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吃好了。”我放下筷子，這麼吃飯太折磨人了。
我剛站起來，喬奕諶握住我的手腕：“陪我。”
古時候，公子讀書需要有個書童伴讀；現在，三少吃飯也要有個人陪著才行，真排場。我想到喬奕諶的母親還在，我現在回房間很失禮。去客廳陪她還是在餐廳陪喬奕諶，如果可以讓我選，我當然是選擇陪喬奕諶了。
我依言坐下，盛了一碗花旗參雞湯放在喬奕諶面前：“喝點兒湯吧。”
“好。”喬奕諶捏起湯匙，優雅地喝著雞湯。
“甄小姐也別客氣。”我轉頭看看甄姝，用公筷加了一塊山藥銀絲捲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裡：“蘭姨做的點心雖然沒有你那裡的廚子做得精細，但也很好吃的，你嚐嚐。”
“謝謝。”甄姝小口吃著點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喬奕諶看到我給甄姝佈菜，微微挑了挑眉，沉聲道：“我也要。”
“……”這是要鬧哪樣，平時什麼甜點都不吃的人，現在吵著要吃點心，今天是除夕又不是愚人節。我給喬奕諶夾了一塊點心，放在他的碗裡。
三少今天特別給面子，把我包的餃子都吃完了，然後還吃了點心。
大家在客廳裡喝了一會兒茶，甄姝緩緩開口：“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喬奕諶的母親柔聲說：“天都這麼晚了，奕諶，你送小姝回去吧。”她笑得一臉溫婉，目光掃向我時卻帶著些挑釁。
甄姝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的，我叫輛車就好，很方便。”
蘭姨過來更換新的果盤和茶點，喬奕諶說：“蘭姨，你讓老趙備車，送甄小姐回家。”
其實喬奕諶的母親真是多慮了，就算喬奕諶親自送甄姝回去，我也不會生氣。首先這是她要求喬奕諶做的，又不是喬奕諶主動提出的；其次，不就是送女士回家嗎，我中午還跟男士吃飯了，這種正常的社交行爲都不能信任對方，那乾脆買副手銬把倆人銬一起得了，每天什麼都不用做了。
“是，少爺，我這就去告訴他。”蘭姨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甄小姐，車子準備好了。”
甄姝起身衝喬奕諶的母親點點頭：“芳華阿姨，我先回去了，過幾天我去酒店看您。阿諶，景小姐，再見。”
我把甄姝送到門廳，看著僕人服侍她穿好外套：“甄小姐，再見。”
“再見。”僕人陪著她出了門，我透過落地窗看到車子開出庭院才折回客廳。
現在的客廳裡處於低氣壓，喬奕諶和他母親都黑著臉，反正我是一點兒都不想待在這裡，怪瘮人的。
“奕諶，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喬奕諶的母親顯然沒喬奕諶沉得住氣，先開了口。
“這一句應該是我問您纔是，說好的一家人吃年夜飯，您把甄姝叫來做什麼？”喬奕諶也沒繞彎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你不也留了外人在這裡？”喬奕諶的母親嘴角浮出一抹嘲諷的笑：“喬家輪不到我做主，所以我在這裡請人吃飯也不行？”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若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喬奕諶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黝黑的眼眸中滿是篤定：“況且，昕昕不是外人。”
“呵呵，這才認識幾天就不是外人了。”喬奕諶的母親冷笑一聲：“你跟小姝從小一起長大，從前還說非卿不娶，那又算什麼？”
“您也說了，那是從前……”喬奕諶偏過頭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我：“昕昕，上樓幫我放下洗澡水。”
“哦。”我如蒙大赦，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我走在二樓的走廊上還能斷斷續續地聽到他們爭吵的聲音——
“我現在覺得小姝很好，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了！”
“您覺得甄姝不好，我們就要分開；您現在又覺得她好了，我們就要在一起。您把我當做什麼？測試您喜好的機器？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
……
我快步走進臥室，他們的對話，我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喬奕諶以前確實說過，他交過女朋友，也想過要娶對方。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喬奕諶以前交往過，到了談婚論嫁地步的女朋友是甄姝。喬奕諶第一次帶我去浮雲軒吃飯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甄姝對喬奕諶很傾慕。可喬奕諶對甄姝的態度始終都是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個人究竟是有多冷漠絕情，才能對曾經想要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做到跟對待陌生人一樣呢？
