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必須被修復!”
這個信念在他的心中愈發堅定起來,伊嗣白皙的手腕上那深深的傷痕讓他無法原諒。沒錯,根本不是出於保護村子什麼的崇高意願,完完全全就是出於憤怒的報復!
他不乞求伊嗣會用什麼好眼光看他,至少這是他下定決心的事情,哪怕這可能會讓伊嗣同樣無法原諒自己。
“它們還會來的,小心一點......”
伊嗣沒有阻止他,只這麼淡淡地囑咐著,輕輕地與他擦肩而過,眼中那抹淡淡的憂傷是倉介所不能忘懷的。
“我會找到方法送它們‘回去’,對,一定有辦法的......”
——“回去”......是什麼意思?
當伊嗣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片竹林中,還是那個孤獨的身影,沒有改變過,倉介也沒有讀懂她眼中的那縷憂傷。清風摩挲著竹葉,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那裡,此時已無笛聲......
他還是去了那個神壇。
“公子,你的傷真的不要緊了嗎?”見倉介走來,村長不免擔憂地問道。
“勞煩村長您費心了,鄙人的傷已無大礙,而且陣法的修復還是需要鄙人來進行的。”
如此一來村長也沒有再說些什麼,神壇修復的進程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村民們白天全天或是半天在這裡修復神壇,一到夜晚便不敢逗留,而想到或許那種讓人生畏的亡靈還會出現,倉介特地在那裡佈下了重重的結界。
一切安置妥當,如此一來陣法也恢復得差不多了,神壇的復原只剩一些形式的問題。
夜幕完全降臨了,被淡淡的薄雲籠罩著的月光顯得格外朦朧,風寂寥地吹著,破碎的神壇一片孤寂。
今夜靜得出奇,到現在爲止也沒有看見一個鬼影,怨氣難消,但那種力量畢竟還是惡靈有所忌憚的。
有些百無聊賴,便在周圍的樹林裡四處走走,這時一陣清晰的流水聲傳入了他的耳中。神壇附近有一條溪流,這倉介是知道的,但這個聲音倒不像是單純的流水聲響,是什麼呢?
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撥開雜亂的枝條,視線逐漸變得空曠起來,當那面湖水完全展現在他的面前是,他完完全全地驚呆了。
並不是因爲那種夜色之下的水面有多麼迷人,他尚且還沒有那個雅興,而是因爲在那溪水之中,一個婀娜的身姿輕輕地撩起水花,那纖細白皙的腰肢顯得極爲嫵媚動人。
那大片雪白的肌膚就這麼一絲不掛地出現在他的面前,雖然是隻是後背,但這突然的畫面衝擊感讓他頓時方寸大亂。
“嗯?”
察覺到身後不自然的動靜,伊嗣疑惑地轉過頭,看見倉介那驚惶無措的表情,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種驚嚇。
驚叫聲劃破這個寂靜的夜晚,因爲害羞和惱怒,伊嗣的臉已變得通紅,遮掩著私密的部位,面露殺意地兇狠地瞪著他。
“對......對不起!”
倉介嚇得連忙轉過了身。
“我我我......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在這裡洗澡啊!實在是對不起啊!”
他慌忙地解釋道,雖然緊閉著雙眼,但剛剛看見的那個畫面卻一直在眼前浮現,怎麼也揮之不去,極度的羞恥感讓他的心跳無限地加快。
“下流!”伊嗣惱怒地低垂著頭,咬著牙,一把抓過岸邊的裙衫,也不顧身體依然溼潤,便是迅速地披上,拔出了那把長劍,光著腳丫便是向他狠狠地刺去。
感受到後背一陣涼意,對這種感覺極爲敏感的倉介幾乎是下意識地躲了過去,仍是心悸不已用一隻手掩住雙眼。
“伊嗣姑娘!誤會!只是誤會!”他的語氣急促,那種罪惡都是他怎麼也承受不起的。
“你看到了吧!”伊嗣低沉地問道,只是倉介並看不見她此時那惱羞成怒的臉龐。
“對......對不起!鄙人只是碰巧路過!真的是碰巧!”
“你現在......一定還在想剛纔的‘事情’吧!”伊嗣吞吞吐吐的,有些難以啓齒。
“啊?那個......”倉介愣得說不出話來,就和伊嗣說的一樣,那種畫面,他越是想要不忘記反而越是頻繁地在他腦中浮現,他痛罵自己是禽獸人渣,那也無濟於事,這種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看見倉介那猶猶豫豫的樣子,便是證實了她的猜想,她狠狠地咬牙,心中的怒氣不消反漲。果斷地將劍抽回,做出了刺擊的動作。
“去死吧!”她憤怒地喝道,在那種羞恥心的影響下,此時的她只想把眼前這個男人碎屍萬段!
