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皓天從“驚鴻小築”中慌忙跑出來，正見著顧念卿與顧相，他顧不得失禮，便躲到顧念卿身後：“卿兒，卿兒顧念珠瘋了，她要親我，她要親我！”
瞳孔放大，慕皓天滿面驚恐的看著顧念珠漸漸靠近，那散亂的長髮在空中飛舞，雙手猙獰至極的伸向前方。
“顧念珠瘋子，顧念珠瘋子，你不要走，給大爺我親一個！”
盼歸與宋嬤嬤皆是垂首，極力壓抑住自己心中的幸災(zāi)樂禍，方能不在此便 笑出聲來。
顧念卿蹙眉，頗爲不耐煩的瞪顧相一眼，道：“我不在相府，您便是這般放縱府中下人的？三妹妹驚擾了太子殿下，竟無一人來講過她拉下去？”
白姨娘匆匆趕來，身後跟隨一衆(zhòng)慌亂的下人。
顧念卿掃一眼白姨娘，冷笑一聲：“姨娘掌家?guī)兹眨汩_始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太子殿下在府中，三妹妹爲何無人看管？”
白姨娘告罪不已：“是……是賤妾疏忽了。”
身後的下人將顧念珠壓住，嫩黃色的華裙，兩腿之間的綢緞上漸漸染上水漬，顧念珠掙扎大叫：“放開我，放開我，顧念珠瘋子，瘋子！”
慕皓天驚恐不已，躲在顧念卿身後，直至顧念珠被壓下，方長舒一口氣。
掙扎尖叫聲漸漸遠去，顧長安方纔遲遲趕到。見著顧念卿，他眉頭皺緊 冷聲呵斥：“個顧念卿，你爲何要回來？來看笑話還是看著姐姐去死？”
顧長安話音方落，顧相與慕皓天同時瞪了他一眼。
“白姨娘，夫人近來照看二妹妹抽不出身來，按理說將掌家權(quán)交於你，是相爺對你的信任。太子殿下是府中貴客，三妹妹鬧了瘋病，便是掌家再重要，你亦不應(yīng)這般放任三妹妹胡鬧！”顧念卿對顧長安視而不見，卻是越過他呵斥道。
白姨娘咬著下脣，顧念卿這話著實太過容易理解，正是在指責她貪心掌家，便忘了親女兒。
“大小姐，賤妾知錯。賤妾本以爲三小姐不過是一時胡鬧，不知她竟會驚擾了太子殿下。賤妾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縱使心中對顧念卿的話頗爲不滿，白姨娘卻是不得不低頭認錯。
顧長安見顧念卿非但無視了自己，竟然還敢當著他的面兒訓(xùn)斥白姨娘，只將白姨娘擋在身後，道：“相府如何，與你有何關(guān)聯(lián)？若非你將姐姐的救命藥藏起來，府中如何會亂成這般？你竟還有臉回來！”
“長安，休得胡言！”顧相出聲道。
顧長安卻覺委屈至極，直指著顧念卿的鼻子，道：“我沒有說錯，若非是這個掃把星，娘便不會死，姐姐也不會生病！”
原是如此。
怨不得顧相會這般厭惡她，原是因著她“剋死”了孃親。
“二妹妹的藥，那日劉家妹妹來與我求情，我已將藥丸給她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她應(yīng)是會來府上一趟。我本想著再不回相府，只如今便是三妹妹都這般，若我還在外頭，旁人總免不了看輕了相府。”顧念卿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兒，揪著裙襬，不安道。
顧長安猛地一怔，隨即便想著反駁，卻見著慕皓天從顧念卿身後走出，將嬌小的女子擋在身後，皺眉不喜道：“好了，卿兒爲著歡兒著想，是真是假，明日自會知曉。”
慕皓天自見著顧念卿後，便總不大對勁。同爲男子，顧長安自是知曉顧念卿那張臉是多吸引人，只如今顧念歡仍在病榻上，顧念卿便這般與慕皓天……
“哼，什麼成全了姐姐與太子殿下，我看你本就心懷不軌！你佔了姐姐的嫡長女名頭便也就罷了，如今姐姐都成了這般模樣，竟還想著將她的心上人搶走不成？”顧長安怒氣衝衝的指責道。
顧長安自以爲將話說到點兒上，卻不知在場幾人均是黑了臉。
顧念歡與慕皓天的情誼，雖說衆(zhòng)人皆是心中有數(shù)，只不曾道明，自是不算什麼。顧長安自以爲是，卻不知這般反倒是給顧念歡扣上“搶了姐姐男人”的帽子。
若是平常在府中鬧鬧也就罷了，可送顧念卿回來的，是國公府的宋嬤嬤。宋嬤嬤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又與太后關(guān)係極好，若是宋嬤嬤回去後，與老夫人這般一嘴碎，顧念歡的名聲還要不要？
“顧長安，莫要胡說！太子殿下來府中看望二妹妹，不過是因著相爺是朝中重臣，二妹妹與太子殿下絕無一分關(guān)聯(lián)！”