我覺得，跟喬奕諶在一起越久，我反而越看不懂他了。
我用完浴室後，給浴缸放好水選了恆溫模式，然後上牀睡覺。我本來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旁邊的牀墊陷下去一些，然後落入帶著清新精油皁味道的懷抱裡。今天被喬奕諶弄醒得太早，所以已經困得不行了。對於喬奕諶強制養成的習慣，我也算適應了，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可是喬奕諶卻沒打算讓我睡覺，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的臉頰和脖子上，特別的癢。
我閉著眼睛，直接將腦袋扎進喬奕諶懷裡。喬奕諶開始吻我的頭髮，一雙灼人的大掌順著脊背往上攀，最後夠到了前面。我裹起被子滾到牀邊上，憤怒地吼喬奕諶：“還能不能讓人睡覺了！”
喬奕諶把我連人帶被捲進懷裡：“你都服侍我洗澡了，我得投桃報李地服侍你睡覺。”
“我不用！”我掙扎了半天都沒逃脫魔掌，喬奕諶直接把我抱下牀，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你幹嘛！？我要睡覺！”
“你不乖，把你扔到院子裡去！”喬奕諶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
蝦米？先不說現在是冬天，夜裡有多冷……大半夜被喬奕諶裹著被子扔到院子裡，原因還是‘我不乖’……我神經再彪悍也沒強大到這種地步啊，明天還要不要見人了？
“我不要。”我的手臂攀上寬闊的肩膀，死死地摟住喬奕諶的脖子。
喬奕諶的嘴角神奇地彎了彎，垂首吻上我抵在他下巴的額頭。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作弄我，我剛想鬆開手，喬奕諶卻比我先一步收回了握在我腰上的手臂：“抱好了，萬一摔下來閃了腰，這個年你就得躺牀上過了。”
我不滿地瞪著喬奕諶，他玩世不恭地衝我笑笑，幾步走到窗前，打開窗簾。然後把我放在落地窗前。我的腳一踩到鋪著長毛地毯的地板，就鬆開纏著他脖頸上手臂。喬奕諶把被子裹在我身上，然後從身後擁著我。
我還沒搞清楚喬奕諶究竟要做什麼，目光就被夜空中綻開的煙花吸引過去了，金紅色的光影像鳳凰的尾羽，在墨色天空中勾勒出華麗的線條，美得那麼不真實：“喬奕諶，煙花！“
“嗯。”喬奕諶淡定收緊環在我腰間的手臂，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這時天空中綻放的煙花越來越密集，我的眼睛都都有些應接不暇了：“喜歡嗎？”
“嗯……嗯？”這裡是高級別墅區，我還以爲自己趕上了土豪燒錢，煙花放這麼多而且還都是平時很少見的漂亮圖案。原來放煙花的土豪是喬奕諶：“這些是專門給我看的？”
“不然呢？”喬奕諶吻了吻我的頭髮：“我也不捨得把你吵醒，只是沒想到某人像小豬似的，不等我自己就睡了，真懶……”
怎麼說呢，知道這些煙花是爲我準備的，跟剛纔以爲是蹭煙花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胸口好像被融融的暖意漲滿了：“謝謝。”
“只要你喜歡，我就滿足了。”喬奕諶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景昕……”
“嗯？”
“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喬奕諶用手指勾著我的頭髮。
“沒有……”我搖搖頭。
“爲什麼？”喬奕諶似乎有些挫敗。
“不爲什麼……應該我知道的事情，你會告訴我；不該知道的……我不知道也好……”我淡淡地開口。
“昕昕，你在說謊……”喬奕諶將我緊緊扣在懷裡，好像如果不這樣做，我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你不問不是因爲不想知道，而是因爲你放棄了……”我能感覺到喬奕諶的身體在輕顫，因爲情緒波動太大或許是……害怕？喬奕諶的語氣間帶著沉痛：“你說過不會先放棄的，你現在要食言……”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景昕，我不許！我不許你食言，也不許你放棄！我們要在一起，永遠！”
我擡頭對上喬奕諶的眼眸，他的眼中映著流光溢彩的煙花，卻無法覆蓋那種惶恐。我突然覺得心酸，景昕啊，你何德何能，可以把喬奕諶這樣一個刀槍不入的人，置於惶恐之中。
我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喬奕諶，被他一語戳破心中所想，我也惶恐。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人看得這麼透徹過：我以前真的想過要跟喬奕諶風雨同舟一輩子，就算有一天，我或者他，更可能的情況是我們倆都一無所有了，就在一座灰撲撲的小城市，過清苦的日子，他要算計怎樣還房貸更合算，我要在菜場跟小販錙銖必較……
可是就在他母親問他，把甄姝置於何地時，我退縮了——喬奕諶的母親如果鐵了心跟我過不去，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幾會。除了普通人對母親敬愛，因爲‘代孕母親’這個敏感的身份，喬奕諶絕對會無條件地聽他母親的話，他可以爲他母親的好惡放棄青梅竹馬，非卿不娶的姑娘。我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