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沁與書語二話不說,只冷著臉將藥丸收起,便要往離王府趕去。
“慢著!”顧念卿冷哼了一聲,手中布偶一甩,便已落到書語的肩頭。
書語伸手接住,萬般不解的望著顧念卿:“小姐,這是……”
“離王府中有湖吧?將這破布給我丟到湖中央去,他的東西,我便還給他!”顧念卿嗤了一聲,道。
書語“哦”了一聲,隨手拎著那紅眼兔子,知曉小姐斷是很難過。
如若不然,往日她是多稀罕這布偶?
都怪離王!
顧念卿在府中等著消息,盼歸卻是小心翼翼的挪到主子身側來,低聲道:“小姐,奴婢有話要說。”
小丫鬟何時有過這般害怕的時候?
顧念卿當是自己嚇到她,只緩了緩神色,點點頭。
“奴婢與嬤嬤提過了,皇上身上中的毒很奇怪。”
那日盼歸雖不能進去親眼見著燕帝的癥狀,卻是從顧念卿口中知曉了不少。她本就還是好奇,當日顧念卿提起時,她竟是覺得燕帝的病,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待到回府後,她無意間與安嬤嬤提起此事,方是知曉……
“你見過這種劇毒,是在何處見的?”顧念卿垂頭想了想,道。
自她有記憶起,盼歸便是跟在她身邊,鮮少有離開的時候,如她卻是見過那等劇毒,自己爲何會不知曉?
“小姐許是不記得了,夫人去世前,亦是舌根烏紫。當時相爺不曾細細的瞧清楚,奴婢卻是趁著夫人換壽衣時看了一眼,正見著夫人的胸膛是烏青色的。”盼歸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她本還當是巧合,只回到府中後,安嬤嬤竟也說,當初她的老姐妹說,夫人似乎是中毒了一番,胸膛上竟是一片烏青色。
這毒藥,難不成是太史令府上流出來的?
只既是如此,又是何人將這等劇毒,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入燕帝的體內的?
羅氏在其中又是怎樣一個作用?
百思不得其解,顧念卿坐在暖閣中,不停地往嘴裡塞東西。甜膩的糕點很快便被吃光,她將雙手擦拭乾淨,捏著裙襬皺緊眉頭。
她孃親竟是被這等劇毒奪去了性命。
若是她的猜測不曾出錯,這劇毒發作的時日應是極短,如若不然,羅氏斷不能趁著孃親還未反應過來,便已將她給害死了。
毒發時最是痛苦,必要承受剜心之痛,生不如死。
“羅氏,好個羅氏!”顧念卿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站起身來,眸中閃過一抹血紅色。
她便說羅氏爲何要裝瘋賣傻,分明是不敢再輕舉妄動,免得旁人將什麼聯想到她頭上來。
對皇上下毒,若是查了出來,便是她有十個腦袋,亦是不夠砍的!
“我去一趟太史令府。”顧念卿抿抿脣,道。
匆匆披上斗篷,顧念卿倒也懶得等馬車,便從院牆翻了出去。
好個羅氏!
她倒要瞧瞧,這“瘋婆子”能打什麼鬼主意!
顧念卿心中的怒火自是騰騰的往上冒,這羅氏果真是好心機,便是害人,亦要用上最叫人痛苦的劇毒之物!
若非盼歸與安嬤嬤,她定是不會知曉,孃親生前都受過什麼罪!
剜心之痛,她定要羅氏以命相償,以爲瘋了便能躲過去?她偏要計較到底!
羅氏最大的失策,便是對燕帝殺毒。她本還想著應如何將羅氏的孃家連根拔除,如今羅氏卻是竟這把柄送到她跟前來了。
天意,天意如此。多行不義必自斃,太史令依著顧相方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如此便應是由相府的人,親手做個了結!
因著心中著急,顧念卿很快便趕到了太史令府。
不知爲何,顧念卿總覺太史令府有些怪異。
她轉到巷子裡頭,從側門翻身而入,趁著四下無人,飛快的躲到暗處。
府中靜得可怕,竟是不見有一人走動。顧念卿心生警惕,愈發小心了些。
走過前院,便是到了羅氏居住的後院裡頭。
若說前院還有些人氣,那麼後院便是徹底的死寂。院中積雪成簇,往日常青的樹木上頭一片光碌碌。
顧念卿一身白色斗篷,走進積雪上彷彿天生的保護色一般,若非細瞧,定是不會發現她的蹤跡。
她並不知曉羅氏住在何處,只憑著心底的猜測,不斷的往裡走。
“這府上也不知是怎麼了,竟是能這般清靜?自大小姐回來後,老爺與夫人總是很不安心,這不,竟是連府中的下人都遣散了不少。”
兩個小丫鬟走過,低聲嘀咕。
顧念卿躲到一旁,卻只聽得一聲嘆氣,那二人便再也不說話了。
看來太史令亦是知曉了她女兒做的蠢事纔是。
如若不然,便不會這般匆忙的將府中的下人遣散。
說好聽些是遣散,說得難聽些,便是被抹了脖子。
“老爺,我們該怎麼辦?紙包不住火,若是哪日皇上當真知曉,這劇毒是咱們給他下的,咱們都是要被殺頭的。”太史令夫人在房中走來走去,道。
“什麼怎麼辦?這便是你養的好女兒,好好兒的相府不呆,偏要與那什麼青梅竹馬茍且,若非是她,我太史令府如何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中年男子冷聲呵斥道。
羅氏咯咯發笑,竟是無半點兒瘋態:“爹,您老人家如何能怪我呢?若是沒有女兒,您指不定還在冀州那小地方受人欺壓呢!”
