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櫟風死了,屍體在斷崖下被找到的時候,已是斷成了好幾截。
慕容離麻木的看著一衆將士將秦櫟風的屍體擡出來,值得慶幸的是,顧念卿尚未找到。只從秦櫟風的屍首來看,情況大抵是不會有多樂觀。
容瑄回過神來後,更是悔恨不已。
秦櫟風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要將他與顧念卿一同拽下斷崖的。只在最後關頭,顧念卿卻是無比鎮定的將他給推開,只她獨自一人,被秦櫟風拽著衝向了斷崖。
這斷崖與慕容離曾經掉落的卻是不同,深淵底下雖亦有水潭子,只人從上頭掉下來,卻是極容易墜到一旁的石子地上。
秦櫟風便是如此。
慕容離站在斷崖底下,直愣愣的望著一旁的水潭。大抵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衝進了水潭中。
雖是在七月,只水潭中溫度卻是極低。他不管不顧的往下鑽去,瞪圓了雙眸,看著四周的動靜。
只除了些枯枝落葉之外,竟是不曾見著顧念卿的影子。
他換了一口氣,再次鑽了下來。
雙眸中的光亮漸漸熄滅,他找了好幾回,卻仍是不曾見著任何異樣。水潭中一片平靜,瘮人的寒氣襲入骨子裡。
他失望的垂下雙手,冰冷的潭水灌入口鼻間。恍惚間,似乎又見著了顧念卿墜崖前的那一幕……
她竟是無比鎮定的推開了容瑄,卻是來不及躲開秦櫟風的手。
在被秦櫟風帶下山崖後,她在虛空中對著自己笑的模樣,竟是無比的悽美。
她身上的衣裳早便沾滿了鮮血,一切皆是因著自己來得太遲了……
“卿卿……”
慕容離絕望的閉上雙眸。
若是世間再無你,我活著又有何意思,不若便隨你而去,說不得在奈何橋上,還能再次相遇。
“王爺!”
容留見著慕容離久久不曾上來,只縱身一躍,跳入水潭中。
一片枯枝落葉中,那男子雙手做擁抱狀,嘴角勾笑,漸漸的沉入潭底。
嬌嬌哭鬧不休,白念晨沒了法子,唯有帶著她回到了府邸當中。
只到底府邸中,他方是知曉,原來嬌嬌說的墜崖並非是噩夢,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小人兒雙眸紅腫,嗓子已是發不出聲音來了,只抽抽噎噎道:“涼,救,救!”
緊緊揪著白念晨的衣襟那不安的小模樣,若是在往日,定不知曉多可人兒疼。只今日,所有人的心情皆是不大對勁兒。
“若姐姐是說,姐姐是真的墜崖了?”
白念晨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怎麼會?
先前分明還說好了,今日便定是能回到府邸中來,爲何竟是墜崖了?
“情況如何,奴婢亦是不知曉,語幾人已是趕過去了,因著擔憂你與郡主會回來,奴婢方是留了下來。”若道。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若本想著將嬌嬌給抱過來。只嬌嬌卻是脖子一扭,整個腦袋一皆是埋在了白念晨的肩膀上。
若無奈,只得道:“小少爺可是要與奴婢一同去瞧瞧?”
她心中亦是不平靜,若是顧念卿出了什麼事兒,她卻是不在身邊,她定會愧疚得很。
白念晨拍了拍嬌嬌的後背,輕聲道:“嬌嬌可是要與舅舅一同去找孃親?”
嬌嬌哽咽著點點頭。
慕容離是被容留給叫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只見著頭頂上明晃晃的藍天。他皺了皺眉頭,對自己竟是沒隨愛妻一同而去,頗感悔恨。
一旁高大的樹木被風吹動,樹葉間發出沙沙的輕響。將士們仍在搜尋,卻是不願意放過絲毫的機會。
一滴殷紅的鮮血,隨著清風,滴落在慕容離的額頭上。
他擡起手來,將那滴鮮血拭去。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竟是彈坐起身,欣喜若狂的跑到樹叢中去。
清風嫋嫋,他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步履沉穩。
一個不知名的大樹下,血腥味濃郁。而在樹枝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緊閉了雙眸,被掛在上頭。
“王妃?”容瑄驚喜的大叫一聲,道:“來人啊,快將王妃……”救下來!
