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食堂跟公司餐廳自然沒有可比性，因爲跟工人的食堂是分開的，吃飯的都是駐工地的工程師技術員一共沒幾個人。食堂每餐只做一葷一素兩個菜，燜飯用一個大的電飯煲，吃多少自己盛。裡面的陳設也簡單，廚房外面擺了兩張大圓桌，和幾張木凳。
今天的兩個菜是素炒青菜和土豆燉牛肉，我一向不喜歡燉菜，只盛了一勺素炒青菜和一勺米飯。幾位工程師和技術員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飯，很顯然他們都已經習慣了，似乎每個人都有固定的位子。我懶得跟人寒暄，選了另一張圓桌坐下。
宋媛也盛好飯，坐在我旁邊：“昕姐，都這麼瘦了還吃素減肥啊？”
“我不喜歡吃土豆燉牛肉。”我扒了口飯。
沒想到食堂很快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方天宇走進食堂，大家都愣了一下才紛紛起身問好——
“方總好……”
“方總您好……”
“都坐下吃飯吧。”方天宇衝大家點點頭。
“今天方總給大家加菜，福興齋的脆皮燒鵝。”劉欽把手裡拎的幾個袋子放到桌子上，裡面是打包好的燒鵝。
“謝謝方總。”大家紛紛道謝。
方天宇坐到了我們這一桌，劉欽用餐盤盛了飯放到他面前，然後也坐下來吃飯。
方天宇夾起一隻鵝翅很自然地放到我的餐盤裡，然後衝宋媛笑笑：“宋小姐也嚐嚐，這家店的燒鵝很好吃的。”
“好，謝謝方總。”宋媛可能沒想到方天宇會主動跟她搭話，有些受寵若驚。
我繼續小口吃扒飯，工地的飯做得真是不怎麼樣，不過方天宇夾給我的那隻鵝翅我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
“以前郊遊的時候，你最喜歡……”方天宇的話還沒說完，我把筷子一撂：“我吃好了，方總請慢用。”
我走出食堂，回到辦公室。我其實沒有多記恨方天宇，每個人做出選擇是都會優先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選項。我對方天宇來說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他爲了利益選擇投靠容振堂，這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我討厭他提及從前，因爲無論他說什麼都會讓我想起曾經被人那樣殘忍地背叛過。最寒心事莫過於——現在不得不懷疑曾經深信不疑的東西。
我打開文件夾，覈對著一組組數據。我這日子也過得真夠悲摧的——就連食堂那麼難吃的飯都不讓我吃飽，還得做這麼枯燥的工作。
“昕姐，你午餐沒吃多少，吃點兒零食吧。”宋媛將一袋零食放到桌子上——奶油曲奇、芝麻魚粒糖、朗姆酒心巧克力、榛子蛋糕……
這些零食一看就不是附近小店裡能賣的，也難爲方天宇記得，以前郊遊的時候我確實喜歡帶這些零食；也喜歡買福興齋的脆皮燒鵝，到郊外點起火一烤，總覺得比在家吃要香。方天宇還真有意思，以爲我來工地是郊遊呢？我瞟了一眼那些零食，低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昕姐，這些是方總的秘書拿給我的。”宋媛小心翼翼地說。
“你願意吃就拿回去吃，嫌拿著麻煩就扔這兒吧。”我是不會拿著這些東西丟回去還給方天宇，其實真正的失望不是怒罵，不是痛哭，也不是衝誰發脾氣……而是沉默不語，是你做什麼我都覺得和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哦。”宋媛點點頭，也開始工作了。
我手機響了，我看了下時間快14：00了，我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出了辦公室：“喂……”
“我在工地外面，你出來。”
我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喬奕諶就把電話掛了。我捏著電話，往工地外面走。其實這段兒路還挺長的，走了幾分鐘我覺得小風嗖嗖的，才意識到剛纔出來時沒穿外套，真是重大失誤啊！
一出工地的大門，果然看到路邊停著一輛勞斯萊斯幻影。我還沒走到車子跟前，後座的門已經被打開了。我緊走幾步鑽進車裡，搓搓發涼的手指，衝喬奕諶笑了一下：“喬總找我幹嘛？”
喬奕諶把我抱過去，拉著我的手鑽進西裝貼到他胸前。雖然隔著襯衫，但我還是立刻感到手一下就暖起來了。我的縮了縮：“不用了，這麼涼你不舒服。”
“出來不懂得穿件外套？”喬奕諶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剛開始不太冷，就忘了……”我衝他吐吐舌頭。
“中午吃什麼了？”喬奕諶將我壓向他的胸膛，想讓我快點兒暖和起來。
“嗯……你能保證聽了不生氣嗎？”我開始談條件。
“說。”喬奕諶瞪著我。
