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顧念歡候在書房外,我便知曉我等到了。?古人有言牽一髮而動全身,正巧我要好好兒教訓那蠢貨,便去攪和了他們的好事兒。如此一來,羅氏計劃中最緊要的一步棋,卻是被我廢了?!?
“只羅氏已將棋局佈下,那庫房先生不知計劃有變,私自出逃,帶著相府的大筆銀子以及皇上的賞賜。若是羅氏接下來能專心對付白姨娘也就罷了,只偏生我這丫鬟不懂事,先前氣不過顧念歡與顧長安親近,便對那才女下了點兒毒。眼下顧念歡正離不得羅氏,白姨娘亦未曾將庫房先生找出來。”
“若是容離幾人不出事,我便會趁機將庫房先生揪出來,如此一來,掌家權自然也就歸我了。只如今我即將離京,計劃自然不能維持不變?!?
說到此處,顧念卿很是惆悵,揉著眉心道:“昔日我總嫌麻煩,素來是以靜制動,等著羅氏有了完整的計劃,再一一攻破。只如今看來,果真是天意,看來老天亦瞧不得我太過清閒”
老夫人本還想指點她一番,怎知這小丫頭竟是不必她年輕時差,便是這般計謀,若非要突然離京,相府的掌家權必是她的囊中之物。
“你可以不去,如此一來,便也無需擔憂羅氏與那妾室趁機行動了?!崩戏蛉藙竦?。
“老夫人,您知曉我的選擇。府中相爺已答應我,若是我離京,相府形勢維持不變。只我與他素來不親近,我信不過他?!边@般直言,顧念卿卻是不曾有一絲膽怯。
她頓了頓,望著上頭俯視衆生的菩薩一眼,道:“容離比掌家權重要,只若是能兩者兼得,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亦不算是枉然?!?
“我這老骨頭許久不曾出動了,但願能替你爭取足夠的時間?!崩戏蛉藦氖滞笊贤氏乱粋€玉鐲子,道:“這鐲子是當年阿離母親的,發喪那日我便將它取了下來,你帶著它,我也能安心些?!?
是暖玉
顧念卿跪下,將鐲子戴在手腕上。
“卿兒多謝老夫人,我定會將容離帶回來。”
“好孩子?!崩戏蛉搜劭粑?。
顧念卿告辭後,老夫人與身側的老嬤嬤皆有些沉默。
慕容離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姑娘的孩兒,以往總覺他身世太過叫人心疼。只今日見著顧念卿,她竟覺得,顧念卿在相府中的情況,定比慕容離還要糟糕。
至少慕容離不必與旁人勾心鬥角。
“老夫人?!崩蠇邒吒袊@道:“這般性情的女子,王爺與她結交,不算吃虧?!?
老夫人輕笑,搖搖頭:“是阿離的福氣?!?
老嬤嬤不解,正欲細問,卻見著老夫人已閉上雙眸,嘴角勾笑。
黃昏過後,顧念卿便將盼歸遣走,獨自一人換上夜行衣。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地點正是異姓王府,凌璟種的柳樹下。
洛甲早已候在那裡,見著顧念卿,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道:“屬下還憂心顧小姐聽不出屬下的暗示?!?
“那不正是如了你的願”顧念卿輕笑,將面上的絲帕掀開,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
神色淡漠,不帶一絲溫度:“我已將相府中的事兒處理妥當,便等著你告知我,凌璟今在何處。今日聽顧相說,離王亦一同出了京城”
雖是疑惑的問句,卻帶著篤定。
洛甲知曉顧念卿定已從旁人口中探出,凌璟與千塵正是爲離王尋藥。依著顧念卿的心智,她應已猜出,此番尋藥,定兇險萬分。
“是。王爺與千塵公子去了凌國,傳聞凌國聖峰雪山上,生長一種墨蓮。王爺與千塵公子,便是去尋這墨蓮去了?!甭寮字獣宰约航K究是瞞不過顧念卿,所幸將自己知曉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顧念卿皺眉,道:“聖峰可我聽說,那雪山旁人不能輕易踏足。他們是偷偷上去的”
如此一來,除去雪崩,還需提防凌隊。
“是。按著計劃,應是今日將墨蓮採下,並差人傳消息回京。只直到此刻,無論是異姓王府,亦或是離王府,皆不曾有一點兒消息。”洛甲心中自覺不妙,方敢擅自做主,告知顧念卿一切。
雙手猛地揪緊裙襬,顧念卿心頭似是被一塊大石壓住,她擡眸,顫抖著聲音,問道:“上山的都有何人”
“千塵公子與我家王爺,離王屬下不知。”洛甲不敢與顧念卿直言,若是千塵上山,那麼離王定也在山上。
還好
顧念卿呼出一口濁氣,道:“我明日便啓程,若是快些,應是兩三日行程。只盼歸到底不大會騎馬,我不能拋下她?!?
