迷了路。

其他村子倒是好說，都聚落在大馬路的兩側(cè)，總能找到回鎮(zhèn)子的方向。

但是最裡面的巖水村和李田村，那可是山高林密，其他村子的人，要不是有親戚住在裡面，一般都不輕易進去。

方永輝見錢柏山有些社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裡腹誹著，你官兒比我大，非得搶副駕駛坐，好吧，讓你聊，你又聊不下來。

於是，方永輝從兜裡掏出中華香菸，這煙還是他從羅銳的辦公桌順來的。

這盒煙，他放了一天沒抽，放了三天沒抽，那一週後，就成了方永輝的囊中之物。

沒辦法，華子的誘惑擋不住。

方永輝抽出一支菸，身體前傾，遞給開車的趙屠夫。

“來，趙大哥，抽支菸。”

趙屠夫望了一眼後視鏡，笑道：“客氣了，怎麼稱呼？”

“叫我小方就行，坐你旁邊的，你叫他老錢。”

趙屠夫見他能介紹自己身份，不藏著掖著，便把煙接了過去。

方永輝看他不方便，趕緊拿塑料打火機給點上。

“趙大哥，你們這章風鎮(zhèn)民風有些彪悍啊，剛過來的那個村子，我看見兩個農(nóng)戶在香蕉林打架，你一腳我一拳的，下手可不輕。”

趙屠夫吸了一口煙，發(fā)現(xiàn)味道不對，把煙拿在手裡看了看牌子，見是中華，頓時熱情不少：“現(xiàn)在好很多了，要以前全都是車匪路霸，根本沒人敢來這邊。

即使鎮(zhèn)子上的人，開車走這條路，都會被攔路要錢，你不給還不行，人家除了動刀之外，還拿著槍。

所以啊，這些村子裡都喜歡生孩子，特別是喜歡男孩，重男輕女嘛。

一個男丁就是一個壯勞力，打架鬥毆全是父子兄弟一起上。

遇到大事兒，都是一個姓氏的男人們往前衝，要麼演變成一個村子與另一個村子幹仗！

你們?nèi)サ膸r水村和李田村就經(jīng)常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最嚴重的那次，死了十來個人。

鎮(zhèn)上派出所干預不了，只能去市局找人，找來W警和特警，才把這些人給抓住。

要說我們這邊的女人，那真是辛苦，以前窮嘛，只能靠種地爲生，後來經(jīng)濟越來越好了，法律越來越完善。

這些男的呢，要麼好吃懶做，要麼就去犯事兒，抓了就坐牢，要麼就跑，跑哪兒去呢？”

趙屠戶向擋風玻璃外面的大山努了努嘴。

“跑到緬墊去，留下孤兒寡母的。

這些當媽的很苦啊，要種地不說，還要拉扯孩子，每年農(nóng)閒，她們就給別人做工，去幫人家摘香蕉，摘芒果。

剛我們出鎮(zhèn)的時候，你們也看見了，鎮(zhèn)口那一羣等客的三輪和摩托車，都是一些女人。”

方永輝點頭，先前他確實看見了，不過這些女人坐在摩托車上，手臂戴著袖套，腦袋戴著草帽，帽檐還縫了白色紗布。

所以只能看見她們的穿著，看不見她們的臉。

方永輝問道：“那這巖水村和李田村具體是什麼情況？”

趙屠戶把煙抽完，將菸頭扔向窗外，正待開口，卻見又是一支菸遞來。

他下意識地用嘴含山：“別那麼客氣嘛。”

方永輝笑道：“這是我領導的煙，我順手拿的，我就喜歡和您這樣的人聊天，這裡的風土人貌和我們那邊不太一樣。”

趙屠戶等他幫自己把煙點上，點頭道：“我早就聽出來，你不是雲(yún)省人，口音有點像海西省那邊的。”

“對的，我就是海西省的，以前我們那裡的人也厲害，戚繼光知道不？明末的時候，他就是去我們那邊招兵買馬。”

