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銀白華裙,瀲灩多彩的錦帛在初陽下熠熠生輝,裙襬處繡著朵朵妖冶盛開的牡丹花。?腰際輕紗微挽,更顯盈盈不足一握。同色繡鞋,上綴火紅寶石,與女子嬌豔的小臉愈發相襯。
顧念卿將髮絲挽作斜髻,歪歪斜斜地綴著一朵花兒,些許墨發散落肩上,瓷白的小臉上汗珠落下。
修長的腿搭在圍牆上,顧念卿口中含著一塊兒豌豆黃,正卯足力氣做瑜伽。
盼歸一身精細的丫鬟粉裙,發上插著兩根鎏金鏤空金簪,跟在一旁依葫蘆畫瓢。
按自家小姐的說法,若是女子經常如此,便能變得愈發迷人。
小丫鬟自覺身爲美人兒的大丫鬟,自是不能丟了臉面。
“小姐,白姨娘掌家可比羅氏要好?!迸螝w揪著身上嶄新的衣裙,深吸一口氣,學著顧念卿伸手按住腳尖,疼得齜牙咧嘴。
顧念卿面色如常,緩緩呼吸,白嫩的額頭熱汗冒出。因著運動,精緻的小臉染上一抹粉色,她吐出一口氣,側臉看盼歸,道:“你怎知白姨娘定就比羅氏好”
羅氏亦曾是妾室,後被顧相提爲繼室。白姨娘雖已掌家,卻也不過是暫時。
她這般賣力討好自己,不過是盼著自己能壓住羅氏罷了。
可笑她曾救顧念珠一命,卻比不得一個掌家權。
“羅氏因著苛待小姐,方被相爺奪了掌家權。小姐,白姨娘不敢再如羅氏一般,果真如小姐當初所言,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迸螝w欣喜至極。
自白姨娘掌家後,精細的物件便源源不斷的往小院送。如此一來,便當真是驚鴻小築亦比不得自家小姐的院子了。
美人兒當配得上這般精緻的院子。
盼歸很是得意的望著顧念卿絕豔的小臉,不知爲何,竟想起那日凌璟的異樣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璟王爺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似是感慨一般,盼歸捧著小臉,道:“小姐,您真好?!?
多好的小姐
莫說這般容貌,便是單說滿腔的算計,亦是旁人無法相比。怨不得竟連璟王爺都對自家小姐刮目相看。
顧念卿眨眨眼,纖長白嫩的手指揪著盼歸的耳垂,齜牙一笑:“盼歸,休想趁機偷懶”
小丫鬟苦著臉,哀嘆一聲。
很疼,小姐奴婢能不能放棄變成有吸引力的丫鬟
顧念卿很忙,匆匆晨練過後,據說醫術無雙的神醫便上門來了。
洛神大人很是心煩,風流倜儻的神醫大人一襲慣常黑衣,上繡紅絲饕餮,詭異卻妖冶。一把山水水墨畫的摺扇搖曳,清冷麪容,卻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邪笑,很有些叫人心動的意味。
“你這般當真叫人煩心至極”顧念卿抱著腦袋,頭疼不已。
此人雖知曉自己能耐,但洛神大人素來無在旁人跟前製毒的習慣。上回交於盼歸防身用的藥物,早已被大手筆的小丫鬟揮霍光。
洛神大人正趕著給她研製第二批。
“卿卿,你的身子不大好,不宜太過勞累。”一雙極其乾淨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女子,面上盡是寵溺。
摺扇輕搖,嘴角微勾,一不小心便迷了眼一般。
盼歸拍拍胸膛,清秀的小臉微紅,小丫鬟覺得自己的陣營要發生改變離王殿下什麼的,哪兒比得上這救了自家小姐,還貼心至極的神醫大人
“姑身體如何,我自己還不知便是你那點兒子醫術,也只能醫醫慕永康這般蠢貨”姑娘琴冷嗤一聲,眼角上挑,頗爲不屑一顧。
她垂頭擺弄自己的裙襬,光滑的衣料,銀白色彷彿是爲與千塵那一身黑衣相襯一般,不免讓她心生煩躁。
不知顧相究竟是何用意,千塵住所正在顧念卿的院子隔壁,似乎喚作“翠竹居”。
“卿卿,古語都說防範於未然,爲夫這是在擔憂你?!焙槊}脈的伸出手,欲替顧念卿將散落的髮絲別到耳側。
顧念卿眸色一暗,萬般嫌棄地往旁躲開:“莫要動手動腳”
爲夫
盼歸瞪圓雙眼,太過輕浮,誰知曉是不是歷經情場
搖搖頭,小丫鬟立場堅定,還是彬彬有禮的離王殿下好。
“卿卿,你可知曉葉府醫如何了”對於顧念卿的排斥,千塵只作不見,摺扇發出一聲脆響,玄鐵扇骨漆黑深沉。
黑衣上的饕餮雙眸通紅,很是瘮人。
“他如何,與我何干”顧念卿翻翻白眼,並不以爲意。
葉府醫的下場,與洛神大人絕無半分關係。她不過是將旁人加於自己身上的惡意,返還於人罷了。因果報應,葉府醫若是不曾動了歪心思,怎會落得被羅氏折磨泄恨的下場