“爲何不將盼歸姑娘留在京城屬下能替你照料她。”洛甲疑惑不已。
顧念卿應不是會帶著一個累贅之人,盼歸雖是個衷心的,只此行兇險,帶著盼歸,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
“我不放心她。她知曉我此行怕是可能再回不來,若是我回不來,她應如何何況,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拋下她。”
她已不是原來的顧念卿,若是再拋下盼歸,無疑將主僕二人間的距離拉大。她可以擁有很多東西,可以被很多人在意。
只盼歸,若是她不在了,便再無人在意小丫鬟的死活了。
便是因著從前的情分,她亦不能這般絕情。
“你放心,到了聖峰,我會將她安置好,畢竟雪山上未知的危險太多。”顧念卿拍拍洛甲的胳膊,笑道:“若是我能回來,你給我打一件武器如何”
雖說她喜歡用匕首,可到底是用慣了熱兵器的現代人,洛甲是凌璟手下的兵器大家,若是他願意幫他,洛神大人能再用上手槍,應不是難事。
“屬下只聽說旁的姑娘要打首飾,卻是頭一回見著有人要兵器?!甭寮卓嘈Σ坏?,這女子確實太過標新立異。
“不過,顧小姐若是能回來,屬下自然會幫你?!?
顧念卿抿脣一笑,自穿越以來,她已不再是當初只剩一個小丫鬟的顧家嫡長女。她的身邊,亦有人開始爲她的生死擔憂。
“我會回來的?!苯^色女子微微一笑,美豔異常。
洛甲捂住雙眼,哀嚎道:“別對著我笑,若是被王爺知曉了,我定吃不了兜著走”
顧念卿噗嗤一聲,忍不住笑道:“怎會呢,璟王殿下定不會這般待你?!?
若是平常自是不會,只若是牽扯了顧小姐,那可說不定了。
此時,凌國聖峰。
離山頂只剩一點點路程,凌璟大氅上滿是雪花,身後的路已被大雪覆蓋,朝下望去,只能瞧見茫茫白雪。
“阿離,我們要成功了。”凌璟很是得意,道:“若是回京,定要與顧念卿說說,這般雪山風光,旁人可輕易見不著?!?
千塵黑衣上卻是潔淨如初,饕餮的雙眸愈發紅的詭異。他擡眸望著雪山頂端盛開的墨蓮,抿脣往下看。
山腳處巡邏的士兵正巧從正下方經過,卻是不曾往上看一眼。
聖峰於凌國人而言,素來是神聖的存在,便是仰望一眼,亦覺玷污了這神聖之地。正因著無人踏足,這雪山上方能長出這般純粹的墨蓮。
深吸一口氣,千塵往上踏一步,道:“若是顧念卿知曉此地,定會尋機會出來一探究竟?!?
她不會是個甘於呆在後院的女子,正如男兒志在四方一般,顧念卿的志向素來不是旁的女子能比的。
“你對她真是瞭解,怨不得她總喜歡與你呆在一起。”凌璟不無羨慕,道。
若是知曉他有一日,會對顧念卿動心,他定會早日回京,在慕容離之前遇見她。
“瞭解不,我不瞭解她?!鼻m嘆氣道。
若是瞭解她,怎會不知叫她再不敢愛之人,究竟是不是幕皓天。
“我若能多活幾日,便能多見她幾天,只這般想著,竟也有了動力與命運對抗下去?!鼻m腳步堅定,大雪中的一抹黑色很是顯眼:“阿璟,許是人總會遇著這般一個人,便是想著,亦覺得充滿力量,便是前頭遇著再大的挫折,亦有勇氣去面對?!?
譬如病痛。
譬如生死。
凌璟唯有苦笑。
於他而言,最大的挫折便是顧念卿不喜歡他罷了。
墨蓮近在眼前,凌璟心中一喜,忙一躍上前,伸出幾欲被凍得僵硬的雙手。
“阿離”凌璟唯恐因著自己的魯莽行徑,而壞了這墨蓮的藥性。
將手收回來,凌璟終是敢放心運氣取暖。
只採到墨蓮,便無需再擔憂旁的。
千塵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在墨蓮根部挖掘。漫天大雪中,男子面容冷清,只瞧著墨蓮的眼神,竟帶著一絲暖意。
“好了?!睂裣碌哪徯⌒牡姆湃胨Ш兄?,千塵朝著凌璟揮揮手中的盒子,道:“成功了。”
凌璟鷹目微挑,薄脣微微勾起,只不待他得意,便見著一道銀光閃過。
“阿離”
千塵眉心皺起,望著凌璟無奈張張嘴。
閉上雙眼前,他似乎見著一個紅衣女子,正騎著一匹血紅色寶馬從,朝他而來。
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