聽見這話，錢柏山雙目一凝，看了看方永輝，後者臉不紅心不跳，撒起謊來比自己說實話還坦然。

果然是羅總的手下，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趙屠戶搖頭：“我不懂你說的那個，我只知道巴蜀兵，他們才厲害呢，十戰(zhàn)九死，還一直往前衝，有的娃娃才十來歲呢。

前些年，我給一個慈善機構當過導遊，去過邊境那頭，找到好多兵的骸骨，都是裝在汽油桶裡，埋在垃圾場。

他們那個時候的人，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遠征當中超過百分之三十的巴蜀兵，超過百分之六十的傷亡率，我這一輩子就佩服他們這些人。”

“是！”錢柏山吸了吸鼻子，點頭道。

方永輝也深以爲然，但話題不能扯得太遠，他接著剛纔的話題問道：“趙大哥，你們還說那兩個村子的情況呢。”

趙屠夫撇撇嘴，菸頭從嘴裡掉下來，落在了大腿上，他趕緊撿起來，扔向窗外。

“還能怎麼說，窮唄。

你看這路兩邊的環(huán)境就知道，這兩個村子很封閉，十來年前還好，他們還和其他村子來往。

自從被打擊過後，這些人就很少出來了。

對他們來說，章風鎮(zhèn)根本就不是管轄他們的地方，山那頭的木棉縣纔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所以啊，這兩個村子大部分青壯年都跑去緬墊了，搞一些非法的勾當，要麼是販毐，要麼就是綁架什麼的。

反正不危害我們這邊，鎮(zhèn)上派出所也懶得管。”

時間緩慢過去，皮卡來到一條岔路口，在土路一側(cè)豎立著一尊警察雕像。

但是因爲風吹日曬，顏色脫落，表面很是難看，跟破廟裡年久失修的菩薩像一個樣。

而且雕像表面上被人塗鴉，用石頭刻著污穢和侮辱的詞語，不知道是誰幹的。 趙屠夫指著岔路口裡面，開口道：“從這裡進去三公里後，就是巖水村，李田村還在最裡面。

你們瞧著那兩座大山了麼？第二座山翻過去，就是木棉縣。

以前發(fā)生過戰(zhàn)鬥，那一大片還埋著地瓜子。

前幾年我還聽人說爆了一個，炸*死了李田村一個農(nóng)戶。

那些年那些幹走私的，都是從那裡出境的。”

錢柏山疑惑道：“不怕死啊？”

趙屠戶聳了聳肩膀：“我記得是八幾年吧，我那時候剛成年，有一夥人在鎮(zhèn)子上四處收購山羊，把我們鎮(zhèn)子裡和附近幾個村的羊都買光了。

我們以爲是外地屠宰場的人呢，事後才曉得，他們是把這些羊拖去那邊的山頭，在羊的腦袋前綁胡蘿蔔，趕著這些羊去探地瓜子。

那一晚上，老遠都能聽見地爪子爆Z，響了一個晚上。

後來派出所跑去查看，人影都沒有，死了幾十頭山羊，被炸的四分五裂。”

方永輝讚歎道：“這些人厲害啊。”

“那可不是。”趙屠戶嘆氣道：“我年輕那會兒，也差點走上岔路，但是我老爺子是參過戰(zhàn)的，把我看的死死的，所以現(xiàn)在的生活才順順當當?shù)摹?

我那一輩兒的人，要麼犯了法被槍斃，要麼還在牢裡，要麼就死在了緬墊，過年喝酒都湊不出一桌老朋友。”

方永輝和錢柏山一邊聽著他嘮叨，一邊注意著周邊的環(huán)境。

這條岔路只是一車道，錯車的路都沒有。

但也不需要錯車，因爲這種情況，根本不見車輛進出。

而且兩側(cè)生長著茂盛的灌木，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能看見遠處的大山。

土路中間也是雜草荊棘叢生，車一開過去，不斷地刮擦著車底，發(fā)出嘩啦啦的響聲。

趙屠戶見他們神色嚴肅，便問道：“我們先去哪裡？”

方永輝回答道：“巖水村巖水村一組五號，和二十五號。”

趙屠戶皺眉：“這兩個地方我知道，不過路不通，只能把車停在村辦公室，然後走路過去……”

錢柏山搖頭：“不，先找村長。趙大哥，你經(jīng)常去收生豬，就以收生豬的名義，向村長打聽一下情況。”

