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熱茶接過,含笑抿了一口,方將茶杯放過顧念卿手中,對著身側的公公道:“朕讓你備下的東西,可是帶來了?”
公公點點頭,便有宮女捧著托盤走過來。
顧念卿站起身來,好奇不已的望著宮女托盤中的東西。
“這是離兒母妃留下的東西,說是要傳給兒媳婦,你拿去吧。”燕帝道。
顧念卿柔聲應“是”,將托盤上的紅布掀開,便見著裡頭一整套的紅珊瑚頭面。
血紅色的珊瑚,如鮮血一般嬌豔欲滴。
顧念卿回頭看著慕容離,待到他點頭後,方神色自若的對著燕帝福福身,道:“兒媳謝過父皇。”
拜見過燕帝后,便應是去見皇后了。
顧念卿心中是不大痛快的,途中揪著慕容離的袖子,低聲道:“我那日與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慕容離心中知曉,顧念卿所說的,正是皇后的異樣之處。
他點點頭,將女子耳側散落的髮絲別到腦後。
顧念卿放下心來,牽著慕容離的手,面帶笑容地往前走去。
皇后早便在殿中等候著,見著二人走進來,忙迎上前去,含笑道:“離兒與卿兒來了。”
顧念卿福福身,道:“叫母后久等了。”
她聲音嬌脆,卻也帶著穩重。一顰一笑都是極有規矩的,頗有大家風範。
已顧念卿被賜婚後,京中便頗有些好名聲。加之顧念卿曾救下慕容離那一幕,正落入不少百姓眼中,故而不少人皆在說,離王與相府大小姐,正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至於先前顧念卿與太子的婚約——不過是上天弄人,錯點了鴛鴦譜罷了。
雖說不曾有人抹黑了慕皓天,只顧念卿卻到底不會成爲慕容離的累贅了。這在有心人眼中,自是有些氣惱的。
皇后面上仍掛著溫柔的笑意,雙眸中卻是閃過一縷寒光。
顧念卿正無時不刻地注意著皇后,自是見著她眸中的寒光。笑容愈發明媚,顧念卿親親熱熱地撲到皇后懷中,嬌聲笑道:“昨日母后還不曾來見過卿兒呢,卿兒還當母后是不喜歡卿兒。”
昨日皇后在慕容離與顧念卿拜堂後,便藉故身子不適,帶著自己的人回宮了。
倒是慕皓天喝得伶仃大醉,彷彿痛失所愛的模樣叫人很是不齒。
皇后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隨即便神態溫柔的輕拍著顧念卿的後背,笑道:“你啊,這般愛撒嬌,本宮不煩,離兒便該是心煩了。”
慕容離只淡笑望著胡鬧的女子,彷彿不曾聽到皇后的挑唆一般。
顧念卿從皇后懷中探出一個腦袋,笑意吟吟的望著慕容離,聲音中滿是甜蜜的依戀,道:“王爺纔不會煩,卿兒與王爺的感情便似父皇與母后一般,纔不會有厭煩的那日。”
皇后臉色微微一僵,她與燕帝的感情可不算是好。
她兩次試探,卻偏生被顧念卿嬉笑著將話鋒駁回,更甚至還屢次踩到她的痛處。
顧念卿究竟是真的無心,還是刻意爲之?
“哎呀,母后,卿兒還未給您奉茶呢!”
皇后的思緒被打斷,女子滿面嬌羞,貝齒輕輕咬著下脣,無辜至極地望著她。
皇后笑了笑,道:“不怪你,母后亦是忘了。”
只怕不是忘了,而是刻意拖著時間,想著趁機拿捏她一番纔是。
顧念卿垂下眼簾,皇后啊皇后,果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是遇著旁的小姑娘,說不得會礙於面子,與皇后寒暄,待到太后的人過來尋她時,茶還未敬,他日皇后便有了藉口,拒絕承認她是皇家的兒媳。
只皇后此番對上的,卻不是旁的小姑娘,而是素來有話直說的顧念卿。
顧念卿既是提起此事,皇后自是不好再避開此事。
受了顧念卿的敬茶後,皇后從手腕上褪下一個水頭極好的玉鐲子,套入顧念卿的手腕上道:“這是本宮當初入宮時,皇上贈與本宮的鐲子。如今本宮年華不再,這玉鐲子,本宮便交給你了。”
頗爲看重的拍了拍顧念卿的手腕,皇后面上滿是端莊。
顧念卿好奇的打量著手腕上的玉鐲子,道:“卿兒多謝母后。”
皇后含笑點點頭,便聽得那女子笑道:“父皇將母妃年輕時收起來的紅珊瑚頭面賞給了卿兒,母后這玉鐲子更是意義非凡。母后與父皇,待卿兒真好。”
皇后的護甲戳入掌心之中,皇上……竟是將那人的頭面賞給了顧念卿。
“母后,母后你怎麼了?是卿兒說錯話了嗎?那,那卿兒向你道歉,卿兒……”顧念卿惶恐不安地揪著裙襬,一雙大眼中水霧瀰漫?
