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顧念卿一刺激,便再沒了在御花園逛下去的心思。 只卻是不曾想到,她回到寢宮外頭,卻是聽聞慕容離與慕皓天提起了顧念歡。
若是隻如此倒也就罷了,顧念歡到底是屬於旁人家的妾室,只她卻是不知,自己的好兒子竟還與顧念歡有關聯!
顧念卿與慕容離識相告退,待到二人不見了蹤影,皇后方將案上的茶杯揮落,滿地的碎片,並著滾燙的茶水,濺到慕皓天的腳邊。
太子常服上沾了些許茶水,他目光閃過,眼神遊弋,不敢看向皇后。
他以爲自己做的隱秘,卻不知他的一言一行,卻是暴露在了衆人跟前。慕容離分明是在江南的,如何會得知他的所作所爲?
慕皓天不知曉的是,慕容離明面上是燕國的殘廢王爺,實則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宮的主子,他自是不用特意派人跟蹤慕皓天,他的人早便遍佈整個燕京,大到朝中重臣,小到送菜的百姓。
只這些,慕皓天並不知曉,他只當是自己露了馬腳,竟是被人發覺了蹤跡。
“說話!本宮早便與你說過,顧念歡是個禍害,你卻還是要與那賤人牽扯不清,本宮費力栽培你,你卻是爲著一個賤人,竟敢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樣!”皇后厲聲道。
她小腹隱隱作痛,腹中的孩兒彷彿要化成一灘血水流出來一般。
皇后抱著肚子,極力的穩住自己的呼吸,以此減輕小腹上的疼痛。
她冷冷的望著不知所措的慕皓天,心中可謂失望至極。她本以爲,這燕國的皇子,斷無人能比得上她的皇兒。
大皇子與二皇子是個蠢的,三皇子出身卑賤,慕容離身中劇毒。唯一的可用之才,便是她的皇兒,只如今看來,她費力替他清除了路上的障礙,卻是叫他瞧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身爲儲君,必將擁有殺戮果敢,智勇雙全的能耐,便似慕容離一般。昔日她以爲慕容離再出色,卻終究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只慕容離身體恢復後,她卻是愈發的慌亂了,因著她太過護著慕皓天,卻是生生的將他養成了眼高手低之人。
“母后,兒臣……兒臣不是成心想要瞞著您的,兒臣終究是虧欠了歡兒……”慕皓天低聲解釋道:“那日兒臣大婚,歡兒好不容易方從表弟的後院中逃出來,她……”
“你給本宮閉嘴!”皇后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慕皓天,怒罵道:“你既是知曉她是旁人的人,爲何還要與她牽扯不清?她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有何能耐竟能叫你這般神魂顛倒?還嫌你丟的臉不夠多?”
慕皓天的嘴脣動了動,卻是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母后是不知曉的,當日他聽了那些女子唱的小曲兒後,心中有多愧疚,他與歡兒亦算是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只萬事皆要怪表弟,若非他闖入了劉尚府上,強行將歡兒……
歡兒本應是他的側妃的。
“你這腦子爲何便是轉不過彎來?慕容離能做到的,你爲何便不能?本宮好不容易方將慕容離弄出了京城,你卻是顧著與府中的女人尋歡作樂,卻是不會到皇上跟前多露露臉。這太子之位,本宮能替既守到何時,你爲何便是不開竅?”皇后重重的喘了兩口氣,抱著肚子,雖是疼痛,卻到底是忍住了。
她失望的看著慕皓天,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她是個外室女,後來雖成爲了嫡女,卻到底是低了旁人一頭的。她費力爬到何端儀的頭上,事事不願落了下風,便是生兒子,亦趕在了何端儀的前頭。
何端儀被她算計致死,她唯一的兒子亦被自己下了毒。
她以爲自己定會永遠比何端儀風光,只如今卻是覺得心力交瘁。她的兒子是太子,何端儀的兒子卻是地位不輸於太子的親王。
更叫皇后難以忍受的,卻是慕容離的性,竟是比慕皓天好上十倍百倍。在她費力的替慕皓天籌謀算計時,慕容離卻早便能替自己做主,甚至拉攏人心。
她是知曉的,朝中不少重臣皆成爲了離王黨。
太子黨的人愈發的少了,她不知自己能撐到幾時。
皇后面上的失望刺激了慕皓天,他心中憤恨不已,慕容離,又是慕容離,從小到大,只消有慕容離的地位,旁人便忍不住拿他來與自己比對一番,便是父皇與母后,皆是見著一個慕容離。
他做的錯了嗎?
歡兒被表弟強行玷污了清白,他爲著大局,忍了表弟的胡作非爲。只表弟將歡兒帶回府中後,卻是百般折磨,保不準是在同他示威。
他保護自己的女人,何錯之有?