只他話還未說完,慕容離便已躍到樹枝上,滿臉憐惜的將被掛在上頭的女子給摟了下來。
顧念卿能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給抱了起來。她的記憶尚是停留在,在她便要落到石子地上的時候,不知爲何,竟是被秦櫟風的馬給踹了一腳,陰差陽錯的,她便被掛在了樹枝上。
隨後發生了什麼,她卻是不知曉了。
大抵是夫君來救自己了。
她十分努力的睜開雙眸,耀眼的陽光下,那男子渾身皆是溼漉漉的,抱著自己的神色卻是那般的專注。
她輕笑了一聲,再無力支撐住眼皮子。
慕容離匆匆忙忙的將顧念卿帶回來府邸中,途中遇到哭鬧的嬌嬌,卻是沒有心思來理會。所幸嬌嬌在見著孃親後,漸漸的止住了哭聲,緊張兮兮的拽著白念晨的頭髮,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正前方。
白念晨鬆了一口氣,抱著嬌嬌顛了顛,道:“嬌嬌不怕,孃親已經回來了。壞人已經被爹爹打跑了,咱們回去好不好?”
嬌嬌乖巧的點點頭。
白念晨抱著嬌嬌,腳步飛快,卻仍是趕不上前頭的慕容離。
若在見著顧念卿滿身是血的那一刻,便已心知不妙。何況慕容離一路跑,顧念卿的血卻是一路流。
說不得是受了多重的傷!
若費力的跟上慕容離的步伐,縱使費盡了力氣,只還是落後了不少。待到回到府邸中後,她便往自己的房間而去,將往日裡自己要用的藥材,皆是搬了出來。
顧念卿滿身是血,身上自是少不了有受傷的地方。其中,最是嚴重的便當屬她的頭部與腹部。
慕容離三兩下將她的衣裳解開,這方是看到了,在顧念卿的腹部上,竟是有一個青紫色的馬蹄印子。便是這印子,方是直接導致了顧念卿流血不止。
她的肚子微微的跳動,慕容離診脈的時候,卻發覺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她肚子裡的孩子,竟是健康得很。
顧念卿頭上的傷口,卻是在她掉落山崖時,被掛在樹上不慎刮到。一個大大的口子,便在後腦勺上,血跡乾涸。
“卿卿。”慕容離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低聲道:“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阿離,你要做什麼?”
聞訊趕回來的凌璟一進門,便見著慕容離手中拿著一方帕子,青筋暴起,卻是強咬牙關,想要將顧念卿頭上傷口的血跡擦乾淨。
“我要救她。”慕容離道。
“可是你……”
自古以來,便有醫者不自醫的說法,便是因著擔憂醫者心中慌亂從未出錯。
顧念卿是慕容離的妻子,二人感情素來極好。關心則亂,難保慕容離不會在救她的途中出了亂子。
“你放心。”慕容離將帕子放好,目光平靜毫無波瀾,道:“我知曉我自己在做什麼。醫者不自醫,但我是她的夫君,這世上能救她的,唯有我一人。”
他是神醫千塵公子,若是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救不了,那他神醫的名頭,不要也罷。
“璟王殿下,請你相信王爺。”若淡淡道:“誰都可以死,唯獨小姐不能。小姐的傷太重了,除了王爺,這邊城之中醫術最好的便是奴婢了。但……”
無奈的嘆氣一聲,若苦笑:“但奴婢自問沒有能耐,能讓王妃活下來。”
方纔她亦是替顧念卿診脈了,只她卻是無能爲力。
顧念卿的肚子上的馬蹄印子,雖是致使她下身流血不止,只孩子卻安然無恙。由此可見,她身上最嚴重的傷,並不是在肚子上,而是……在後腦勺上。
一旦錯過了時機,後腦勺上的傷口,便會致使顧念卿直接喪命。
“王爺有分寸的。”若道。
她能看得出來,雖所慕容離的手青筋暴起,只卻是不曾顫抖了一分一毫,便是替顧念卿擦乾淨血跡,亦是有條不紊。
“阿離……”凌璟仍是有些猶豫。
“你出去吧,我要開始了。”慕容離目光淡淡。
他低頭撫摸著顧念卿那張小臉,輕輕的將她面上的血跡擦去。蒼白卻仍舊是精緻的小臉很快便露了出來,往日那無比惑人的紅脣,此時卻是慘白一片。
是他讓她受苦了……
“那好,我便先出去了。秦國的邊城攻下來了……但,十三沒了。”
慕容離的手抖了抖,卻是極快的冷靜下來。眸中的寒冰愈甚,他只道:“我知曉了。阿璟,你先將十三給帶回來,無論是死是活,她終究是燕國的嫡公主。”
無論她是不是當過秦國的太子妃,在一切都了結了之後,她仍舊是燕國的十三公主——天真浪漫,一世無憂。
“順便告訴她,是皇兄來遲了……”
凌璟輕嘆一聲,搖搖頭,走了出去。
若咬著下脣,戰戰兢兢的瞥了一眼慕容離,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王爺,奴婢可以留下來嗎?”
慕容離木然的點點頭:“留下來,本王需要你的幫助。”
若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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