慕容離上前將她摟如懷中,在女子的腦袋上揉了揉,道:“母后應是累了,與你無關。”
寵溺地揪了揪顧念卿的鼻尖,男子眸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皇后回過神來,神色複雜的望著慕容離,僵硬道:“是啊,是本宮累了。母后應是等得著急了,離兒快帶著卿兒過去吧。”
慕容離點點頭,順勢摟著顧念卿往外走。
直至二人不見了蹤影,皇后方身子一軟,癱坐在椅上。
“他知曉了什麼不成?不,不,不會的,他怎麼會知曉,他怎麼會……”
殿外去而復返的二人神色冰冷,靜靜地看著裡頭的女人。
“容離,我沒有猜錯。”顧念卿道。
慕容離雙眸冰冷。
“走吧,皇祖母該是等急了。”顧念卿拽著他的手,道。
慕容離將視線收回來,微涼的掌心漸漸變得溫熱。
顧念卿彎了彎雙眸,一蹦一跳地跟在慕容離身側。
太后見著二人走進來,卻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穩如泰山的坐在上頭。
顧念卿朝著慕容離使了個眼色,走到太后跟前來,行禮道:“見過太后娘娘。”
太后冷哼一聲,不悅道:“何人見過哀家?”
顧念卿一愣,喜笑顏開:“孫媳見過皇祖母。”
太后方彆扭地朝著身側的晚嬤嬤招招手,將一整套暖玉的頭面取來,將其中的暖玉髮簪別到顧念卿的髮髻上。
蓮花模樣的髮簪,與女子白皙柔嫩的膚色相襯。
“多謝皇祖母。”顧念卿喜滋滋地將頭面收下,得寸進尺地坐到太后的身側,不待太后開口,便又朝著慕容離擠了擠眼睛。
慕容離輕笑一聲,淡定地將桃木面具取下,坐到太后的另一側。
太后眉梢帶上笑意,卻仍是冷哼一聲,對著顧念卿訓道:“你是腳瘸了還是如何,從皇后的寢宮中過來,竟費上這般多的時間?”
顧念卿嬌氣十足地攬著太后的胳膊,笑道:“皇祖母等了多久?卿兒與王爺在皇后寢宮裡發現了些了不得的東西,卿兒覺得有趣兒,便拉著王爺走得慢了些。”
“什麼了不得的?”太后顯然不屑至極,道:“難不成她爲難你了?”
“她哪兒敢呀!”顧念卿小臉上滿是得意,隔著太后對著慕容離拋了個媚眼,道:“這不是有王爺護著卿兒,何人敢與卿兒爲難?”
既是說明了她對慕容離的依賴,又不動聲色的迎合了太后心中慕容離最是重要的心思。
太后滿意地哼了一聲。
“那皇后的寢宮裡頭,還有何了不得的?”太后冷聲道。
“人心算不算?”顧念卿挑眉,道。
太后側臉看了慕容離一眼。
慕容離微微點頭。
“皇祖母怕是什麼都看出來了,只卿兒也算是初來乍到,頭一回見著除了自己之外,與傳言不大相同的事情,到底是好奇的,故而方會耽誤了時辰。”顧念卿微微勾脣,卻是不曾將前因後果都說出來。
慕容離是男子,與女子一同說這些,到底是不大妥當。
太后見此,心中對顧念卿的不滿倒是少了些。
雖無知書達理,卻是個識大體的。放眼燕京中的大家閨秀,能做到如她一般的確實不多。
顧念卿插科打諢,太后雖繃著臉面,卻也偶爾笑出聲來。
直至出了宮門,與慕容離一同坐在馬車中,顧念卿方猛灌了一杯溫熱的清茶,苦著一張臉,撅著小嘴兒望著慕容離。
慕容離將小幾上的糕點拿起,舉到顧念卿的嘴邊。
女子“嗷嗚”一聲張嘴,將糕點含入口中。
“皇后娘娘需警惕著些,皇上與太后娘娘倒是對你極好的。”顧念卿順勢倒入男子的懷中,自己伸手捧著裝糕點的小碟兒,道:“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日後若是有時間,咱們得多進宮陪陪她。”
女子閉著雙眸,掰著手指數著,此番進宮,明面兒上只得了三樣賞賜,只她卻是知曉,方纔皇上與太后的人,已是將東西都送到了離王府。
素來聽聞,宮中最是精貴的物件,許是不在皇上的寢宮,而是在慕容離的離王府。
“今日清晨書沁說,昨夜太子殿下在王府中喝得伶仃大醉,想必是有心事了。”顧念卿微微張開雙眸,瞥一眼慕容離的神色,見著他神態自若,方繼續道:“容離,我瞧著皇上的意思,似乎是要將你當成燕國的皇帝來……這朝中之人,總歸是有自己的心思的,你若要保命,定不能落入旁人的圈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