太史令猛地擡頭瞪著一旁嬌笑的羅氏,胸膛起伏,更是恨不得將她掐死了了事。
如今朝中不少人皆再說他,靠著女兒走到今後,卻不知竟是養出了一個偷人的女兒,叫提拔了他的相府蒙羞!
有何臉面對顧相?
“我說的不對?”羅氏慢條斯理的捏著絲帕,抿了抿脣,目光變得陰狠:“若不是你們不幫我,歡兒便不會在那勞什子太子表弟的後院中受人欺凌。她是我寵著長大的女兒,如今卻要受這種苦,我不甘心!”
她是知曉的,歡兒送過信來太史令府上求救,只這些人非但不曾將信給她看,便是連門都不讓她出!
她被軟禁在這房中,已是有許多不曾出去過。
直至燕帝中毒,太史令方意識到了不對勁。
“好你個不孝女,到頭來你還是記掛著那野種!若不是那野種犯蠢,你便不會變成這般模樣!老夫當真是瞎了眼,當初爲何看不出來,那野種竟是半點兒都不像顧相!”羅太史心中氣惱,猛地將手邊的茶杯輝落在地。
上好的白瓷碎成一堆渣子。
羅氏冷冷的看著地上的碎片,冷笑道:“野種?就算是野種,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的歡兒不像顧相,顧念卿那賤種便像了不成?顧相分明就是一個綠頭龜,被顧念卿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
她便不信,顧念卿那小賤人會是顧相的種!
相府中除了顧長安與死去的顧念珠,沒人是顧相的種!
“說,你是如何下毒的?”羅太史上前捏著羅氏的脖頸,冷聲道。
他幾乎是不敢想象,若是燕帝知曉,他所中的劇毒是出自太史令府,將會如何的震怒。
“咯咯,你猜啊!”羅氏扭動脖頸,面上滿是詭異的笑容。
她的歡兒不討喜,顧念卿那小賤人便能討喜了不成?
人人都說皇后娘娘端莊大氣,最是個溫柔的性子,甚至是將死去的端妃娘娘的兒子抱到自己的宮中親自撫養。
只羅氏卻是知曉,皇后斷不會是當真甘心的。
枕邊人心心念唸的是別的女人,誰會甘心?
“我啊,在打算毀了顧念卿的清白前,便想著叫她萬劫不復了。我將祖傳的毒藥獻到了皇后娘娘,只說這等劇毒之物,定要叫人喪命。這裡頭沒有解藥,尋常人等便是中了毒,亦是無人能查出來。我與皇后娘娘說,這劇毒之物,殺人無形,娘娘只需替我除了顧念卿,我便將這毒藥雙手奉上。”
“皇后娘娘收下毒藥後,卻是與我說,若要除去顧念卿,亦並非不行。只她到底是京中的貴女,輕易死了,難免叫人生疑。不若先毀了她的清白,待到她成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之時,再送她一尺白綾,吊死了了事。”
“只可惜,那賤人竟是躲了過去,被人毀了清白的人,卻是成了我的歡兒……我可憐的歡兒呀,娘對不起你,是娘害了你啊……”
羅氏嚶嚶哭泣,面上滿是淚痕。
竟然是皇后!
所以那太子表弟,亦是皇后尋來的?怨不得羅氏會這般得意,原是攀上了高枝。
可是她素來與皇后無甚過節,皇后爲何要如此害她?
顧念卿的臉色很難看。
她低頭望著腳尖,再聽不到裡頭有任何的響動。
想必是三人都是累了,方懶得再說話。
她覺得自己被迫捲入了一個陰謀中,卻不知曉自己是何時被拖下水的,更不知曉旁人爲何要將她拖下水。
她只想著替孃親報仇後,好好兒活下去,再也不必算計人,再也不必擔憂被人算計。
只是便是這般簡單的願望,爲何上天卻是不能叫她如願!
羅氏,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