凌厲的劍氣逼來,雖然掩住了雙目,但憑直覺仍是可以判斷出劍的方向,另一隻手便是習慣性地將每一次揮擊完全彈開。
因爲惱怒的緣故,伊嗣此時的攻擊毫無技巧可言,完全就是泄憤式的攻擊,所以倉介能在盲目的狀態下輕而易舉地躲過劍刃,並不是什麼難事。
此時的倉介心驚不已,而伊嗣也是氣喘吁吁,但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久沒有動靜,有些疑惑,倉介小心翼翼地那隻手放下,心裡還是有點發虛。
而當伊嗣那羞怒的臉龐出現在他眼前時,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伊嗣便是再次揮劍而來。有時候被視覺效果乾擾之後反而會對心理產生莫名其妙的影響,這次的揮擊雖然同樣漏洞百出,但或許是被伊嗣的那股怒氣所驚倒,他是在也不敢那麼輕鬆地用手指去抵擋了。
身體大幅度地轉向躲避,心驚地躲到了伊嗣身後的位置。
“下流,變態!”
她怒氣衝衝地罵道,轉身又是一劍揮去。
倉介慌忙地後退,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踩在岸邊巖石的邊緣上了!
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伊嗣果斷地一腳將他踹進了溪水中。
倉介躲閃不及,“噗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溪水裡。而同時,伊嗣的長劍也是迎面而來。
他不敢直視地閉上了雙眼。
幾秒鐘過去了,預想的那種劍刃刺進身體的感覺並沒有出現。
這才心存僥倖地睜開了眼睛,而那劍尖在他眼前兩公分的位置停住了。
伊嗣緊緊地咬著牙,眼中的怒氣並沒有消散,只是她那持劍的手顫抖著,完全沒有勇氣下手。
“可惡......”她不甘心地冷哼一聲,就算再怎麼憤怒,她是怎麼也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這種事情倉介也是能夠明白。
“對不起......”
他只能一直重複這樣蒼白的道歉。
伊嗣眼中的不甘慢慢凝成了淚水,忍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遲遲沒有落下,讓眼眶變得很紅。
明明受到了傷害卻不能懲罰那個傷害她的人,不能傾訴,不能發泄,這就是這個女孩一直受到的委屈,一個比誰都善良的女孩承受的傷痛。
這一次又是這樣......
看著伊嗣忍著淚將長劍慢慢地放下,倉介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一絲輕鬆。
“......習慣了......”
許久,在冷風中聽到這個女孩喃喃的低語。他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塊巨石砸中了一般,她習慣了這種過分的對待,不管是什麼形式的歧視和區別,她受到的傷痛遠遠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而就是這個時候,他終於對她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看著她逐漸淡漠的表情,倉介慢慢地從水中站起。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也沒有辦法補償我對你傷害,你受過的傷已經夠多了,我實在不能讓你一個人再這麼承受下去。所以,這次我會對你負責的!”
倉介認真地講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裡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牴觸,他面對著自己的真心。不僅僅是愧疚,更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像是......想要保護這個女孩!
“啊?”伊嗣一愣,她完全沒有想到倉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本以爲他會心存僥倖地逃之夭夭,然而看見那堅定的神情,微微有些失神。
“你是想要贖罪嗎?”平靜了些許的她語氣平淡地問道。
倉介沒有說話,對於那種感覺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哼!要是你想這麼做的話,大可不必,我可沒有乞求你這種人的同情。”她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的確,如果那些話只是單純的憐憫之詞,或許她會心存感激,但絕對不會接受!
伊嗣轉身便要離去,倉介咬了咬牙,踏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伊嗣愣了愣,驚訝地張了張嘴。
“你......你在幹什麼?”
“對不起!”他低沉著頭又說了一遍。
“我說過了不需要......”
“不是的!”他語氣強硬地打斷了伊嗣的話,“的確,我是對你感到愧疚,我想要彌補,但我想要說的並不只是這些而已!”
“你......你在說什麼啊?”她神情恍惚了起來,一直被一個男子抓著手,臉又是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想掙扎,可倉介卻抓得更緊了。
“伊嗣,你或許以爲我是在同情你,可是......我並沒有這麼自以爲是!的確,一個善良的好女孩,受到這麼多委屈,被憐憫被同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那些將痛苦全部加在別人身上,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的人,和將所有痛苦默默抗下的你相比,他們纔是更加可憐的人吧!所以,我沒有資格去同情你......既然讓我遇見了你,就讓我和你一起承受那些痛苦......不,要是有人互相理解的話,那就不是痛苦了吧!兩個不再孤獨的人......”
“那......那又是什麼意思......”伊嗣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倉介手掌的熱度讓她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我想要保護你,絕對不是因爲可憐或者同情!或許我的心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想這麼做了,可是我沒有直接面對它......那種感覺,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從來沒有想要這麼強烈地守護一個人。我想,那種感覺應該算是......一見鍾情吧!”