顧念卿話畢，轉(zhuǎn)身對著宋嬤嬤福福身，歉意道：“讓嬤嬤見怪了，家中小弟素來是個口無遮攔的，說話總難免有些錯亂，嬤嬤莫要與老夫人說這事兒。”
顧長安心知自己闖禍了，只冷哼一聲，揹著雙手，不說話了。
顧相卻是萬般欣慰，先有顧念卿親自求了千塵爲顧念珠診治，後又爲顧念歡離京尋醫(yī)問藥，今日又爲顧長安的一言之失……
這般寬容懂事的大姐姐，莫說顧相心中滿意，便是慕皓天亦是暗自讚許不已。
從前怎不知顧念卿竟是這般好的人兒？便是比起顧念歡的溫婉來，亦是分毫不差。
“姨娘回去好好兒看著三妹妹，莫要再出了亂子。千塵公子不在京中，還需等上一段時日，且先委屈三妹妹幾日。”對著白姨娘，顧念卿便又是穩(wěn)重的嫡長女模樣。
白姨娘頷首，應(yīng)道：“是，大小姐。”
白姨娘離去後，跟隨在她身後的下人自是一同下去。唯獨剩下幾位主子，及顧念卿身後的宋嬤嬤與盼歸。
“好了，老夫人差老奴將大小姐送回來，既然送到了，老奴便回去了。”宋嬤嬤別有意味的望顧相一眼，咬準字眼，道：“莫說旁的，大小姐這般品行的姑娘，我家老夫人可喜歡著呢！”
顧相賠笑道：“卿兒是個好姑娘，此番回了相府，本相定會好好兒待她，不叫她受丁點兒委屈。”
呵呵……
宋嬤嬤眉眼上挑，毫不掩飾的瞥顧長安一眼，拉長聲音：“但願如此，如若當真不喜大小姐，便只管差人來國公府說一聲，我家老夫人樂得養(yǎng)一個好姑娘。”
顧相哪兒敢！
莫說旁的，便是單單老夫人都是燕國的奇女子，若是她發(fā)怒，整個相府都不夠她爲難的！
“多謝嬤嬤替卿兒做主，盼歸，替我送送嬤嬤，平日裡若是得空，我定要去國公府與老夫人說說話的。”顧念卿福福身，趁著幾人不注意，便對著宋嬤嬤眨眨眼。
當真是拿她沒辦法！
宋嬤嬤乾咳一聲，雙手背在身後，頗爲威嚴：“好了，老奴便先走了。相爺?shù)降资乔俺爻迹鍪虑斑€是掂量著些自己的分量纔是。”
這便是在與顧相說，若是顧念卿在相府出了任何意外，老夫人自是不會放過任何人了。
盼歸將宋嬤嬤送出相府，顧念卿則是對著顧相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長安總是這般不知分寸，難免叫人看了笑話。我姑且不論他在夫子那頭有多優(yōu)秀，若是這般不顧相府名聲，想必便是再優(yōu)秀亦是枉然。”
顧長安聞言自是不滿，所幸宋嬤嬤與盼歸已走遠，他便再沒了顧慮。
挺身向前，繞開慕皓天，顧長安朗聲道：“你休要在這兒挑撥離間，若是明日劉若珊不來，我定要將你……”
“將我如何？”顧念卿亦沒了耐性，上前便是一腳，顧長安不備，竟是被顧念卿踹了個正著。
“顧念卿，你做什麼？”顧長安蹲下捂著膝蓋，怒吼道。
顧念卿叉腰站立，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冷聲道：“我打你，是因你是非不分，毫無規(guī)矩，你若是不服，只管與相爺爭論，方纔你錯也沒錯？當著外人的面兒還敢這般放肆，若是二妹妹與太子殿下的事兒傳了出去，你……”
“那有如何，不正是告知旁人，太子殿下與姐姐兩情相悅，誰亦別想著插足！”顧長安咬牙切齒，狠瞪著顧念卿，道。
顧相嘆氣一聲，著實瞧著心煩，擺擺手，道：“卿兒，好好與你弟弟說說，此事爲何不妥當。”
顧念卿朝太子福福身，率先告罪，道：“在與長安說清之前，還望太子殿下能諒解臣女口無遮攔。”
慕皓天呆呆望著顧念卿精緻嚴肅的小臉，傻傻的點點頭。待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後，他忙乾咳一聲，道：“無礙，孤亦想長安能明白。”
顧相與慕皓天均站在顧念卿這頭，顧長安見此只冷哼一聲，將臉撇開。
“好，你既這般關(guān)心二妹妹，我便告知你爲何不能與旁人說。自古便有言，聘則爲妻奔則爲妾，二妹妹如今雖與太子殿下兩情相悅，卻到底男未婚女未嫁，便是婚約亦不曾有。你這般四處宣揚，非但不曾幫到二妹妹，反倒是在與旁人說，她是個……”顧念卿猛地一頓，咬著下下脣，跺跺腳。
後頭的話不用她說，顧長安亦自能猜出來。
若是這般與慕皓天私定終身，旁人定會當顧念歡是個隨便的女子，自此顧念歡的名聲便也毀了。
若慕皓天今後還願娶她自然是好，若是不願，顧念歡下半生便只能在相府中當一個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