“母后,歡兒是世上最單純善良的女子,兒臣定不會棄她不顧的。母后若是要怪,便只需怪罪兒臣便是了,歡兒是無辜的。”慕皓天大義凜然,道:“歡兒是個好女子,曾多次與兒臣說,定要好好兒孝敬母后。”
歡兒是多善良的女子呢?母后這般待她,她還是因著他,從未怨恨過。
皇后簡直要嚇哭了,好嗎!
顧念歡是世上雖單純善良的女子?若是當真如此,顧念卿爲何非要置她於死地?她若是單純,爲何明知自己的身份,卻還是要與慕皓天糾纏不清?
虧得她自以爲心思深沉,卻不知她的兒子竟是這等愚昧無知之人!
“太子殿下,娘娘所做的一切,皆是爲著太子殿下好。”皇后的大宮女玉暖姑姑道。
慕皓天卻覺得一個宮女,竟也敢在他跟前指手畫腳,未免便沒了耐心,只冷聲道:“這是孤與母后之間的事,玉暖姑姑還是莫要插嘴的好。”
玉暖望著皇后隱忍痛苦的抱著肚子,心中對慕皓天的抱怨便多了一分。皇后娘娘百般籌謀,只奈何太子殿下竟是個腦子轉不過彎來的,她亦是無可奈何。
“母后,兒臣還有事,便先行告退了。”慕皓天陰沉著臉,站起身來,行禮告退。
“你給本宮站住!”皇后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抱著肚皮的手從肚子上舉到了虛空中,黃金護甲微微顫抖,對著慕皓天道:“全天下便只你最是有情有義,你對得起顧念歡,卻爲何要對不起本宮?本宮替你籌謀,費力替你保住太子之位,你便是這般待本宮的?”
“本宮生你養你,爲著你今後的前程,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本宮爲著栽培你,便是十三幼時再哭鬧,本宮亦不曾過去看一眼。可是你呢?本宮容不得你吃一分苦頭,你要與顧念卿退婚,好,本宮依了你。你要與劉家嫡女成親,本宮幫你。”
“本宮腹中懷著你的幼弟,你卻是在本宮跟前說什麼顧念歡多好多好。但凡你有一丁點兒的頭腦,便不應只將心思放在兒女情上。慕容離步步崛起,本宮只問你,待到本宮百年後,何人來護著你?”
慕皓天腳步一頓,再挪不開了。
身後仍傳來皇后淒厲的喊叫聲:“本宮……”
額上的冷汗不斷滴落,皇后咬著牙,卻是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黃金護甲垂落,那雍容華貴的女子,卻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娘娘,來人啊,快傳太醫,娘娘——”
寢宮中,傳來了玉暖的叫聲。
而此時顧念卿與慕容離卻是早便出了皇宮。
馬車平穩的朝著離王府而去,車內的氣氛卻不算是好。語與盼歸被留在了後頭的馬車,顧念卿雙眸緊閉,卻是擋不住男子清冽的氣息襲入口鼻間。
睫毛微顫,雙手卻是安安分分的抱在胸前,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冷凝之色,縱使是閉著雙眸,卻是叫人能輕易察覺出她內心的煎熬,眉心緊蹙,頭上的珠釵隨著馬車的行動微微晃動,帶著叫人沉醉的氣息。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掌中握著一根桃木簪子,上頭的紋路早便被摩挲得不見了蹤跡,他卻仍視若珍寶一般帶在身上。桃木面具已然取了下來,白皙無瑕的俊臉上帶著一絲冷意,雙眸清澈平靜,薄脣微抿。
本應是俊美無雙的臉,卻因著下巴上淡淡的烏青色,將原本的俊顏毀了三分。烏青色順著下巴往上蔓延,脖頸上的脈線已變成青紫色。
“你不問我如何知曉慕皓天與顧念歡之間的事?”
沉悶的馬車中,男子忽然出聲。
顧念卿的睫毛條件反射的動了動,忽的睜開雙眸,隨意的掃了男子一眼,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慕容離面上一喜,方想說話,便聽得那女子道:“與我有何關聯。”
話畢,顧念卿將臉撇向另一邊,神色冷漠的閉上雙眸。
“卿卿,我……我與容芊芊不是你想的那般。容芊芊是我的師妹,我照顧她,一來是因著她的心頭血,二來則是她……”
慕容離的話卻是不曾繼續說下去,只因顧念卿正靜靜的看著他,眸中一片平靜,竟是全然不在意一般。
彷彿他說什麼,她都會聽著,只是再也不會相信了。
這認知叫慕容離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