“阿重在城外破廟中發現一具屍體,面上被人刮花,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流了滿地?!鼻m嘖嘖出聲,頗爲惋惜。
若是葉府醫能躲過羅氏的算計,他可還有更厲害的等著這覬覦他女人的臭東西。
也算是躲過一劫了,神醫大人素來不會與一具屍體過不去。
“你在暗示我心狠手辣,害了葉府醫性命”顧念卿一個冷眼甩過去,前世她便是被旁人認定爲心狠手辣。
便是宋哲,雖口中說著她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還不是一杯毒藥將她給殺死了。
男人大都假惺惺,便是面上待你再好,亦不過是逢場作戲。
“卿卿多想了,我在暗示若是葉府醫還活著,我定要叫他嚐嚐當藥人的滋味?!鼻m不曾想到,顧念卿竟會敏感至此。
莫不是曾有人說她心狠手辣不成
千塵單手託著下巴,癡迷地望著女子漸漸和緩的臉色,方纔的警惕冷漠似乎便要消散了一般??伤粫村e,她在提及“心狠手辣”之時,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
多可愛的女子呢怎會是心狠手辣,在神醫大人眼中,分明是恩怨分明,有情有義。
“男子的話,誰知曉其中幾分真假?!鳖櫮钋涑冻蹲旖?。
男子
是旁的男子曾這般說過不成
千塵心中思緒翻涌,能叫她這般動怒的,應只幕皓天一人了。畢竟從前,顧念卿是真真的稀罕過那人。
若非自己太過遲疑猶豫,說不得她便不會
罷了,如今亦不算太遲。
“卿卿,無論旁人如何作想,我定不會如他們一般。你在我眼中,從來便是美好得不像話。”千塵失笑,懊惱地擡起摺扇,在自己額上輕敲:“便是你這般,我亦喜歡得緊?!?
心狠手辣,誰人一出生便想著算計旁人若非逼不得已,她怎會這般。
從前步步退讓,得到的卻是愈發變本加厲的欺辱。
他知曉顧念卿的過去,怎會認定她心狠手辣。
“若是卿卿不想再這般下去,我可替你心狠手辣。所有罪孽罵名,我擔著便是?!鼻m無比認真,眸中光亮似是要將顧念卿燃燒一般。
“我不信?!鳖櫮钋淅湫?,道:“你不必再在我這浪費時間,我便是心狠手辣又如何便是爭得頭破血流,我亦不信假借旁人之手報仇。何況,男子當初便是再愛,終有一日會變心。”
自被宋哲背叛那日起,她便發誓不會再動心。
便是隻她一人,亦能活得很好。爲何要努力爲一個男人,而改變自己
“那慕容離呢”千塵問道:“你爲何會這般信任他”
慕容離
他是不同的。
“他與你不同?!鳖櫮钋溟]眼,想起自己初次見慕容離之時,那一雙叫人沉醉的眸子,縱使面容被遮擋,卻難掩其風華。
善意的,擔憂的雙眸,卻被冷清掩蓋。
與自己是這般相像。
可是千塵初時她還當此人是慕容離,可相處至今,二人間的分別便愈發明顯。慕容離知曉她的驕傲,若今日在她跟前的是慕容離,絕不會提出類似“我替你報仇”之類的話。
疲倦地揉揉眉心,顧念卿道:“罷了,我累了,你若是無事,便走吧?!?
話畢不等千塵答話,便已率先起身,提著裙襬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盼歸跟在她身後,很是不解。好好兒的,怎會吵起來
將房門合上,盼歸碰了一鼻子灰,揪著帕子望著緊緊關上的房門。
小姐這是便是羅氏步步緊逼,亦不曾這般失態,卻被千塵公子的一句話惹惱,竟是連自己都不顧了。
當真是稀奇。
盼歸無奈,嘆氣一聲,終是離開。
顧念卿撲倒在被窩中,按著心口不說話。
不對她雖不喜旁人說出那番話語,卻也樂得有人關懷。若是身後能有依靠,許是不會這般累。
可是不行她在不想相信任何人。
與其說她將千塵拋下,不如說是落荒而逃。她怕自己會心動
前世那般,今生她不願再去相信任何人。可當有人願意將她擋在身後時,卻是忍不住動心。
這廂顧念卿心緒萬千,另一頭千塵卻望著她的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握著摺扇的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腿上隱隱有些疼痛。他彎腰,按著自己的膝蓋,苦笑不已。
何嘗不知,她不喜旁人這般。
可
“我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