“也行。”趙屠戶點頭：“不過你們辦的事兒……”

錢柏山擺手：“你不用管我們，就把我們當做你的同伴。對了，巖水村的村長好不好說話？”

趙屠戶冷哼了一聲：“這狗日的姓魯，他要是好說話，巖水村至於那麼閉塞嗎？在那村子裡，他說一不二，他就是法律。”

“行，你記住，到時別露了餡兒。”

“明白。”趙屠戶鄭重點頭。

三公里的路，行駛了接近半個小時。

路不僅爛，而且還抖的厲害，路面上時不時橫著芭蕉樹，或者是從山坡滑落的大石頭。

這個時候，方永輝和錢柏山就得下車搬開，而且還得警惕著，萬一從哪裡冒出來一夥持械的歹徒。

幸好萬無一失，他們最終到達了巖水村。

這個村子四面環(huán)山，圍繞著村辦公室，修建著幾棟農(nóng)村住宅，都是二層樓房，前面貼著難看的黃色瓷磚，兩側(cè)都是水泥抹牆。

趙屠戶向門前搭著雨棚的房子努了努嘴。

“那就是魯村長家開的小賣部，咱們下車後，我去和他聊聊。”

“行。”

錢柏山答應一聲，他和方永輝對視一眼，兩個人摸了摸藏槍的地方，確定槍還在，這才感到安心。

三個人下車，由趙屠戶打頭，他向小賣部走去，聲音爽朗：“魯村長，你在家嗎？”

“魯村長，我是鎮(zhèn)上的老趙啊，收生豬的，你在沒在家？”

錢柏山和方永輝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都在向四處打量。

這周圍除了幾棟住宅之外，全是芭蕉樹、以及闊葉林之類的植物，望不見周圍一里地的情況。

這讓他們很沒安全感，難怪臨出發(fā)前，楊所長再三叮囑趙屠戶照顧好他們，千萬別迷失了方向。

這要是遇到危險，一旦跑進林子，只能任人宰割，即使有槍，估計作用也不大。

這也是爲什麼章風鎮(zhèn)派出所再三提醒，外來人員最好別進來這裡。

這要是出事兒了，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方永輝感覺很恍惚，這裡的地形和植被，放眼一看，跟緬墊那邊的環(huán)境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這是在境內(nèi)。

他和錢柏山再次對視，都從彼此眼裡看見了不安。

這時候，趙屠戶已經(jīng)走上了臺階，來到門前。

門是關著的，在右側(cè)牆上開了一個窗子，裡面擺著兩排貨架，賣些柴米油鹽和日用品，也有香菸和酒。

錢柏山一眼就看出，那些菸酒有的就是緬墊那邊的。

除此之外，正面牆上有一個佛龕，裡面供著一尊金佛，也不不知道是鍍金，或是真的。

趙屠戶來到窗戶前，見裡面沒人，喊道：“魯村長，我鎮(zhèn)上的老趙啊，來收生豬的。”

他話音一落，從左側(cè)最裡面的門裡邁出一個紋著花臂的年輕人，他穿著無袖白背心，嘴裡叼著煙，罵罵咧咧地道：“喊什麼喊？”

趙屠戶不認識這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兄弟，魯村長呢？”

花臂男瞪了他一眼，不搭理，而是來到門後，把門打開，話也不說，又回到左側(cè)的屋裡。

這時，錢柏山和方永輝聽見了嘈雜的聲音。

他們跟著趙屠戶入內(nèi)，邁到左側(cè)屋子的門口。

三個人一眼便看見，屋裡烏煙瘴氣，十幾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一邊抽著煙，一邊賭牌。

兩張桌子拼湊的桌面上，放著十幾萬現(xiàn)金，每個人都是表情激動，手足張揚，吆五喝六。

錢柏山目光一凝，往最裡面看去，立即捅了捅方永輝的胳膊。

只見在最裡面，一盞昏黃的燈泡下面，一個留著絡腮鬍的老頭兒，鬍子和頭髮已經(jīng)花白。

他坐在躺椅上，正用抹布擦拭立在地上的長*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