好吧，我又算計錯了，喬奕諶的處事之道就是唯我獨尊，他的話就得貫徹執行行，哪有談條件的餘地：“我吃了米飯，大概是五口……”
“又不好好吃飯，嗯？”喬奕諶又在我腦門兒上彈了一下：“我早上的話是白說了？”
“不是……食堂做的飯我不喜歡吃……”我決定還是不跟喬奕諶提方天宇了，反正他也不喜歡聽。
“方天宇不是給加菜了嗎？”喬奕諶皺了皺眉：“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的，他連你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
喬奕諶這是什麼意思？還想我吃方天宇準備的菜？他這是什麼思維模式，我怎麼都找不到切入點呢：“我要是吃了他買的東西，你不生氣？”
“我承認我不喜歡別的男人在你身邊晃，也討厭他們對你獻殷情。即便如此，我也不要你爲了討我歡心苛待自己。你覺得你餓著肚子，我能高興嗎？”喬奕諶捏捏我的臉頰：“我沒你想的那麼小氣，無論他們怎麼獻殷勤，你都是我的。”
我發現每多瞭解喬奕諶一點，就覺得自己沒有愛錯了人。他雖然霸道，卻不執拗。寧願自己心裡多憋屈一點兒，也不要我受一點兒委屈。也就是因爲這樣，那天在體檢中心他氣得拂袖而去，但是晚上還是到劇院去接我，默默地送我回家。他表達不滿的方式，就是不讓我知道他的存在。這個男人啊，我究竟應該說他傲嬌還是體貼呢？
“去浮雲軒。”喬奕諶沉聲對司機吩咐。
“不用了，我還有一堆資料沒覈查呢，時間不夠用了……”我看車子漸漸駛離工地急得不行。
“工作在那裡又跑不了，吃完飯再做也是一樣。”喬奕諶揉了揉我的頭髮：“讓你餓著肚子幹活，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近人情？”
“你要真那麼刻薄，我纔不給你賣命呢。在黎洺手下工作了好幾年，偷懶耍滑的法子有的是，你要記住，我不是不會，是不想跟你耍心眼兒。”我撇撇嘴，黎洺那種刺兒頭不也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事情就那麼多，你不操心就得我操心。”喬奕諶笑得很溫柔：“我家寶貝心疼我，我會不知道？”本來話說到這裡我是很暖心的，可喬奕諶向來走得就不是煽情路線：“等回家我再好好心疼心疼寶貝兒，今天晚上提供帥哥搓澡服務好不好？還可以給你當人肉抱枕……”
“不用！”我用眼神示意——你真是夠了！
到浮雲軒已經過了飯點兒了，服務生說現在只有下午茶，可以叫點心和茶。
“點心就點心吧。”我不怎麼挑食，點心也比較對我的口味。
喬奕諶仍然固執地點了幾個平時我愛吃的菜，然後纔開口：“你告訴甄姝我姓喬，她會吩咐後廚做的。”
“那我去問問老闆……”服務的記了喬奕諶點的菜，就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浮雲軒那位漂亮的老闆娘親自拖著茶盤進來了。她把幾樣糕點蜜餞布好，一邊倒茶一邊說：“剛纔那個服務員是新來的，不大認識三少，差點兒得罪了人。”
“得罪倒是不至於。”喬奕諶給我夾了一塊八寶燕窩糕：“先多少吃點兒東西再喝茶。”
“哦。”我給宋媛發了條信息說要等一會兒才能回去，然後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甄姝看我的眼神帶著些迷惑，我再擡頭看她時，她已經在幫著服務生上菜了。
這頓過點兒的午餐我吃得比較快，我想今天把能做的都做完，明天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趕回工地時都快四點了，但是工作進程卻非常快，我指著覈對完的那一摞文件問宋媛：“這些都是你做的？”
“我哪有那麼厲害，一下看那麼多啊。”宋媛搖搖頭：“你走後不久甄特助過來做的，我還以爲是你讓甄特助過來幫忙的呢……”
甄昱在盈嘉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哪裡指使得動他呢。能讓人甄昱跑過來加班的，也只有喬奕諶了。我也是慢慢才發現，喬奕諶要是想對你好，簡直細心得不得了——什麼都會想在你前面，做在你前面；可如果他不想對你好了，你就是死在他面前，我保證，他連眼皮都懶得擡一擡。
甄昱幫著覈對了那麼多資料，我就不用加班了。五點整，我們從從容容地收工了。我跟宋媛剛走到車子旁邊，劉欽就跑過來：“景小姐，方總想見您一下。”
我順著劉欽的目光望過去，看到方天宇站在一顆剛栽種不久的梧桐樹下面，現在是冬天，不太高的樹只剩下空蕩蕩的樹幹，看起來十分蕭索。我打開車門對宋媛說：“你在車上等我。”
我慢慢走到方天宇面前：“方總找我有事兒？”
“昕昕，你跟喬奕諶在一起？”方天宇接著說：“我剛纔看到你上了他的車，後來也是他送你回來的……”
方天宇這個‘剛纔’可用得真好，我這一來一回走了幾個小時，誠信是要倒閉了？他這麼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